「暗恋时,他看向她的目光似火苗,烧得她耳尖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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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冬天还没过,冷风刮着,吹得人的脸生疼。
沈笛向来是畏寒的,所以依旧没有脱掉围巾和棉袄,但裴钰火气旺,一翻过新年,就摘掉了围巾,换成了稍薄一点的外套。
早上出门前,两人站在在玄关处和裴建说再见。
“裴叔叔,再见。”
不论裴钰怎么样对她,这都是沈笛一个人的人情世故。
虽然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她始终无法真正把自己当成裴家人,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因为还念着医院的母亲。
寄人篱下,总归是不放松的,哪怕裴叔叔确实对她像亲女儿,每年生日都大操大办,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置于这个家里小主人的位置。
“小笛,今晚早些回来,我去和朋友吃饭,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一句话中,只字不提裴钰,自从裴钰上了小学,他真正给裴钰慈爱眼神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每次他用炙热的目光看向沈笛时,她都有些浑身发麻,但她能说什么。
难道要说:叔叔你多关心一下裴钰吧,他才是你的亲儿子?
显然是不可能的。
“好的叔叔,我会尽早回来的。”
沈笛冲着裴建一笑,但带了点苦涩,随后,裴钰和沈笛一起下楼。
今天是阴天,天上灰蒙蒙一片,乌云遮天蔽日,估摸着要下大雨,沈笛心里暗想:还好带伞了。
快走到学校的时候,沈笛忽然支支吾吾道:“裴钰,明天周六,我要去医院,就不回去吃饭了,麻烦你帮我和叔叔说一声。”
裴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很平静。
“哦,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问出口后,他就后悔了,他这问的是什么话。
沈笛哽了哽道:“回。”
安静了两秒,沈笛补充道:“不回去还能去哪?我早就没家了。”
语气里满是自嘲。
裴钰没说话,虽然基本面无表情,但听见沈笛这么说,却还是微微蹙眉,然后轻叹一口气,好似是不满她说的话,可他明白,自己内心里更多的是对沈笛的心疼。
他本应该是冷漠的人设,可他终究是没忍住。
“……沈笛,家这个东西的定义者是你,只要你认为是,它就是。”
这番话看似莫名其妙,其实裴钰是想告诉她,只要你愿意把裴家当作家,它就永远会是你的家。
沈笛有些怔住了,这几乎是裴钰和她说过算长的话了,她呼吸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
片刻后,喉头中的棉絮抽离,她缓缓开口:“嗯,我明白。”
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是感激裴建的,甚至对于裴钰,也总是无法真正的讨厌他,嘴上说着恨不得他离开自己的人生,却会在他去走亲戚不在家的时候,辗转反侧。
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不论是什么样的情感,都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裴钰。
但裴钰却总是不肯服个软,为十四岁那年的那个事情,给她道个歉,或许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本质都是一样的,嘴硬心软,始终不愿意先低头,好像在这件事中,输赢是十分重要的一样。
“走吧,要迟到了。”
裴钰示意她赶紧走,沈笛回神点点头,颠了颠书包,迈着步子往前走。
“你怎么这么慢。”
“书包太重了。”
沈笛有个坏习惯,她习惯把所有书都带上,自从有一次因为换课没带书被罚站后,她就好似有了PTSD,每天都把书包撑的鼓鼓的,重的要命。
“谁叫你把今天不用的书也装上的,我看你以后拖个行李箱去学校算了。”
裴钰嘴上不饶人,却还是转身朝着沈笛走去。
“就知道说风凉话……”
沈笛嘴里嘟嘟囔囔,小声地指责裴钰。
没想到裴钰直接绕到她的身后,将她的书包解了下来,提在了自己的手上。
沈笛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距离他上次给自己提东西还是三年前。
“这样行了吗,好妹妹,你再不走,真的要被骂了。”
一副怨天尤人的表情,沈笛直愣地“哦”了一声,乖乖跟在裴钰身后。
马上走到了学校大门时,沈笛望着他的背影,心觉他与平日里都不太一样,她怀疑裴钰被夺舍了,不然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绅士?
话说回来,如果是刚才的裴钰,那他被评为校园男神确实合情合理。
他肤色白皙如玉,带着一丝清冷感,一头微分碎盖垂在眉毛前,睫毛也根根分明,眉梢带着几分不羁,鼻梁高挺,冷脸的时候带着许多疏离感,可若是笑起来,又别有一番暖韵。
好像确实可以堪称绝色。
只是,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对自己就好了。
想到这,沈笛赶紧摇了摇头,放下了这一念头。
“到底在想什么啊沈笛。”
她不能这样想,裴钰怎么样都和她无关,她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况且,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产生什么非分之想的。
但是没办法,这可是全社会都“闻风丧胆”的青春期。
她的心,也在某一次对视时,悄悄乱了。
刚坐到教室里,周礼迈着小步子就走了过来。
“阿笛,我今天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一只小猫,好可爱,就是看起来是没人要的,太瘦了。”
女孩子向来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毛茸茸的,可爱至极。
没人要的……
听到这四个字,沈笛不可自控地浑身一颤,她感觉这四个字十分“适配”她,她敏感至极,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她也讨厌自己这样,总是情不自禁地去联想,实际上除了她,根本没人这么认为。
想到这,教室后面传来声响,她转头看去,是裴钰在挪动凳子发出的声音,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她还有半个家,哪怕只是半个,也足以让她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盯着裴钰久久没有回神,还是周礼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阿笛?”
“哦,我在。”
她抽回思绪和目光,转回来,抬头看着周礼,周礼笑盈盈地对她说:“今天有大雨预警,你带伞了吗?”
沈笛点了点头,周礼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裴钰对这里投射来的,热烈的目光。
下雨吗?刚好。
一切都刚好。
这时候,郑琦突然拿着一袋子零食走了过来,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
“哎,要是下雨了,我们就出去踩水吧。”
郑琦也算是从初中带上来的朋友了,永远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未变过。
周礼白了一眼,回怼他:“你小学生还是幼儿园的啊,还踩水,下周月考你不想考了是吧?小郑同学,你挺心机啊。”
周礼叉着腰开玩笑道。
郑琦不服气了,掏出袋子里的小零食扔到她身上,委屈道:“我有一颗童心怎么了?高中生就不能玩水了吗?”
周礼笑着撕开包装袋,将薯片塞进嘴里,边嚼边妥协:“嗯嗯,你说的对,那你去吧。”
沈笛看他们两人小学鸡拌嘴,始终觉得搞笑,最终忍不住笑出声。
“你俩从初一吵到高一,还没够啊?”
郑琦撇了撇嘴,朝着后面的裴钰使了个眼色,“你和小钰钰从八岁闹到现在了,也没够啊。”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沈笛顺着他的话看去。
裴钰正在奋笔疾书些什么,估计又在写数学题吧。
裴钰这人,对得不到的事物,总有执念,比如理科成绩,又比如嘴硬,还比如……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沈笛忽地觉得他是个淡人,好像对什么事物和人都提不起来兴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和事,才有资格调动他的心情和情绪。
***
欢快的氛围突然被一道雄厚的女声打破。
“同学们,昨天的数学小测成绩出来了,我现在发下去。”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沈笛识趣地走过去接过卷子,而后分发到每个同学手上。
发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见桌子上的成绩单,微微一笑,上面用红笔写着巨大的100分,对于数学满分这件事,她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而裴钰,还是像八岁那年一样,不自觉地将卷子捏皱,指节泛白,咬着嘴唇,尽力在隐藏自己失望的情绪。
卷子上用红色水笔写下的“89”,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不是不努力,可对于数学天赋这件事,并非是他想努力就会有结果的。
语文考试他次次130,很少下120,作文也是信手拈来,可这数学代数,却让他头疼到炸裂。
他从小就明白,数学这个东西需要天赋,显然他没有,他也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是不甘心,仅此而已。
父亲那句:“只要不是第一,就都没有意义。”
永远刻在裴钰的心里,正值少年的他,记了岁岁年年,怎么也无法忘却。
慢慢地,裴钰松开了手,把卷子平放在桌子上,用手掌轻柔地抚平,舒出一口气,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习惯所有人对他和沈笛的比较,习惯父亲的冷言冷语。
唯独不习惯的是关于沈笛……
他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刷题,没注意到沈笛看向他时,担忧又带着一点暗喜的眼神。
但,这不是他需要的,他需要的是认同,至于可怜,他不需要。
倏地,沈笛走到裴钰身边,拿起笔敲了敲他的桌子。
裴钰本能地抬头看她。
“差一分达标,我给你补习。”
裴钰说不需要。
“数学老师说的。”
“我不信,我去问。”
沈笛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盯着裴钰走出教室,她喉头滚动。
不自觉地捏紧衣角,但没过多久,裴钰就回来了,低着头拿起卷子,“麻烦了。”
沈笛忍俊不禁,看来是因为数学老师太忙了,没空解答他的问题。
其实,裴钰根本没去办公室找老师。
就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当时鬼使神差地就没有去问,而是选择回来听她讲。
“都说了老师太忙,让我勉为其难地辅导你。”
裴钰没接话,坐下来听她讲题。
周礼和郑琦就把头撑在桌子上看戏。
想看看两人多久之后会吵起来。
沈笛翻看了一下他的卷子,发现有几个公式记错了,并且很多题答的方向有误。
沈笛耐心地跟他讲解每一步,笔尖指着数学题,在纸张上来回移动。
这一幕可看呆了周礼和郑琦,不解沈笛什么时候对他这么有耐心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套路,妥妥的套路。
看他会不会因为愧疚心软而道歉。
讲题的时候,沈笛时不时地看向裴钰,观察他是否听懂。
但她不知道,裴钰在自己看题目的时候,偷偷偏头看她。
裴钰的心思瞬间从题目移到了别处,眼神在沈笛的侧脸上游走。
目光向火苗一样烧到沈笛身上,突然间,裴钰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被沈笛抓了个正着,火苗烧得火热,使得沈笛耳尖爬上了红晕。
“你……你听懂了没?”
“嗯……”
沈笛点点头,直起身坐了回去。
题刚讲完,早自习结束的铃声就打响了,正式开启第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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