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里生气地走了。

向柚橙一人留在原地，瞪圆那双眼漂亮的杏眼，一脸不可思议，嘴上倒是没闲着，还在不停在呲溜溜地吸奶茶。

三人小分队扭过一颗颗脑袋，尚甜甜往回退了几步，跟她并肩，问：“你俩吵架了？他的脸怎么有点臭。”

“没有啊！”

向柚橙一脸坦然，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投进旁边的垃圾桶。

“那......”

话戛然而止。

尚甜甜一脸茫然地环顾左右，好好说着话，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

负一楼的某个拐弯的角落，有一个搭了棚子还在装修未开业的店铺，这会儿是晚上没有装修工人，只用简单的油纸布围挡起来。

虽然灯光幽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看着有两个人，一直在拉扯。

从高处往下看，隐约辨认是一男一女。

因为位置比较偏，加上店铺装修没有开业，天花板的灯没有开，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边。

向柚橙快步下了扶梯，朝那走了几步，才瞧了个大概。

女生跟她年纪差不多，贴着封了装修布的墙死活不愿意走。男的上了年纪，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儒雅斯文，粗鲁拉扯的动作跟他的外形极为不搭。

本以为是一对吵架的父女，仔细观察几秒后察觉不太对劲。向柚橙的视线直接越过男人，关切地询问那个女生。

“有需要......帮忙吗？”

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男人停了动作，整理了一下长袍，并没有转过身。

他淡淡开口，说话不急不缓，“不用，就是小孩子闹别扭。”

向柚橙没搭理，又耐心问了一遍角落里的女生，“有需要帮忙吗？”

女生擦掉泪，抬起红肿的眼睛，鼻头红红的，眼神里有太多无法言喻的情绪。

害怕、迟疑、胆怯、希冀。

沉默许久，女生开口。

“我......”

男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女生又立马低下头不作声，只剩低低的抽泣声。

半路杀出一个管闲事的人，还迟迟不走，男人转过身，脸上挂了得体的笑容。见了来人，先是一愣，继而又笑着套近乎，“原来是向柚橙同学。”

“你没来我的辅导班，可惜了。不过没事，你不来，有的是人想尽了办法挤破了脑袋想进来。”他指着畏缩的女生，“她，桑恬——就是那个想尽一切办法，挤破脑袋进来的学生。”

“今天她没有完成我布置的作业，我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辅导老师，小施惩戒，并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相反的，她应该感谢我。”

他抚平长袍上的褶皱，一派斯斯文文的做派。

向柚橙在看清男人面容时，也是一愣。

竟然是孙国为。

那个举止得体儒雅、长相斯文，却让她一直感到不适的补习班老师。

有了今天的所见，她更加感谢自己的第六感。这个孙老师，别人口中口碑极佳的辅导老师，看样子，不是个好东西。

向柚橙也不跟他啰嗦，上前就抓住女生的手腕，试图要带她离开这里。

“别怕，跟我走。”

孙国为左脚迈了一步，拦了她的去路，眼神却落在女生的身上，“桑恬，你妈妈为了你能够上我的补习班花费了多少心血。你难道就不怕你妈妈失望吗？”

看似是关心的话，实则带了威胁，句句诛心。

女生犹豫了一下 ，挣脱了向柚橙的手，怯懦又小声，“我没事，他是我的辅导老师，他也是为了我......好。”

孙国为笑了，他上前，抬手摸了女孩的发顶。

女生抗拒往后退缩，接着就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她在害怕。

可明明那么害怕，桑恬还是努力扬起笑容，“谢谢你，我没事的，你走吧。”

她的手腕被握得更紧，向柚橙神色严肃杵在原地。

也就在这时，尚甜甜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催促她快走，“你跑这干嘛？我哥他们在二楼找了一家甜品店，我们赶紧过去吧！”

桑恬冲向柚橙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向柚橙突然上前抱住桑恬，借此在她耳边小声报了一串数字，嘱咐道：“有事，打我电话。”

怕孙国为怀疑，她很快松了手。

孙国为还是一副斯文做派，甚至还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说出了这番话来，“有机会，也再次欢迎你来我的辅导班补习，我定会更为悉心教授。”

“悉心教授”四字咬字很重。

一旁的尚甜甜眼神古怪，瞅了他一眼，拉人就走，等走远了，才开口：“那老男人谁啊？讲的话让人毛毛的。”

“一个补习班的辅导老师。”

说着，她还是忍不住多次回头看桑恬。直到两人上了扶梯，人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才扭着身体。

到了二楼的那家甜品店，跟三个男生碰头后落座，又点了几份小甜点。

学校停电后，其他四人压根没带任何跟学习相关的物品，只有向柚橙把那张晚自修没写完的数学卷子给放书包里。

这会儿，尚甜甜、尚明铭、周舟三人一桌，吃着小甜点，凑在一起小声聊天。

余下两人坐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周淮里坐靠过道的椅子，向柚橙坐靠墙的软皮沙发。桌上平摊了那张还没写一页的数学卷子，还有圆珠笔、胶带、草稿纸。

向柚橙拿笔读了题，还没过几秒，就左手托腮，右手拿笔往脑瓜子上戳了戳，秀气的眉头打了结。

有人从他们桌路过，她就分心抬头瞄一眼。几次后，周淮里终于轻咳了一声，她迅速低下头，继续思考。

反复强迫自己看题，十分钟过去，她终于放弃了，抬头可怜巴巴地说道：“怎么办？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的脑子里现在是一片浆糊糊。”

周淮里轻笑一声。

以为他接下来会说自己笨，向柚橙耷拉着脑袋，准备虚心接受这个自己求来的辅导老师的批评。

“哪题？”

他轻轻拽走她的卷子，问。

“这题。”

笔尖指了一道填空题，心虚又小声，拘谨得不似平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完了，还不死心多嘴问了一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略过这个敏感问题，周淮里回答得轻描淡写，“别问无关问题。”

“哦。”

向柚橙讪讪闭了嘴。

周淮里看了题目，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卷子，“逗号前的读两遍，把你从题目能获取到的已知条件告诉我。”

乖乖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题目，恨不得将卷子烫出一个洞，字和符号都认识，为何组合在一起又看不懂。

向柚橙逐渐没了耐心。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的心总是定不下来，烦躁得很。白天怼她姐的那股劲，一下子蔫了。

真架势上了，到头来，还是溃不成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向柚橙始终没有出声，头越来越低。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一大滴一大滴地砸在卷子上。

晕开了字迹。

很难过，也很丢脸。

左手去挡卷子，握笔的右手紧了又紧，她的声音细若蚊声，“今天，我有点累了，不想学了，可以吗？”

周淮里没说话，他起身坐她旁边，帮她挡住别人窥看的视线，递了一张纸巾，“好。那就明天再学，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没有嘲笑，也没有嬉笑，有的是暖暖的安慰。

向柚橙一脸诧异抬头，脸上还挂了泪痕，后知后觉后又胡乱用手抹掉。

周淮里没问她为什么，反而给她从另一桌顺了一个草莓小蛋糕，插上小叉子，递上，“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开心点。”

她拿走小蛋糕，安静地一口一口吃着。他也不说话，在她旁边翻看她的卷子，思考后再添上几笔。

没有热情奔放的肢体动作，却让旁人忍不住遐想两人的关系。

三人桌，一向脑子答错筋的尚明铭突然低头，示意大家靠近，小声说道：“看那，是不是很养眼？”

其他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尚甜甜还以为她哥的脑子在经过无奶油甜品的滋润后突然开窍了。

正欣慰时，尚明铭突然站起身，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嚎了一嗓，“哦~~~”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妹迅速封了嘴，狠狠踩了一脚。

那边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一脸不解。

尚甜甜挥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哥他脚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说罢，后脚跟又碾了他一脚。

尚明铭疼得脸色发白，又不得不强忍着痛意，微笑点头。

两人信以为真，再次低头。

尚甜甜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骂了句：“尚明铭，你有病吧！瞎起什么哄？你要再这样，回去我就告诉田女士你把游戏卡藏枕头套里了，看她会不会抽死你。”

尚明铭嘴撅得老高，愤愤不平说道：“不起哄，就不起哄，你踩我脚干嘛？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游戏卡藏枕头套里了？”

“哦，我不知道......诈你的。”

“靠，算你狠。”

周舟在旁边安静地吃着小甜品，见兄妹俩吵完，试探性问：“尚明铭，你的游戏卡什么时候借我玩一玩？”

尚明铭：“......”

尚甜甜：“......”

“算了，不借就不借。”说罢，他又挖了一大勺巧克力塞嘴里。

——

蛋糕吃完，心情也变好了。

向柚橙后知后觉太丢脸，尴尬情急下，她扭头凑过去，小声警告，“今晚的事，你要是说出去，我就......”

说完，做了一个干净利索的抹脖子动作。

奇怪的是，周淮里的芯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笑笑没说话，反而突然捏住她的嘴角，向上轻轻一扯，“多笑笑，这样多可爱啊！”

向柚橙呆呆看着他，压根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个动作。几秒后，脸刷得绯红，像一只熟透的番茄。

她愣愣的，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习惯了对方的犯贱，换了方式倒有点别扭、不习惯，不知作何反应才合适。

场面极度尴尬。

好在手机突然响起，打破往外蔓延的无措窒息感。向柚橙抓起手机，慌乱说道：“有人打我电话，我出去接个电话。”

慌张跑了出去，中间还撞到了人。

周淮里一人在座位，嘴角勾笑，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谢了，老安。】

那头信息回得很快。

【臭小子，连安老师都不叫了。这次原谅你，下不为例——那本辅导书上的题目给我好好研究好好写，说不定老师明年又能风光一把。】

【好好好，我一定一定，好好研究，好好写。】

这条信息一发过去，果然又招骂了。

【别吊儿郎当，油嘴滑舌，女生都不爱这一套。】

周淮里挺直腰板，回【知道了——照片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照片？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周淮里讥笑，老安的心眼，对自己可没这么好使，故意吊足胃口回【就是，那天的照片......】

【哪个？】

【哪个？】

【到底哪个？？？？】

......

消息一条接一条，始作俑者倒是惬意自得，手机搁在桌上，就是没回半个字。

向柚橙苦恼，“你说为什么没人看？”

周淮里良心评价，“就是，那个......”

对方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你别说了！我心脏受不了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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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