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芋还在看那个纸飞机。
那纸飞机只是她一时兴起的安慰。
盛湘却视若珍宝。
托在手里,拂去沾上的灰尘,小心翼翼。
等红绿灯的时候,沈青芋凑近看纸飞机。
就是她送的那个,没错。
绿灯,陈肆瞥见沈青芋在出神,反手勾住她的腰带,拉着她往前走。
沈青芋身子倾斜向他,目光还落在盛湘身上,对陈肆说:“那个纸飞机,是我送她的。”
走过红绿灯路口,陈肆松开沈青芋的腰带,看向盛湘的纸飞机,
“纸飞机......”
他还没说完,盛湘就猛地抬头,说:“纸飞机是沈青芋送我的,你看,纸上的字和她的一模一样。”
为了证明,盛湘展开纸飞机。
娟秀漂亮的字迹赫然闯入陈肆的视线。
他偏头看了下,没出声。
盛湘:“哦,我忘了,你不认识沈青芋。”
即便如此,盛湘还是说:“上午,我回宿舍,这个纸飞机正好落在我脚边,字迹朝外折的。这个纸飞机一定是她给我的。她看我难过,想安慰我,但是力不从心。”
话在心里憋了一天,她迫不及待说出口,想证明是沈青芋在安慰自己。
即使和面前的人不相熟。
其实,不是不熟。
盛湘知道很多关于陈肆的事情,都是从沈青芋口中知道的。
想到这里,盛湘眼眶泛酸。
她吸了吸鼻子,略带哽咽地说:“陈肆,我有一个好朋友,她特别喜欢你。但你应该没听过她的名字。”
“她叫沈青芋,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青芋如遭雷劈,呆站在原地。
陈肆没吭声。
只有盛湘在说。
初三毕业,盛湘被张钰那群人欺负,沈青芋出手相助。
两个人渐渐成了好朋友。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盛湘听沈青芋说过,她有一个暗恋多年的人,是陈肆。
沈青芋小时候跟着外婆住在老城区。
陈肆是住在沈青芋前院儿的小孩。
上学的时候,沈青芋经常和他打照面。
她喜欢打扮的漂漂亮亮假装不经意路过陈肆家,只要看到他,就会高兴一整天。
小升初,沈青芋被爸爸接回去了。
初中努力三年,终于和陈肆念同一所高中。
一切是悄悄的喜欢,单向奔赴。
从始至终,陈肆连沈青芋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可,喜欢了一个人这么久,沈青芋悄无声息地死了。
死在了依旧爱着陈肆的第十年。
盛湘边说边哭,眼泪混着鼻涕,狼狈极了。
她拿出纸巾擤鼻涕,不顾形象,也不顾及身旁陈肆的诧异。
“我总感觉沈青芋还在。她那么好的人,怎么能那么仓促地走?她明明还给我了纸飞机。”
“人死了,怎么给你纸飞机?”许久没说话,陈肆的声音有些哑。
沈青芋陷入漫长的尴尬。
盛湘话里的人名沈青芋,不是她吧?
当着陈肆的面,对她公开处刑,好羞耻。
十年的喜欢就这么轻飘飘抖搂出来了?
正尴尬着,突然听到陈肆故意歪曲事实的话,沈青芋回过神来,恼得瞪他,
“是我给的,明明就是我给的。”
陈肆说得对。
盛湘开始自我怀疑,“可能是我胡思乱想吧。”
在公交站亭,盛湘和他们分开。
她郑重向陈肆鞠躬道谢,还不忘补上一句,“我朋友姓沈,青皮芋头的青芋。请你…一定要记住她。”
-
坐上渡轮,迎着傍晚凉爽的江风。
陈肆忽然开口,“看来,她的确是你朋友。”
介绍得如出一辙。
沈青芋又陷入尴尬。
低下头,盯着脚尖看。
视线不可避免越过狭窄的栏杆,渡轮引擎激起水浪,不断把江水往后推,哗啦哗啦的水声比风声还要噪耳。
一如她现在的心情,复杂且有些烦闷。
暗恋借别人的口说出,总感觉怪怪的。
甚至都能敏感到觉得她和陈肆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青芋脸上的温度从刚才就没降下来过。
热到她想跳进水里。
“沈青芋,你对盛湘的事记得多少?”
陈肆的声音响起,打断沈青芋的胡思乱想。
沈青芋回头,背抵着栏杆。
陈肆就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懒懒散散。
顺着陈肆的话回想,沈青芋的一门心思又落在盛湘身上。
每次见她都一副可怜模样,像被欺负了的小猫似的。
班级聚会后,回家的路上,沈青芋救了被欺负的盛湘。
不巧,盛湘和那群人又到了同一个高中。
那群人变本加厉地欺负盛湘,又被她给撞见。
那时学校的人都走光了,操场上空荡荡。
她拉着盛湘跑。
被追上后,硬着头皮和人打架。
结果,自己破了相。
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隔了好几个月才消。
当然,那群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有她撑腰,盛湘也支棱起来,敢于还手了。
两个人对上她们五个人,有不要命的勇气,真厮打起来,也不顾及形象。
但那五个人就不一样了,要脸。
她们越是护着脸,沈青芋和盛湘就越占上风。
想到这里,沈青芋忍不住笑了出声。
撞上陈肆的疑惑,她得意地说:“那群人,我和盛湘打过。自从那一架后,她们再也没找过盛湘的麻烦。”
陈肆挑眉:“很得意?”
“当然。你看,我额头上的疤现在还有。”
沈青芋松开护栏,走到陈肆跟前,撩开额前的头发,让他看。
伤还在,怎么还是被欺负需要你出头?
陈肆仅草草看了眼,便收回视线,轻嗤了声。
“青皮芋头......”
“很好吃的。”
沈青芋眸子清亮亮,一眨不眨地望向他,浅色瞳孔里只有他。
尾音上扬,声音明亮。
像是在说:很好吃,你尝尝。
尝什么?她吗?
是打过架的犯罪因子出来作祟,又想引诱他犯罪?
陈肆敛了视线,伸手轻轻抵着沈青芋的额头,推开她。
江面泛起层层水花,
乱了他的心跳。
-
铁门缓缓被工作人员拉开。
渡轮被滔滔江水推得一晃一晃。
等人都走完,沈青芋才小心翼翼踏上踏板,双手牢牢握住扶手,不敢松。
正犹豫着,一双修长白净的手忽然闯入视线内。
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陈肆讳莫如深的眼神。
于是赶紧低头,手放在陈肆手心。
女孩冰凉的手柔弱无骨,四指搭在他的虎口,拇指微勾住他的手指。
动作很轻,存在感却强。
陈肆牵着她离开江边。
走进室内,一丝风都没有。
他松开沈青芋的手。
沈青芋小声说:“谢谢。”
-
和昨晚的路径不同,陈肆路过街边那家便利店,并没有进去。
而是径直往前走。
街边路灯忽闪,接触不良。
穿过几条宽阔的街道,拐进一条老旧小街。
走到小街尽头,能看见一栋筒子楼。
楼道漆黑,陈肆却能摸黑踏上台阶向上走。
沈青芋迈出一步,结果被台阶绊倒直直的扑在地上。
她迟疑着,喊:“陈肆,手电筒开一下呗。”
前方的脚步声一顿。
随即,手机灯光被打开。
陈肆回头,居高临下望向她,压迫感十足。
眉眼被灯光照的清冷。
台阶比较矮。
难怪她刚刚踩上去有种失重感,原来是脚抬太高了。
脚迈出去试探,未知被黑暗加剧,心中一慌,就摔了。
“不尴尬了?”
刚才在江边风那么大,宁愿不走也不向她求助,现在倒长嘴了。
陈肆的声音在楼道响起,空间小,还有回音。
沈青芋挪开视线,故意错开话题,“也不知道盛湘到家了没。”
陈肆轻呵一声。
转过身子,举起手机,灯光照向身后。
他继续抬步向前。
楼梯狭窄,铁护栏锈迹斑斑。
楼道拐角堆满杂物,还有几兜垃圾袋,垃圾袋破了,里面的水渍渗出来,散发恶臭。
停在楼梯转角,他余光瞥见沈青芋提着裙摆,小心跟过来。
露出白色运动鞋。
每层有几十户人家,一条长长的走廊连接。
沈青芋从没见过这样的环境,趴在护栏上东张西望,感到好奇。
她记得,陈肆之前是和外婆住一个小区的。
怎么搬家了?
陈肆拦住她,“别趴护栏上,不安全。”
沈青芋后退几步,推了推护栏,松垮垮的,好像稍一用力人就能掉下去。
她心里骇然,又退了几步。
猝不及防撞上陈肆的胸膛。
冰冷的温度透过两层布料,陈肆脊背僵直,被冰得颤了下。
走廊很窄,他没躲。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开了。
是屋里的人打开的。
女人尖锐的声音随之传来,
“小兔崽子,把你弟弟害进牢里,还敢回来?”
她指着陈肆的鼻尖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陈肆半步没退,冷冷地打掉钱文翠的手。
钱文翠吃疼地‘啊’了声,顺手抄起门旁边的扫帚,举起朝着陈肆打下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儿子没回来,你就休想回来。”
入夜,这边的动静很大。
老旧楼房隔音也不好,钱文翠嗓门大声音尖,盖过了电视的音量。
周围的邻居听见,探头看过来。
有人看不下去,说:“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呢?”
陈肆偏头,“陈兴野偷盗进了局子......”
他话没说完,胳膊一紧,直接被陈浩拉进了屋。
茶几上的啤酒瓶七倒八歪,吃完的泡面盒也没收拾,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和菜汤。
烟灰早就越过烟灰缸落在桌面上。
屋内各种气味混杂。
陈浩浑身酒气,“你把小野送到牢里的,你得负责把他捞出来。”
陈肆:“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陈浩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在酒精的支配下大脑迟钝,等反应过来,一股怒意噌的冒上来。
“究竟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你把我儿子捞出来。”钱文翠揪着陈肆衣领子说。
见陈肆不为所动,钱文翠转而看向陈浩,“你的好儿子坑害自己的弟弟,你也不管管!天天就知道抽烟喝酒。”
陈浩:“你们娘俩又没拿他当亲人。”
“你个老没良心的,小的也是该挨千刀的!现在说风凉话,等你老了要死了,我绝不让小野给你买棺材。”
陈肆去房间拿了一套衣服,直接离开。
门被他重重关上。
黑夜里,
他掸平衣服上被陈浩拽出的褶皱,眼神又沉凉了几分。
暗恋被戳破,社死……
手动替小沈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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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纸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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