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洛柒抬手按住手腕，目光坚定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可能？”温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东西，“你有在我面前拒绝的资格吗？若不是我救你，你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洛柒说：“你救我这点我一直记得，我很感激，但你卑劣自私的目的让我无法听从你的命令。”
“卑劣？自私？”温浔冷笑着，眼神愈发阴鸷，“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看你是活够了，早该让你死在那场大火里。”
就在洛柒以为他要对她动手的时候，温浔却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指尖的那颗珠子也停止了穿梭，被他一把捏住。
“只不过，我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他把珠子随手扔给她，勾着唇漫不经心道：“看看吧，如果看完以后你还是现在的想法，召令就当我送你的贺礼。”
“这是什么？”他运筹帷幄的样子让洛柒不得不警惕起来，她谨慎地捏了下珠子，却没有发现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珠子。
“这是溯洄珠，为了里边的东西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一把火烧了灵花泽吗，看看，说不定有收获。”温浔回到高座上，一手支着额头，一手遥遥指着那珠子，语气散漫。
洛柒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将妖力注入溯洄珠，一股强大而又不容拒绝的力量瞬间将她包裹，眼前的罗刹殿也因这股力量一寸寸变成了昔日灵花泽的模样。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象，眼眶瞬间就红透了。
她现在一条路上，这条路直通灵花泽中心，那是一处小村落，里面住着她的家人和伙伴。
温浔依旧坐在原处，神色不变，周围的变化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甚至还颇有心情地给她解释道：“溯洄珠最妙的便是这场景再现，不过可惜，只能看，不能碰。”
说着，他伸出手指戳了戳立在他身旁的桃花树，那树的影像立马变得虚幻，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的茶盏。
在他收回手后甩了一抹流光补上，那块破绽又很快被灵花泽的景象覆盖。
灵花泽内一如既往地热闹祥和，空气飘荡着中浅淡的桃花香，洛柒的目光一直看向道路的尽头。
她想往前走，却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一层虚假的幻景，便硬生生停在原地。
下一秒，视角随着一个人的行走而不断前移，周围的同伙多了起来，他也开始了和身旁人的交流。
“一把火能烧干净吗？”
“这全都是树，不用火用什么，树没了他们也就都死了。”
简短商量片刻后，这伙人悄无声息地朝着灵花泽内部探去。
洛柒看着他们飞快前进的背影，一股寒意直逼大脑，所有的骨骼都透着无尽的寒气，她马上就要再经历一次灭族的痛苦了。
只不过这次，她是站在凶手的视角。
路边景色飞快掠过，他们落脚在了村落外，有几个人站到树枝上，银白色的弯弓在手中化形。
不远处的村落中还时不时传来族人们的欢声笑语，与这边萧杀冷肃的氛围形成过分鲜明的对比。
“动手。”
他们才不在乎这群死到临头的妖在做什么，反正等会儿都会变成灰。
简短的命令同时传入洛柒的耳中，她下意识抬手喊道：“不要！”
话音落下，数支灵箭齐发，被流光包裹着的火焰毫无折损地瞬间点燃了村落的各个角落，眨眼间烈焰便席卷了整个灵花泽。
伴随着嘶吼哀嚎，这群人的首领抬手示意他们后撤，远离中心火焰区。
“隐匿，逃出来的一律格杀。”冷酷的命令从他的面具后传出。
洛柒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这个人，给她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她拼命遏制住要去扯开他兜帽、掀开他面具的冲动，等着他回头。
她不能动，她只要一动，这所有的场景都会消失。
溯洄珠不会允许变故发生，一旦出现变数，就会立刻终止正在回溯的场景。
可就在他回头、她马上就能看清他露在外边的半张脸的那一瞬，温浔突然放下腿从高座上站起来往下走，伴随着他脚步的靠近，灵花泽的景象寸寸破裂消散。
那首领回头的场景恰巧在她眼前消失——她只看到了他那只狭长的眼眸。
“怎么样，这是我的诚意。”温浔从她手中拿过溯洄珠，散漫地问她，“你要给我哪个？”
洛柒愣在原地还没回神，她明明马上就要看到凶手了，差一步，就差一步……
温浔抬手掐住她的脸，沉声道：“我让你选，听见了吗。”
脸上的疼痛唤回了她几分神志，她抬起眼看他，动了动唇。
温浔见状不耐烦地甩开她的脸，明明没用力，洛柒竟然踉跄着跪倒在了地上。
“说话，我没功夫陪你在这伤感。”
“你故意的。”洛柒哑声道，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地，“你知道放火的人是谁……”
“你在废话什么，他是谁我当然知道了，你想知道他是谁，可以啊。”温浔抛了抛手中的珠子，“拿东西来换。”
洛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手掌撑在地上站起身，她说：“不给。”
“哈？”温浔嘲弄地看着她，“什么都想要在我这可行不通，怎么，一块破骨头比不上你们全族的命？”
这可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温浔俯视着她，想不通事情都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不肯把神骨交出来？怎么，短短几个月就爱得这么深刻？
但洛柒的话却又立刻打破了他的想法。
“比得上。”洛柒攥紧了手，接下来的话仿佛是从她血肉中抽出来的，她说得分外艰难。
“我帮你……”洛柒的声音晦涩不堪，她强忍住令她几欲呕吐的心悸，苍白的唇张开又合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破他的情劫。”
随着这五个字一同砸落的，还有她眼眶中混杂着血液的泪，唇角的血抑制不住地往外流。
这句话说出口，再也没了反悔的余地，她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挖掉了一块，灵魂深处的一缕极其重要的部分也被迅速抽离。
温浔听此冷笑一声，转身回了高座，讥讽道：“还以为你多爱他，也不过如此，这可真是……无聊透顶。”
她忽略了他的讥讽，手指颤抖着缓缓按在胸口处，轻声说：“把溯洄珠给我。”
“你在说什么笑话呢。”温浔冷淡地瞥她，“等你破他情劫那天，我自然会送到你手里。”
说罢，他便抬手打了个响指，“阿铃，送客。”
铃罗刹很快便出现在了殿中，她看着狼狈不堪的洛柒，下意识皱了下眉，随后便走过去搀扶着她，道：“我送你回去。”
但洛柒却从她手中挣脱开来，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
温浔坐在高处睨着她这强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做的选择，偏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他给了她选择，可这贪婪恶劣的妖竟然什么都想要，这讨厌人的模样，简直和当年的温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铃罗刹见温浔没有搭理她的打算，便行了个礼离开大殿去追洛柒了。
洛柒走得很慢，摇摇晃晃得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跌倒在地上。
铃罗刹在她身后看得着急，走上去拽着她的胳膊，皱眉问她：“不是告诉你了别乱说话，你惹谁不行非惹他？”
“没事，我没事，谢谢你提醒我。”洛柒脸色苍白地朝她笑了一下，“我自己回去就好。”
铃罗刹看到周围对自己避之不及的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不合适，便收回手，没再说话。
洛柒失魂落魄地回了住所，她有些呆滞地看着半敞开的门。
听到声音的温煜拉开门，还没见到人就听他笑道：“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洛柒没说话，站在原地，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眼眶又抑制不住地发酸发胀，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秒抽走。
温煜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狼狈的样子，哪怕受伤了也是冷静不服输的样子。
而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要立马碎在空气中了，消失不见一般。
他走过去，担忧焦急地蹙眉问她：“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砍了他。”
洛柒微微低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声音很低：“没有，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本来以为温煜会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就像往常那样。
可下一秒温煜就伸手强硬地抬起来她的下巴，压低了眉，声音有些不满，却也难掩心疼，“你看着我，你看我是不是长得跟傻子一样，看起来很好骗。”
他边说边用指尖擦她眼角的泪，虽然表情有些凶，但动作却轻柔地过分。
“平时骗骗我就算了，反正那些事情也不重要，但是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骗我。”温煜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脸，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温柔。
“你就这么喜欢自己消化委屈吗？”
洛柒眼眶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脸颊无意识地在他手心里蹭了一下，说：“这次没骗你，就是想到了灵花泽的事，有些难过。”
听此，温煜先是看了她几秒，随后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过了片刻才干巴巴地说：“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你可以在我怀里偷偷哭。”
洛柒听到他的话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手指攥紧他腰侧的衣服，说：“我没哭，你别乱说。”
“好好好，没哭没哭。”
温煜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整套动作跟哄小孩似的。
洛柒闭上眼，靠在他怀里，耳畔是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可他心跳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洛柒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缓缓睁开的眼睛中又涌上一股莫名的悲伤。
为什么这些不好的事情都要让她经历一遍，为什么要做这种乱七八糟的选择……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温煜的动作不停，疑惑“嗯”了声，几秒后道：“这得看你是怎么伤害的我了。”
“比如呢？”
“比如？”温煜手上的动作停了，低声笑道，“就比如，那天下雪你把我自己丢在院子里跑出去和别人玩，这种程度的伤害，那你得需要哄我，我才会原谅你。”
洛柒听此，抬手拍了他侧腰一巴掌，声音有些闷，“都说了，没忘没忘，不许再提这茬了。还有，这种程度不算我说的伤害，重新说。”
“再严重点？”温煜脸上的笑消失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洛柒，你不会是看上哪只鬼了吧，提前试探我底线呢？鬼都长得乱七八糟的，能有我好看吗？”
洛柒无语，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你想什么呢？”
她抬手推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有点累了，我去休息一下。”
温煜没拦她，却在她关门的刹那叫了她一声，眸色深沉，没了方才调笑逗趣的神色，语气认真道：“如果你伤害了我，那你就祈祷千万不要被我抓到，要不然我会把你绑起来，一直关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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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