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赐婚

祯启274年春,京都。

沈府大宴,沈家公子沈泊淮冠礼与其金榜题名同办,一时间门庭若市,恭贺道喜声不绝于耳,然,主人公却不知去向,随之失踪的还有祠堂供着的开国皇帝御赐圣旨。

红墙绿瓦间,失踪的沈泊淮很是得意地将换来的圣旨看了又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沈泊淮温润有加,贤德俱备,特赐婚于平阳侯傅承誉为平阳侯夫人,择日完婚。

开国皇帝御赐圣旨,可求官求财,亦可免死求生,但上一世并未用到,与其让它蒙尘,不如物尽其用——换他与承誉的一纸婚约。

只是不知承誉能否原谅前世所做的那些错事?沈泊淮这般想着,脚下步伐也变快许多,至侯府竟直接窜了进去。

程文礼与闫玉虎跟着跑进屋,见沈泊淮站在内室门口,同看向傅承誉,忐忑不安地唤了声:“侯爷。”

沈泊淮视线落在傅承誉稍显苍白的脸上,又随着傅承誉想要掩饰地动作看到桌面未干的水迹,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对。

因为二人皆是死后重生,既是重生,傅承誉早已知晓他的字,又怎会以指沾水于桌上写下“莳安”二字?

“承誉。”沈泊淮试探着叫了声。

傅承誉挡住桌,面露不悦,带着嘲讽意味地说:“沈大人不请自入可不是君子所为。”

沈泊淮:“......”

什么情况?就算是两人最后作死阶段,傅承誉也是直呼其名。沈大人?这是没确定关系时才有的称呼。

不待他想明白,傅承誉便道:“请沈大人出去。”

程文礼与闫玉虎上前一步,各伸出一臂拦在沈泊淮面前,沈泊淮被二人带着后退大步,顿时来了脾气。

上一世因着没有名分,常常被赶出去就罢了,现在有名有分的,谁还受这气。沈泊淮唰的从袖袋取出圣旨,理直气壮道:“皇上已经赐婚,我是傅承誉之妻,平阳侯夫人,谁再拦一个试试!”

明黄布帛,上盖清晰玺印,确是婚书无疑。程文礼将圣旨放到傅承誉身旁的桌上,拉着闫玉虎退出去。

惊愕过后的傅承誉拿起圣旨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瞧上数遍,还是不可思议,转身道:“你是外出求学学坏了脑子?还是近来头部受过伤?”

傅承誉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对外道:“叫汪义春去查,查沈大人求学多年都发生过何事?可有受什么伤?再找个大夫......”

沈泊淮不待他把话说完就猛地抱住,听到“嘶”的一声又慌忙松开,见其微拧的眉和隐忍的神情,忽然想起前世的傅承誉不久前刚受了伤。

视线向下,果见单薄衣衫中有明显缠裹包扎的痕迹。

沈泊淮呆愣的表情让傅承誉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原本呼之于口的沈大人自重也换成了:“我叫程文礼送你回去,再跟皇上说清缘由取消这门亲事,你......回府好好养病。”

傅承誉不记得,傅承誉忘记了,傅承誉只有这一世已经经历的往事!

意识到并且十分肯定的沈泊淮卡壳了,这意味着傅承誉还要给他兄长报仇,那他要怎么办?

以他对傅承誉的了解,若是一个劲劝阻,只会被傅承誉推得很远。难道还要再顺着依着?

沈泊淮立马否定。

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傅承誉沦为别人利用的棋子,一次又一次受伤,最后落得君要他死,臣要他死,人人都要他死的下场,断然不可能!

而且,那是以前的沈泊淮,温柔、乖顺还懂事。现在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他要强取豪夺,要把傅承誉占为己有,让他再折腾不出花来。

傅承誉对外唤来程文礼,示意将沈泊淮带走,沈泊淮脱口而出:“我没病。”

瞥见傅承誉眼底一闪而过的疼惜,随即改口:“对,我是病了,在炘城的时候摔过一跤,摔头了,昏迷几天才醒。”

这一定不是沈泊淮!傅承誉很确定,遂迅疾如风去撕沈泊淮脸上的假面。可手下触感真实,只得掐着他脖颈道:“装沈泊淮装的有意思吗?嗯?”

窒息感将沈泊淮包围,他不想死,伸手抓住傅承誉的手用力掰开,借着喘息之余解释:“我真的是沈泊淮。”

傅承誉不信,狠厉地盯着沈泊淮的眼睛,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沈泊淮担心伤到傅承誉,不敢再与之角力,灵机一动从衣襟处翻出傅承誉少时送他的木坠,提起晃晃。

湖泊下方的乌篷船是傅承誉刻了很久才勉强刻出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得以呼吸的沈泊淮大口喘着气,缓过劲后不要脸道:“大婚要操持的事情很多,我留下帮你。”

傅承誉抬眸,打量起眼前的沈泊淮,半躬着身,手捂胸口,一脸谄媚的笑。与河边那个阳光下,微微弯着眉眼,轻轻上扬唇角,笑意浅淡如风的男子,完全判若两人。

关键是,那个男子决计不会像眼前之人这样没脸没皮。

他是君子,是表率,是学正赞称的“谦谦公子当如泊淮”,是举手投足的儒雅。

而不是此刻满脸堆笑,伸手欲摸他面颊的登徒子!

傅承誉黑着脸,冷眸扫过就是一巴掌,打在沈泊淮手上发出“啪”的巨响。

沈泊淮揉揉红到犯肿的手背,左脚刚刚抬起就听傅承誉冷声道:“滚。”

阴郁的神情不似有假,沈泊淮自知碰壁,转身欲走,忽又想起赐婚圣旨,忙不迭得收回袖中。

傅承誉看着沈泊淮的动作,眉头越蹙越紧。若不是旁人假冒,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伤到头,才会致使性情大变。

可这大变的性情也属实太过大变,简直,简直,简直就是个入室抢劫的悍匪,说嫁他就一道圣旨上门逼婚,问都没过问过他是否愿意,实乃小人行径,是为君子所不耻。

虽然傅承誉不是什么君子,但沈泊淮曾经是啊。可望不可及的人,转瞬跌到地上成了一摊烂泥,还是厚颜无耻的那种。

傅承誉缓上又缓,静上又静,深吸一口气,自我劝慰道:他只是病了,做了傻事,说了胡话,不可计较。

如此几番,傅承誉方才进宫,希望能够取消这门没来由的婚事。但他没能如愿,皇上说沈泊淮来求恩典的圣旨是祯元帝给的,莫说一纸婚姻,就是更大的请求都得应着。

唉,傅承誉站在廊下,看向忙里忙外的沈泊淮,一个劲头疼。

“大夫怎么说?”

“和太医说法一致,身体无恙,能吃能睡,好着呢。”程文礼窥视傅承誉紧蹙的眉,踌躇道:“侯爷,这已经找了好几个大夫了,沈公子他确实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没事的话,好端端的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傅承誉问:“汪义春那边查的如何?”

“汪大人早间来的时候没提及此事,许是派去炘城的人还没回来。”

闫玉虎在一旁插话:“侯爷,炘城离京都尚远,这才不过三两日,没这么快。”

傅承誉沉下脸,程文礼忙拉着闫玉虎道:“礼部晌午送了东西来,我们去给康管家搭把手帮帮忙。呵呵,这婚仪事挺多。”

“啊?哦。”闫玉虎后知后觉的才知晓说错了话,顺着程文礼的话头:“我们先过去,侯爷有事差人叫一声。”

这俩刚走,沈泊淮就带着丫鬟来到傅承誉面前,指着丫鬟端着的木匣:“礼部送来的婚服,让尽快试一下,不合身的话再拿回去改。一套宽袖一套窄袖,你想穿哪个?”

傅承誉面向木匣,丫鬟打开盖子,正红锦衣叠放整齐,窄袖偏瘦,宽袖偏宽松。样式倒是差不多,外袍绣同色暗纹,腰带是连理枝。

“礼部说窄袖是郎君,宽袖是夫人。”沈泊淮凑近傅承誉耳边小声道。

不出意外,沈泊淮被傅承誉剜了一眼,然后拿过窄袖追在傅承誉身后,“承誉自然是要穿窄袖,试试看合不合适,要我帮忙吗?”

回应沈泊淮的是紧闭的房门,但好在傅承誉拿走了他手里的婚服,也算是个好消息。

廊下喜结高挂,树梢红绸飘飘,阳光映照满府,显得格外柔和。

身前房门再度打开,沈泊淮看直了眼,双唇微张,呆呆地愣在原地。

高束的长发下,剑眉凌冽,眼睑细长,内勾外翘,眼尾平滑上扬,鼻梁高挺,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却依旧难掩美人本色。

尤其是一袭红衣衬得肌肤比雪还白,就连青筋都如笔画般无暇。

“玉树郎君丹凤眼,梅涂朱唇肤胜雪。红衣暗藏掌中腰,恰是余侧枕边人。”

傅承誉听着沈泊淮的轻薄之词不禁低头看向腰间,顿时怒从心起,一脚踹过去。

沈泊淮机警的躲开,端过另一个木匣道:“夸你呢,别恼啊。我也换给你看,公平吧。”

他有病,是的,他有病。傅承誉“砰”的关上门,放下门栓站上片刻进到内室换下衣,床边又坐上许久才再度打开门,径自出府。

熟悉的街道,物是人非,傅承誉有点想“沈泊淮”了,安安静静,轻言细语,还有淡淡的笑。在他身边,总能感觉岁月安好。

家里这个,天呐。

“来一来,算一算,家宅不定,后宅不宁,除妖降魔去邪祟......”

傅承誉停下了,转过身看看摊子,再看看摊子后面坐着的身穿道袍的青年男子,以及他头上插着的一支假玉簪。

男子挂笑,打量了傅承誉一番,是为富家公子无疑。

“公子是想算卦还是看运势?”

“......”傅承誉静默半晌,转身欲走。

“在下观公子印堂发黑,眉有郁结,想来定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事。”傅承誉侧首,男子拿起一根签放到支摊的小桌上,“在下斗胆猜一下,是为一个人,不知是与不是?”

傅承誉点头,男子继续道:“她变了,是与不是?”

“他,”傅承誉想了想,“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人为三事,官、财、情,师傅所言果然不假,男子忽悠道:“如此多是妖邪作祟,还得上门探上一探方能知晓。”

“妖邪?”傅承誉冷哼,他从不信这些,只信事出人为,但沈泊淮确实异常。寻医既无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傅承誉:妖邪,还我白月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赐婚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