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冷冷清清的，而她也像是被世界忘记的物品。

高二的人在上体育课，应该是在体测，男生引体向上，女生仰卧起坐，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上高三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上体育课了。

没有手表，不知道几点，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她还在等家长把她领回去。

林母来了会是什么表情。

怎么说她呢。

会不会先给她一巴掌，骂她不要脸。

还是给足体面，回家狠狠的骂她。

大概率会是后面一种。

……

又过了一会儿，眼前的门再次被推开，门慢慢张开，还有刺耳的开门声。

安主任拿着茶杯，看见她，似乎有点惊讶，“林柚？你还在这干嘛呢，怎么不回去上课！”

林柚头发已经散开，额前的刘海湿透，窗口的风吹来时，脸上的泪痕紧紧的，整张脸都有些僵，她道：“不是您说请我家长吗，我在等啊。”

“刚才祁……”说出这个字她愣住了，而后看她憔悴的面容又改了口，“他没跟你说吗？”

“……”他说了分手。

林柚躲开她的目光。

“正好我去你们那楼接点水，给我拿着吧，”安主任让她拿着茶杯，“我送你上去。”

她抹了把通红的鼻尖，笑了一声，“没问题。”

走到门厅那，光荣榜上已经空了，上面他们的照片不见了，只留下白溜溜的墙面。

她没多问。

从一楼上去要爬好几层楼梯，安主任一路上话不停。

安主任：“我记着从高一进来开始，你学习就特别好，一直是全年级第一，也不怎么偏科，我每次广播成绩你都是第一个名字，平时还低调，我对你除了名字一直都没什么印象。”

林柚：“我确实不愿意掺和太多事，所以在班里什么职位都拒绝了。”

安主任：“你要是选班干部，肯定比谁都优秀，我也是从班主任过来的，这么多年，你这么有天赋的人太少了，分科以后，你成绩忽高忽低，我们还以为怎么了呢，早恋影响成绩了吧，你要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不说大话啊，我敢断定什么清华北大你都不在话下。”

听见“早恋”两个字，林柚神经一紧，眼眶续了些泪，很快又被她忍了下去，“以后不会了。”

虽然不是，但她也懒得解释。

“你能想通这是最好的，”在学校里干了十多年，什么样的孩子她没见过，青春期这点事情都太正常了，她只是觉得耽误学习才是最可惜的，“行，杯子给我吧，你去洗手间洗把脸。”

热水机正好在洗手间外面。

这样子进班是挺丢人的。

安主任接热水的时候，她去洗了把脸。

水龙头一开，她捧着一大把水往脸上泼，透彻心扉的冷，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抽噎声越来越大，她咬自己越来越用力。

“……”

班里上着数学课，一半的同学倒了头。

在这沉默的空间，突然想起敲门声。“咚咚咚～”

本来沉睡的人和听课的同学瞬间都不困了，尤其是看见八卦对象的脸。

数学老师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茫然的问她，“林柚，你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林柚全脸都是湿的，通红的眼睛骗不了人，太明显了，她硬撑着笑，“去了趟安主任办公室。”

数学老师点了个头，“回去吧。”

她说了声谢谢老师，而后回到自己位置，宋依依一路看着她担忧问，“她说什么了，阿姨来了吗？”

她摇摇头去翻书，边胡乱翻着自己的课桌，边冲宋依依笑，“没来，突然就不请家长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行，不然阿姨那么严，你今天就完了，”宋依依担心了整整一堂课，“下课的时候我听说祁肆不念了，直接回家了，我还以为你俩被开除了，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应该都是他们瞎说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林柚抓住“不念了”这几个字，别的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什么不念了，他没回班级吗？”

宋依依：“他们传的，应该不能，你都没事，他更不能了。”

“……”

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这一个月，她去班里找过他，每天都去他班级门口等，连他最好的兄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放弃了单招，准备重新备战高考。

宋依依又分手了，但这次她没那么难过，说什么自己要成为事业型大女主，跟着林柚白天晚上的学习，连周末都不放过。

宋依依成绩直线型上升，而林柚她在学校没什么进步的空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像进入了瓶颈期，怎么都上不去。

590分，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宋依依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刚问完老师问题，“柚柚，你猜我在办公室看见什么了？”

宋依依这个火眼金睛，总能发现点别人看不到的事情。

林柚配合的问：“什么？”

“退学申请表！”

“……”

“祁肆的。”

“……”她继续低头看试卷上的题，平静的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想象当中的意外，宋依依看了眼她的卷子，又看了眼她，“也是，你俩都分手了，他的事跟你都没有关系了，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有关于他的。

她都不想再去了解。

她只想好好的高考。

考上陶都。

忘记一切。

……

这一个月，她没碰过手机。

6月9号。

她第一个从高考考场出来，日头正足，晒得人满头大汗。

和宋依依说好在门口等她。

阴凉处，有个人影探出头，而后林柚毫无意识看过来，旁边的树枝晃了两下，并没有什么异常。

“……”

“你有完没完！”少年手臂持着他脖颈，另一只手拎着他衣领，生怕他跑出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她远点，别来烦她。”

曲小北右唇上扬，小人得志般，“你什么身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都分手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她，不管我对她怎么样跟你都没有关系。”

“……”

宋依依困意倦倦，慢腾腾的往校门走，“柚柚，我走不动了，你快来扶我。”

林柚上前两步，虚扶着她，“你怎么了，考个试考成这样。”

“太困了，我在考场上都睡着了，幸好我一醒来马上就交卷了。”

“你当儿戏呢，这可是高考。”

“害，听天由命喽，”宋依依倒觉得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正我上什么学校都得我爸妈给我安排工作，有个学历就行，我要像你一样，天天早上晚上不睡在那刷题，进考场前一秒还看知识点，那我就疯了啊。”

宋依依又重复了一遍，鬼哭狼嚎的“那我就疯了啊！”

“得了，一会儿人都出来了，你这样让人家看笑话。”林柚说。

“我们去吃饭吧，我爸妈刚给我零花钱，我请你吃火锅！”一提到吃的宋依马上就不困了，精神抖擞的，越说越激动。

“我也有钱，不用你请。”林柚总有一种怕欠别人人情的感觉，“去哪吃啊？”

商量了两下，她们决定打车去KTV好好庆祝一下，宋依依又叫了几个朋友。

……

包厢里面吵吵闹闹的，有几个人抽烟，弄的林柚直咳嗽。

宋依依拿着话筒唱歌，却一直关注的自己的好闺蜜，见她这样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哎，那几个抽烟的，烟瘾就这么大啊，没看到人家小姑娘都呛成这样了吗，能不能先不抽了。”

“哈哈哈哈哈，”其中一个男生打着哈哈，把刚叼嘴里的烟又重新塞了回去，对着其他人道，“你们也别抽了，人家小姑娘受不了这味。”

林柚面带感激的看着为她说话的两人。

宋依依给他举了个大拇指，“陆池，真够可以的，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会怜香惜玉。”

“这么大个美女在这，想不怜香惜玉也难啊，”陆池将烟盒揣进兜里，用牙咬开两瓶酒，单手拿着，林柚坐在边上，他到她身边停下，外侧酒放她手上，“我们都不抽烟了，给我们扫了这个大一个兴，总得陪我喝杯酒吧。”

宋依依继续跟别人深情对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林柚闷着头，“我不会喝酒。”

“就一瓶，又不多，不为难你，”而后他低着头靠近她耳边，“喝过酒吗？”

她很反感他的靠近。

推开他的肩膀，给自己灌酒，仰头喝，下一秒就呛出了眼泪。

陆池呵呵一笑，“好酒量。”

这一下就灌进去半瓶，林柚眼神有一些不对焦了，她感觉人在晃，知道自己不太行了，她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刚出门口，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快要倒下去的时候，身子一软，冥冥之中好像有人撑住了她。

直到完全没有了意识。

“好高啊，我害怕，”林柚晕乎乎的，说话都软绵绵的，“谁背我？”

下面的人没有回应。

林柚一直说着，“你是谁啊。”

“今天是我高考你知道吗，我高兴。”说着说着，她就开始哽咽，“可是，可是我失恋了，我就是考不好，我好难受，好难受，为什么你要甩了我，祁肆。”

那人好像僵了一下。

“祁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很讨厌你，很讨厌！”

“你别走了，我不回家，我要去上大学，我不回来了，这里一点都不好，我不想看见他了，好烦。”

“……”

就这么让你讨厌，连喝醉了都嚷嚷着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