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了他们帮,他便要抱娃儿跑回去。
妇人叫住了他,王伯父按住他肩头。
“不能叫我娘打嘞!伯父你放手!”
“你娘大半辈子的钱全给了她家,你今儿还不准她消火,咋这不孝顺!”
“我……”他说不清对老婆的心思,女儿的哭声不断,叫他想不清该咋说。
“是嘞!”郑叔叔说:“糟践钱的婆娘就该打!你为了老婆对不住你爹,该遭天谴!”
“我我我不是!”他脑壳一团乱,无措地看女儿又看他们,想救老婆但多了几分顾虑。
“你娘又咋嘞?”从一边走来的嬢嬢不加修饰的双眉微蹙,目光蕴几分急色,似盯着他怀里的娃儿。
想冲过去求助,可他们的言语叫他不由顾忌娘对妇人的厌恶。
最终挡不过老婆泣不成声的求饶,女儿环绕他的哭叫。
“嬢嬢!”他抱着女儿慌乱地哄,汗涔涔的脸皱着,“我娘要把我老婆打死嘞!娃儿也要哭过去嘞!”
院里放出谩骂,她收回欲抱娃儿的手,抬眼问他,“你娘又发撒子癫?”
自家的事说一回便落一回闲话,但他忍不住惦记遭打的老婆,担忧地垂眸瞥怀里快上不来气的娃儿,收着哽咽,“算命的说这九年要不了娃儿,要不得不了男娃儿……我娘晓得秀芬家蒙骗。”
一旁郑家婶婶莫得好眼色看她,“自个儿儿子还莫得老婆,还管别家的事,不怕给儿子添堵。”
娃儿再哭怕哭坏嗓子,她不忍听下去,伸出双手,“娃儿给我,你回去劝你娘。”
“呵!”王伯父不正眼瞥她,“当自个儿家坏事,还想坏别家的,真是造孽!”
“我……”不禁担心像嬢嬢和她儿子遭人说是非,莫得人正眼瞧他。不能让自个儿那么丢人。他飞快思索,随后垂眸避开她恼的眼,气弱伴哭,看女儿,“我娘泼辣,我叫不住她……娃儿哭……”
她眉皱紧不耐地看他,抢抱他女儿,晃两下怀里扑腾手哭的娃儿,抬腿后退回迈出的脚,撞一下姓王的他老婆,转身去向远处许家相反的斜对面。
她脚踢了踢门,大声叫道:“红蝶!开门!”
不晓得她要做撒子,他惦记女儿,顾不了他们,快步跟过去。
瞧她处的门前开门。
里头的女子将门敞开,看了看他们,而后眼光落在娃儿哭红的脸上,“嬢嬢……娃儿哭这厉害?”
她瞥一眼跟着的他,回眸,“他娘发了癫病,打他老婆嘞。”把娃儿往前送,“我去瞧瞧,你先顾顾她。”
红蝶不耽搁地接过哭红脸的娃儿。
“得。”红蝶晃荡着手臂里的娃儿,蹙眉匆忙说:“嬢嬢,你去吧,娃儿我哄着就得。”
她转身见他还往前走,不悦地拦住他。
“做撒子去?”
他歪身瞧红蝶,抬手指了指,“娃儿、娃儿……”
她眼里溢出不满,“娃儿撒子娃儿!”扯他手臂走,“回去救你老婆!”
想起那混乱扰心的场面,他想拒绝不晓得咋说,“这……嬢嬢……你……”
愣是说不出整话,惹得她想骂。
“娘,菜得嘞,你烧水哇!”小女娃儿手抓一把嘀嗒水的菜,哒哒走出灶房,眯眼循哭声到娘身边冒头,“哪个哭嘞?”好奇睁大了眸子抬头瞧,“妹妹!”高兴不过刹那,小娃儿忽然踮起脚,皱紧眉心,抬头瞧瞧,“妹妹咋哭嘞?”
红蝶不理嬢嬢和他的言语,轻晃着怀里的娃儿,朝女儿蹲下,柔声说:“妹妹不高兴嘞,小易,你和娘先哄妹妹再烧水。”
看妹妹小脸涨红,鼻涕眼泪混流,小易心里软软,红着眼重重点头说:“得!叫爹回来自个儿烧,咱哄妹妹!”
瞧女儿呆呆的坚定神情,红蝶扑哧笑了一声,“你哦~再吓坏妹妹嘞。”
小易菜叶子甩到面前,赶忙捂住嘴。
“我小声些。”
红蝶侧过身避开女儿菜叶子甩过来的水,无奈地笑道:“外头热,进屋吧。”
红蝶抱娃儿走进院,许正汉同嬢嬢往回走了大半,他看多了三四个长辈,还有沐大哥和他娘在自家院前。
他大声无奈地同嬢嬢说:“我娘气遭了蒙骗,我也莫得法子哇!”
嬢嬢厉瞪他一眼,“你莫得法子?”不忍听的凄惨越来越真切,她语气不快:“你拦住她,再骂她两句,她有胆子打你?”
快到家附近,他停下脚步,痛舒口气,无力的话语充斥烦闷:“我娘辛辛苦苦养活我不容易,我咋好骂她嘛!”
“你老婆便容易嘞?生娃浑身不巴适,还要遭你耍!”
她不忿地给他一记眼刀,二话不说挤开众人,踏进院里。
顿感脑子一震,他觉耳根子发烫。呆滞地看她渐行渐远挤进去的背影,他回过神想跟进去。
“婆母管教儿媳应当的,”郑家婶婶扫过自家儿媳,拦他,“你掺和撒子?女人的事你管个屁!要是真孝顺,等你娘痛快嘞给你娘倒水解渴。”
里面的哭声快得抓人,他攥紧手下的布料,在他们之间脚杵地,急盼着嬢嬢能护他老婆。
不多时,他娘的声音清晰冲破门窗——
“你抢我扫帚做撒子?!”
打红眼的妇人侧过身死看把她扫帚扔远的妇人。
她回避垂眸看一眼跪地哭的秀芬,眼蕴不忍的怒意,“你想把娃儿打死吗?”语间的颤多心疼,“打死她,女娃儿能换男的?你脑壳坏掉嘞!”
“我买的……”妇人侧目低下见儿媳跪到脚边,一脸厌恶地把儿媳踹开,“打死又咋嘞!”虽有些疲累,但不能输了气势,仰头俯视目光柔软,垂眼偏看的妇人,“与你这碍眼的有撒子干系?给老子滚!”
厌恶未将她斥走,她忍着动手的念头,压住火气,手指她腿边的小女子说:“许正汉娶她使你家所有钱,你把她打废嘞,你哪里来钱给他买小老婆?”
不得空琢磨她咋晓得她家有多少家底,妇人蕴一抹嫌弃,斜眼睨她,“自家男人下完葬又惦记别家的钱!”拔尖了嗓子嗤笑道:“要不卖一卖,省得惦记!”
“啪!”她抬手扇过,打妇人猝不及防。
“你——”妇人转回被甩的脸,捂脸诧异地看她,嘴没说全话。她眉心如能夹死一只虫,气愤的双眸似含刺,“莫得脑子的混账,自个儿日子过不明还说旁人!怪不得骗你!不骗你,骗哪个嘴比粪还臭的烂人!”
一时反应不及她这般扎心肝的话,妇人指她“你你你!”许久,待踹开儿媳,拿起扫帚才“你”明白。
“你日子过得好!”她拿扫帚利落挥向妇人,“克死爹娘真他娘的好!”讥讽地笑道:“再等哪日克死了儿。”
扫帚打她的刹那,她抓住那一处分叉,把扫帚和妇人一同甩了出去!
“狗嘴出不来好话!”她皱眉不快地看倒地惨叫的妇人,“越老越说不出人话,不如当畜生卖嘞给你儿子买老婆!”
乱发遮眼的小女子在床边瑟瑟发抖,依稀瞧见婆母痛哭的眼,犹豫应不应当扶。
遭受重压令秀芬生畏,琢磨应当动身,免遭婆母不悦打骂,私心想婆母多遭一些,便莫得力打她嘞。
“娘!”
他快跑进屋,转身刹那双眸落定两手撑地起身的娘身上,“娘!我来嘞!”不理遭他撞到的妇人,于娘身边跪下,仔细看娘有无伤处,“娘,你还得吗?”急把娘扶坐起来,“娘,快起来。”
“哎哟!”他娘梗着脖摸腿,吃力的语气有些耐不住,“你慢些!”
“得!”他小心减轻力道,仔细瞧着娘全身上下,慢慢扶,“娘……还伤到哪里?哪里痛?”
在外头嚼舌的他们跟着进来瞧,郑家婶婶过来帮扶他娘。
眼下他的关心叫秀芬想到先前他像看不见她遭好多打,消失得如雪蒙上她的眼,寒冷入心田。
她恍惚瞥嬢嬢离去的脚步,移眸望嬢嬢入窗的背影,道谢的念头刚刚萌生……
看见婶婶的手,他抬眼瞧婶婶关心的神情,脑海浮现他们在外头的碎语,低头看朝外恍神的老婆。
“……嬢嬢打娘你咋不拦?!”
他蕴了怨念的责备吓她猛然转头,凌乱的发丝间看他湿了的红眼怒瞥她,她脑袋骤然一片空白,跪爬他们面前磕头。
“我我错嘞!”热泪倒流,她鼻涕躺进嘴里,泣不成声,“我不不不晓得……我错……”
头发抖动的木簪与物主同样不安,他头一回见老婆这般身姿。
俯首伏地的女子话语间全无温柔和顺,恐惧填满颤抖的喉间。
余生弟蹙眉缓和,扬眉从儿子扫过嘀咕的邻居,收回目光看近处妇人翘起嘴角,才俯视儿媳,大发慈悲地说:“得嘞,她还要下崽,打坏不妥。”
压抑的心疼徐徐浮起,他握娘手臂的手将要松动,听见娘说放过,不由松口气。
“谢谢婆母!”她起伏的不安终于稳一些,而紧绷的思绪仍不敢松懈,不顾颜面磕好几个头连道:“谢谢婆母!谢谢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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