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带你回家,让你不再做一只受伤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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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笛,你去哪了?”
好久不见的称呼——阿笛。
“我是周礼,她现在在天月小区的便利店门口台阶上喝醉了,请你来接一下她。”
“好。”
裴钰立刻挂断了电话,拿起外套就冲出了门,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目的地。
“你来了,带她回家吧。”
周礼虽然是“武生”,但依旧有女生常有的细腻心思,不然她的人缘不会这么好。
“谢谢,你回家注意安全,要不要叫你父母接你?”
周礼摇摇头,说自己家就在楼上,裴钰这才放下心,不然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单独回去也太危险了。
裴钰把沈笛背了起来,步子轻缓。
但不可避免的颠簸,还是让沈笛睁开了眼。
“裴钰?”
仅凭一个后脑勺,她就能认出来裴钰。
他身上有一种独有的栀子花香。
“两年前送你的香薰还没用完?”
她突然说起了两年前送给裴钰的衣柜香薰,正是栀子花味的。
“嗯。”
他简单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裴钰,你怎么这么烦人,我招你惹你了,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
裴钰确认了,她还醉着,甚至并不清醒。
“没有。”
没有对你甩脸子,从来没有,至少并非本意。
“你讨厌死了……裴钰,你一点都不好。”
“嗯。”
“你不是个好哥哥。”
“不是哥哥……”
他或许从来没有把自己置于一个哥哥的位置。
青春时期的悸动,是百川之流都无法冲走,万米冰川也无法冻住的存在。
“嗯,没有哥哥像你这么欺负妹妹的。”
“对不起。”
他道完歉,却没了下文,他偏过头,往后看,沈笛的头栽在他的背上,已经睡了过去。
“阿笛,对不起……”
可惜,她听不到。
借着月色,裴钰一路背着沈笛回到家,爬了三楼,终于到了家门口,从底下的门缝看去,家里应该是没人的,裴建临时出去应酬,今晚估计是不回来了。
裴钰打开了门,用脚把门带上,扶着沈笛坐在沙发上。
“你乖乖坐着,我去打水。”
满身酒气,还是要擦拭一番的。
裴钰很快就端来了一盆温水,拿起毛巾,给她擦手擦脸,而后,他看着倒在沙发上完全不清醒的沈笛,陷入了为难。
沈笛向来是不喜欢房间有奇怪味道的,现在让她醒来洗澡换衣服是不太现实,那就只能……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让沈笛去自己床上睡。
随即,他打横抱起沈笛,她的头顺势靠在裴钰的胸口处,惹得他脚步一顿。
他抬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为她脱了鞋。
蹑手蹑脚给她盖上被子后,临走之际,沈笛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口。
……
“裴钰……哥哥……妈妈……”
裴钰停下了刚迈出的步子,转身蹲了下来,再次给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我在。”
这样,沈笛才松开了手,沉沉睡去。
而裴钰则睡在了什么都没有的沙发上,蜷缩着身体,紧紧抱住自己。
这是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自从儿时丧母后,他经常独自一人面对着孤独长夜,再无人像母亲一样会抱着他陪着他,他只能抱抱自己,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人。
这一晚,裴钰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双手一直死死攥着胸口的那点布料,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嘴唇轻颤,却没发出声音。
是的,他做了一个噩梦,仅逊色于母亲去世那天的噩梦。
在梦里,他在一个黑色的房间里,看见了一盏灯,灯下站着沈笛,而沈笛原本背对着他,片刻后缓缓转身,只说了一句话:“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
而后,沈笛的身体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的玫瑰花瓣,听着这个场面,倒是有些浪漫,只是内容太过悲惨。
裴钰的一生只害怕过三件事。
一是害怕母亲去世。
二是害怕父亲不爱他。
三是害怕沈笛讨厌他,甚至是离开他。
他不可否认,自己依赖沈笛,他们的家庭在本质上是有些相似的,就连性格也如此相像,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离不开沈笛的,许是某天依偎着的夜晚,又许是某次不经意间的对视。
他不清楚,说不清也道不明。
但是没关系,他只要对她好就行了,总有一天,她会看到的。
漫漫长夜,终归是在清晨朝阳升起来的时候烟消云散,霞光渐渐晕染城市。
裴钰早早醒来,叮了一下面包,热了牛奶,把早饭放在了餐桌上。
沈笛也被阳光照醒,捂着脑袋艰难地爬起来。
裴钰听见声响,走了进去,看见他来,沈笛的瞳孔立刻收缩,眸中流露出不解和诧异。
“你!不,我怎么在你房间。”
裴钰还是淡淡道:“昨天你喝醉了,我怕你把自己的房间弄脏,就让你睡我房间了。”
说得如此平淡,好像做这些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哦,那谢谢你,昨晚我喝醉后……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看来她不记得了,裴钰松了口气。
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既希望沈笛记得,又不希望她记得。
希望她记得自己的道歉,又不希望她觉得自己奇怪,从而疏远自己。
真是别扭。
算了,慢慢来吧。
“吃早饭吧。”
沈笛并没有着急起来,而是一股脑地把裴钰的床单被罩全部扯下来。
“你……”
裴钰不懂她要干什么。
“我给你洗了,你自己换一套新的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笛一直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对于裴钰也不例外,不过多少也带了点赌气的成分。
“你放那吧,我塞进洗衣机就行了。”
“不用。”
沈笛的语气又冷又硬,显然是还没有消气,裴钰一把夺过东西,转身冲进卫生间,塞进了洗衣机,倒进了洗衣液,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以至于,沈笛还没有反应过来。
裴钰朝着她走来,蹲下身,把她的拖鞋放在了她的脚尖前方。
“吃饭吧,等会我爸就回来了,你下午不是还要去看阿姨吗?”
沈笛有点懵,他这又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
昨天刚给自己甩了脸子,今天就柔声细语地让自己去吃饭。
不过,她也识相地没有计较,昨天好像是自己太白磷,一点就炸了,这样应该是不好的。
她乖乖坐到餐桌椅子上吃饭,拿起了一片吐司,抹上蓝莓果酱,咬了一大口,甜滋滋的,算是一点安慰了吧。
“你怎么不吃?”
沈笛发现裴钰一直盯着她,也不吃饭,看着怪瘆人的。
“哦,吃,我先下去一趟。”
“去哪?”
裴钰停在了门口,但没有说话,还是抬脚走了。
沈笛挑了挑眉,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干脆就不想了,把最后一口吃掉,收掉并洗净了自己的餐盘,然后把自己去看望母亲要带的东西准备好,一些吃的用的,她想到什么就装什么。
刚准备好东西,裴建就推门回来了。
“裴叔叔,您回来了。”
沈笛恭敬地站起来,笑盈盈地叫人。
“嗯,小笛早上好,阿钰呢?”
“哦,他下去扔垃圾了,我刚吃完他做的早饭。”
裴建点了点头,对沈笛嘴里裴钰做的这些事表示满意。
打完招呼,两个人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沈笛松了口气,明明同处屋檐下已经这么多年了,但她看见裴建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作业写完了,什么都弄好了,就连洗衣机都还在自己工作,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就在她站在原地四顾,感到无聊的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阿笛。”
他没有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裴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喊沈笛。
沈笛闻声出来,看见了让她震惊的一幕,裴钰正一脸……慈爱地抱着一只小猫,是一只小橘猫,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是流浪猫,但确实很可爱。
不过猜不透他怎么想的,裴建最讨厌小动物,裴钰偏还把小猫带回家。
可她很喜欢小猫,以前倒是没发现裴钰也喜欢。
“裴钰,谁让你带猫回来的。”
裴建看到后,脸色一沉,厉声质问他。
裴钰吓得浑身一缩,小猫也跟着挥了一下爪子,“嗷”了一声。
沈笛心下暗叫不好,他这次是直接往枪口上撞了。
“爸,我……我只是看它有些受伤,所以……”
裴建到底曾经是个军人,该有的恻隐之心不会少,所以他只是浅皱眉头,摆了摆手,意思是,上完药就赶紧送出去。
裴钰抱着它回到房间,拿出碘伏和棉签,给它小心翼翼地沾着腿上的伤口,想来是打架的时候伤到的。
沈笛看了眼时间,还是进了裴钰的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真可爱,不过你怎么想着把小猫带回来了?”
“你……我喜欢,而且它受伤了。”
沈笛蹲下来看小猫的伤口,递上了纸,裴钰看了她一眼,欣然接过。
“我先走了,如果你实在喜欢,我们就给它买个小窝在楼下吧,时不时地去喂一下。”
裴钰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
看着手表,十一点,真的该走了。
于是,沈笛着急忙慌去穿鞋,“裴叔叔,我先走了。”
裴建微微颔首。
而后,沈笛坐上了出租车,驶向精神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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