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傻子。
“呵……”一声绝望的轻笑从林谢唇边溢出。
林谢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顾卿之间的距离。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空洞。
“滚。”
顾卿身体猛地一僵。
“从这里滚出去。”林谢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带着一种决绝。
他别开脸,不再看她。
顾卿知道,她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刺激到他。
林谢的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了。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
顾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林谢此刻浑身都竖起了尖刺,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气息。
心里很痛,她却只能转身。
顾卿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失魂落魄地跑下楼。
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了巨大的落地窗,刺痛了顾卿的眼。
林浔川和林江淮正坐在沙发上,面上表情凝重。
毫无意外地,将刚才他们的争执听得清楚。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朝着顾卿看了过去。
当看到顾卿的模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泪水不断滑落
林江淮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担心:“卿姐。”
顾卿心里已经是万幸,林奶奶和文慧出门去买东西,要是被她们看见林谢现在的反应,只怕会担心的。
林浔川也站起了身,只是没有看她,视线望向楼上。
顾卿没有回答林江淮的话,反而对着林浔川道:“林浔川,你快上去看看他……,他的情绪很不好。”
顾卿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拜托你们,看好他,别让他受伤。”
不知怎么的,现在的林谢,总会让她想起在医院时的场景。
就那么冰冷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顾卿胡乱地抹着脸,脚步踉跄地朝着门口跑去。
“卿姐,外面冷,你穿件衣服。”林江淮在后面喊。
可顾卿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把拉开大门,很快消失在了刺眼的冬日里。
冬日的寒风瞬间灌进了屋,林江淮不由打了个哆嗦。
林浔川,径直上了楼。
二楼,顾卿的房间还是一副在整理的模样。
行李箱敞开着,衣物和书本散落一地。
林谢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墙角,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林浔川的脚步停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内的景象,最后停留在林谢的身上。
“她走了。”林浔川的声音很平。
林谢像是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刚才他们的对话,林浔川大概听明白。
林谢最近,确实跟以前很不一样。
林浔川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走了过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个笔记本。
本子被摔得不轻,书页散开着。
【……出现焦虑症状,回避社交,拒绝沟通……】
【……情绪状态逐步稳定……】
越往下看,林浔川的脸色就越沉。
他合上本子,抬眼看向林谢,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林谢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破碎的难过,林谢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浔川满心的疑问,在见到林谢这副样子的时候,就都搁置了。
他了解林谢的性子,越是这样,问题已经很是严重。
林浔川没有逼问,只是将本子放在口袋,陪着他一起沉默。
现在他才明白,顾卿的那句,“别让他受伤”是什么意思。
只怕让林谢一个人待着,他真的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暂的。
顾卿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也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街边的店铺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橱窗里贴着喜庆的窗花,远处隐约的鞭炮声,织成一张热闹的网。
可这张网,却将她隔绝在外。
顾卿沿着陌生的街道,漫无目的走着。
寒风刮过她单薄的毛衣,刺进皮肤里,冷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连心脏都像是被冻住了。
她像个游魂,飘荡在这片不属于她的喧嚣里。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又重新清晰。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林谢最后的那个表情,让她喘不过气。
她又搞砸了。
她以为自己能治好他,能弥补之前的亏欠。
结果,她只是再一次地,将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顾卿抬起头,看着远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光影交错,映得她眼底一片空洞。
她能去哪儿呢?
林家别墅里,灯火通明。
一派喜气洋洋。
文慧忙了一下午,弄出了一桌的饭菜。
“江淮,去楼上叫他们都下来吃饭。”文慧对着沙发上的林江淮说着,还不忘嘱咐他,“记得也叫卿卿下来,这孩子还是第一次在咱们家过年。”
林江淮坐在沙发上,一直心神不宁地望着楼梯的方向,面有难色。
文慧催促道:“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林江淮磨蹭着站起了身,嘴唇动了动:“舅妈……”
“嗯?”
“卿姐她……走了。”
文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走了?什么叫走了?这大过年的,她走去哪儿?”
林江淮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啊,是大哥他……,反正这次都是大哥不对。”
“林谢?”文慧愣了一下。
转身就要上楼去。
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正好遇上从房间出来的林浔川和林谢。
林谢的脸色很难看,文慧打量了他一番后,朝着顾卿房间看了过去。
房间半掩着门,里面漆黑一片。
文慧心里一沉,问着林谢:“小谢,卿卿呢?江淮说她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谢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外面是浓稠的夜色,只有路边稀疏的灯光,在寒风里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她还没有回来?
真的就这么走了?
林谢朝楼下走去,看着大门边的衣架上,还挂着一件粉色的羽绒服。
他记得,这是文慧带着她去买的。
眉头皱得更深。
顾卿的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跑了出去?
现在外面是什么温度,她难道不清楚吗?
林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胸口闷得发慌。
他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该死。”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烦躁。
但是文慧和林浔川都听见了。
还不等他们再问,林谢已经转过身,对文慧说道:“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
他的语气又冷又硬,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谢走到玄关的衣架旁,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色羽绒服。
随即,他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在了旁边挂着的粉色衣服上。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伸手将那件羽绒服也扯了下来,胡乱地抓在手里。
“砰”的一声。
大门被用力地甩上,隔绝了屋内的温暖。
也隔绝了身后一家人错愕地注视。
文慧人还是懵的,侧头问着身边的林浔川:“这到底是怎么了?”
新年的夜色是寂静的,也是繁闹的。
林谢站在顾卿家楼下,抬头望去,那扇熟悉的窗户漆黑一片,没有透出半点光亮。
皱着的眉头,隆得更深。
她没有回家?
这么晚了,在哪里?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的女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应。
冬日是刺骨的冷。
林谢在楼下等了片刻,才是终于上了楼。
或许,她只是没有开灯。
“叩叩叩、叩叩。”
屋内一点声音也无,更是证实了屋内空无一人。
粉色的羽绒服就在手边,林谢盯着一副,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卿的脸,眉眼弯弯。
可现在,她消失了。
城市这么大,自己该要去哪里找她?
*
江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稀稀疏疏地炸开。
顾卿一个人站在人群外围,与这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现在还能看得见烟花,真好。
江风裹着寒意,吹透了她身上那件薄薄的毛衣。
身体早就冻得麻木了,连指尖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顾卿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烟火,眼前一阵恍惚。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大年三十的夜晚,她和王凤兰因为赵苒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她忍着哭跑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江边。
那时的江边,也和现在一样,放着烟火。
所有人都是高兴的,喜悦的,只有她,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傻子。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朝着林谢发了一句:【我在江边。】
她没指望林谢会回复,更没想过他会来。
可十几分钟后,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穿过拥挤的人潮,停在了她的面前。
林谢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脱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原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林谢陪着她,度过了年三十。
是林谢,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给了她一丝的光。
她的罪,她自己来赎,她自己来承担。
为什么要林谢变成这样。
他是自己的光。
所以,她才想要拼了命地,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可偏偏林谢独独厌恶她。
顾卿,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活该被林谢讨厌。
“砰!”
一簇绚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江岸,将顾卿从回忆里惊醒。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江风吹得她脸颊生疼。
顾卿低下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只怕以后接近林谢更难。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周围的人群因为那朵巨大的烟花而兴奋地向前涌动,直直地撞在了顾卿的身上。
顾卿本就站的不稳,被这一撞,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眼见就要倒在地上。
一只手臂猛地从旁边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用力往回一拽。
顾卿整个人撞进一个僵硬又带着寒气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顾卿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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