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岑述白正奇怪,只见迟昭垂着头、闭着眼,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

他没收伞,只把撑伞的手往后撤,迟昭依旧没有好转。

“怎么了?”岑述白抚上她的肩,另只手悄悄把伞收掉。

没了那催命似的声音,迟昭逐渐恢复正常。

她没空理会岑述白的关心,先把帽子取掉,再兜头把雨衣扯下来递给岑述白:“你穿着吧。”

迟昭一头长发已经被淋湿,可明明雨衣是有帽子的。

旁边的阿姨们都把雨衣的帽子套在里面,外面再戴上草帽或斗笠遮雨,唯独迟昭只戴了一顶鸭舌帽。

她怕下雨?可她宁愿淋雨回去。

岑述白看了一眼伞和雨衣,大概明白了这两样东西的共同点,她是怕雨打在塑料布上的声音?

迟昭没给岑述白确认疑惑的机会,她重新戴上帽子,往小院的方向去。

她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来,回头说:“岑述白,谢谢你送小满回来。”

“应该的。”

暴雨,天色也比往常要暗。

小镇不像城市里,整夜灯火通明,岑述白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可能是没料到岑述白会留下来帮忙,村里的人见迟昭走了。几个人忙里偷闲,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小院那女的还真勾搭上新来的老师了?刚刚在那边说话,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不是有一个有钱的对象吗?”

“长成那个样子,是有点勾人的本事,那新来的老师又年轻…”

断断续续的话传到岑述白耳朵里。

岑述白眉心猛地一跳,上次去迟昭的小院家访,被几个阿姨看到并劝诫了几句不要跟迟昭走太近,村里的流言已经传成这个样子了?

刚刚跟迟昭一起抗沙袋的阿姨听着,啧了一声:“人家又没结婚,管她跟谁好呢。她一个外地来的,帮我们搬这么久的沙袋,已经很够意思了。”

几个八卦的人停了嘴:“也是。她看着娇滴滴的样子,还挺能干呢!”

迟昭干活的样子大家都看见了。

村里的长辈们虽然八卦不离嘴,这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

“我看她手都磨破了,雨最大那会儿还摔了一跤,我让她先回去休息她还不愿意。也不知道摔到哪里没有,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病根。”

岑述白把迟昭留给他的雨衣穿上,窸窸窣窣的,阿姨们聊天的内容只听了个大概。

她受伤了?刚刚怎么不说。

以及,迟昭原来不是小镇上的人。

也是,她看着就跟本地人不太一样。

那她是带着孩子来这儿隐居的?

迟昭离开的时候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好像她在村里的人缘不是很好。

那她今天没去接小满,而是在这里帮村里治水,是想在邻居们面前挣一点好印象吗?

岑述白陷入自责。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居住,确实有诸多难处。

他刚刚不应该那么严厉地质问她为什么不来接孩子。

岑述白暂时抛开杂念,默默地帮着扛着沙袋。

天色渐晚,雨快停了,上游的水势减小,桥洞也已疏通,暂时不会再有农田被淹的危险。

功成身退,岑述白准备离开,却被一位阿姨叫住。

“小白老师帮了我们这么多,去家里吃个晚饭吧,你一身都湿透了,去换件衣裳。”

这话一出,叔叔阿姨们都开口请岑述白去自己家吃饭。

一群长辈围着岑述白,字字句句都是感谢。

岑述白婉言谢绝:“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岑述白言辞肯切,叔叔阿姨们也就不再多劝。

村子距离镇上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岑述白用手机的闪光灯照亮,渐小的雨滴在明光中如断掉的丝线。

迟昭给的雨衣在岑述白身上有点短,因为走路的动作,摩擦得沙沙作响,

湿透的衣服被厚重不透气的雨衣裹着,又被体温烘热,实在磨人。

岑述白满腹的好奇和疑虑就像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一样让人难受。

迟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这场突袭的大水,明明他和迟昭都是去帮忙的,可他们在老乡那里得到的反馈却完全不一样。

困扰岑述白的问题,迟昭毫不关心。

倒也不是她多大度,而是这村子就这么大,时间在这里似乎停驻了,好几年也没个新鲜事。

她一个外地来的,又不怎么跟人打交道,村子里的人对她好奇也正常,偶尔有些不实的传言对她来说也无伤大雅。

八卦嘛,人的天性,不过分就行。

迟昭在河边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整个人都凉透了。

回来见杨小满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心里实在愧疚。

杨小满早上是从她自己家里出发的,不知道她没带伞。

暴雨导致下午的天色一直很暗,迟昭没注意时间流逝,加之下午扛沙袋时累蒙了,又摔了一跤,就把接她放学这事给忘了。

还是岑述白突然出现她才想起来。

迟昭忍着手上的疼,把杨小满抱到客房里睡。

小姑娘经常来,迟昭就在一楼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杨明莉上夜班不回家时,杨小满有时候就在迟昭这里睡下了。

杨小满只有小腿的裤子湿了,看来岑述白把她照顾得很好。

迟昭给小满换上了干爽的睡衣,才有时间收拾自己。

从头到脚湿了个遍。

指腹和手心被磨破了,右手手臂还因为摔跤倒下的下意识动作而挫伤了。

迟昭暂时顾不上处理这些伤口,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洗个热水澡,不然准会感冒。

这时她十分庆幸自己刚搬进来时,不怕路途遥远,给自己装了个浴缸。

身体缓慢沉浸至热水里,迟昭才觉得四肢是自己的。

岑述白在河边说什么来着,要热敷按摩?

这地方上哪儿找按摩师去?

好怀念城里的spa。

“迟昭,迟昭…”

泡澡太舒服,迟昭直接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半睡半醒时,迟昭察觉水已经凉了,一旁的手机正嗡嗡叫个不停。

迟昭费力睁开眼睛。

岑述白?

电话接通。

“岑述白?”

“我在你家院子。”

“…稍等。”

迟昭换好衣服下楼去,只见岑述白手里提着一个药店的袋子,站在小院的凉亭下。

迟昭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岑述白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药店也只有镇上才有,显然是回去了之后再来的。

岑述白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我…来看看杨小满有没有生病,不要耽误明天上课。”

人都到这儿了还嘴硬。

迟昭没揭穿他:“小满没事,已经睡着了,谢谢小白老师送她回来。”

“那就好。”岑述白站在凉亭不知所措,这主人家怎么也不请他进去坐坐,“那…”

迟昭站在屋檐下,不请他过来,自己也没打算过去:“嗯?”

这女人真没眼力见儿。

岑述白提溜着手里的药,想提起来给她看,又好像太刻意了,就稍微晃了晃药袋,吞吞吐吐地说:“这药反正都买了,就留给你们吧。”

“谢谢小白老师。”迟昭脸上破了冰,朝他走过来,“都有些什么药?”

一股馨香在雨后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她头发还在滴水,脸有些红,身上还带着些潮气。

“就…一些常见的。”

迟昭扒拉开装药的袋子,一一细数:“感冒药、抗病毒的药…咦,怎么还有治外伤的药?小白老师受伤了?”

明知故问。

她这刚收拾妥当就又恢复成之前那副轻挑的模样。

岑述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坦白:“下午听一个阿姨说你摔了一跤。”

“哦,原来小白老师是给我准备的。”

迟昭一双杏眼在光线不明的院子里也亮亮的。

岑述白慌乱避开,把药袋往木桌上一放:“伤口尽快处理,别感染了。”

“好。”

岑述白侧目,迟昭一脸平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他有点意外,他以为迟昭会撒娇耍赖齐上阵,缠着他让他帮忙上药的。

没有想到她回答得这么简短,岑述白预先准备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

岑述白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指了指小院大门的方向:“那我就先回去了。”

迟昭顺着他的话说:“麻烦小白老师跑一趟。”

“不麻烦。”

迟昭送岑述白一同出去。

院子里的梨花早已开败,梨树的新叶吹落一地。

脚下的青石板经过一整天的雨水冲刷,浸满了水,在寂静的夜里,踩上去滋滋作响。

岑述白走到门口,叮嘱道:“早点休息。”

迟昭态度干脆,利落地挥手告别:“小白老师也是。”

待岑述白走出几米远,迟昭才动手关门。

木门吱呀一声,像是催促客人离开。

岑述白的心脏被木门曲折又干涩的吟叹声高高悬起。

不能就这么走了,他还有话没说完。

门轴得上点润滑油了。

迟昭想。

啪——

湿润的木门上突然印上一只大手。

岑述白随即出现在半人宽的门缝里。

岑述白把着门:“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迟昭像是早料到他会回来似的:“知道啊。”

知道还傻乎乎地把自己弄一身伤?

明明害怕下雨的声音,宁愿冒着大雨,也要去帮忙?

明明受伤了,也没人管她。

岑述白欲言又止,迟昭笑问:“小白老师大晚上的来找我,不怕跟我一样被人当谈资?”

“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怕?”

迟昭若有所思:“也是。”

岑述白把门推得更开些:“你身上的伤,自己够得着吗?”

迟昭缓缓笑开,抬眸:“若是够不着的话,小白老师打算怎么办?”

她这个笑,这语气。

他又中了她的圈套。

他来送药,她故作冷淡,不接话茬,把他支走。

到门口告别时,又故意挥手露出手上的伤,让他惦记,让他不安,让他主动回来问她。

迟昭倚着木门悠闲地晃着,嘎吱作响。

岑述白一把握住门边,涩哑的声响骤停:“你知道我会回来?”

迟昭抬头看了眼置于她头顶的手,往前一小步主动进入他的包围圈:“谁叫小白老师心软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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