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陪你去

第三波攻势:王阿婆的“怀柔”与“忆苦思甜”。

“安安啊,这么早开门啦?辛苦辛苦!” 王阿婆一边熟门熟路地往放鸡蛋的货架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晚丫头说,你们过些天要去S城看那个什么…演唱会?”

沈禾安搬货的动作一顿,“没有的事,听她瞎说。”

“哎哟,那可是大明星!” 王阿婆挑着鸡蛋,声音洪亮,带着老一辈特有的感慨,“S城啊,那可是大城市!想当年我们知青刚下乡那会儿,谁不想家?可那时候条件艰苦,回一趟家跟打仗似的,得坐几天几夜的绿皮车,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哪像现在,高铁‘嗖’地一下就到了,多方便!”

她拿起一枚鸡蛋对着光看了看,继续说:“你们年轻人啊,就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那会儿是没条件,现在条件多好!晚丫头不是在那儿待过吗?熟!让她带着你,错不了!看看人家大城市现在发展成什么样了,开开眼界,回来也好跟我们这些老古董说道说道!” 王阿婆的话,巧妙地避开了沈禾安内心的恐惧点,而是用“开眼界”这样积极正面的理由,带着过来人的豁达和鼓励,让沈禾安想反驳都找不到由头,只能闷头继续搬货,嘴里嘟囔着:“阿婆,鸡蛋挑好了没?”

王阿婆把挑好的鸡蛋放进篮子,付了钱,临走前又拍了拍沈禾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安安,别总把自己关在这小山坳里。世界大着呢!该出去看看的时候,就得去看看!外婆要是知道你有机会去大城市看喜欢的歌星,肯定也替你高兴!”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沈禾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外婆的期望。她鼻子微微一酸,没说话。

“还有啊,傲娇病也是病,得治,赶紧去!”王阿婆付了鸡蛋钱,哼着小曲走了,留下沈禾安对着空气咬牙切齿:“林!晚!”

她到底跟他们胡说八道了什么!

而这一切“围攻”的源头,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林晚,在干嘛呢?

她正悠闲地坐在老樟树下的石凳上,捧着一本书,手边放着一杯清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安静得像一幅画。偶尔抬头看看超市里被王阿婆、林栋梁、小芳轮番“轰炸”得一脸烦躁又无可奈何的沈禾安,她嘴角会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然后继续低头看书,仿佛超市里发生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岁月静好的租客。

她从不主动提起演唱会,也不参与劝说。只在沈禾安被烦得快要爆炸,向她投来求助或控诉的目光时,才会回以一个极其无辜、带着点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嗯?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这副“与我无关”的模样,比任何直接的劝说都更让沈禾安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发泄。

几天下来,沈禾安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栗子。四面八方都是“为你好”“开开眼”“多难得”的声音,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她明白大家都是好意,王阿婆的关怀,林栋梁的义气,小芳的纯真,都让她心里暖暖的,也沉甸甸的。偏偏那个始作俑者林晚,还总是一副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的模样!那无辜的眼神,那气定神闲的姿态,简直就是在无声地挑衅!

烦躁、憋闷、还有那被强行压下去却又不断翻涌的对S城的恐惧和对演唱会的渴望,在她心里交织碰撞,像一锅即将沸腾的粥。最最最重要的是!什么鬼傲娇病!谁是傲娇啊!!深井冰吧!!

终于,在一个晚饭后,沈禾安被来退快递的小芳阿公莫名冷哼一句,“有病就赶紧去城里治。”

“林!晚!” 沈禾安像一颗被点燃的炮仗,几步冲到林晚面前,双手“啪”地一声撑在藤椅扶手上,身体前倾,几乎把林晚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她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燃着两簇小火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和豁出去的决绝:“你!现在!立刻!马上!把票给我退了!听到没有!我、不、去!还有什么傲娇病!我没病!我、好、得、很!”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院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禾安带着怒火的宣言,打破了黄昏的宁静,一旁的大黄都识趣地噤了声。

林晚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她没有像沈禾安预料的那样露出惊讶、受伤或者争辩的神色。她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泓深潭,清晰地映着沈禾安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烧着抗拒火焰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回应沈禾安的“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太过沉静,太过通透,仿佛早已穿透了沈禾安愤怒的表象,直达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恐惧的角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沈禾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那点虚张声势的怒火在林晚沉静的目光下,像被戳破的气球,气势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强撑着的倔强。就在沈禾安以为林晚会沉默到底,或者终于要开口跟她争论时,林晚说话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稳,没有任何情绪化的起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沈禾安心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沈禾安,” 林晚一字一顿,清晰地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我们还会回来的。”

我们、还会、回来。

六个字,像一道定身咒,瞬间钉住了暴怒边缘的沈禾安。

不是“你”,是“我们”。

不是“可能”,是“还会”。

不是“离开”,而是“回来”。

这简单的承诺,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沈禾安心中那把名为“被抛弃恐惧”的锈锁里。“咔哒”一声轻响,那沉重的、禁锢了她多年的枷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S城不再是一个去了就可能迷失、可能被遗忘、可能再也找不到归途的恐怖之地,而只是一个短暂的、有明确归期的目的地。因为林晚说:我们还会回来。

沈禾安所有激烈的情绪——愤怒、抗拒、恐惧——都被这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六个字奇异地抚平了。她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断电的玩偶,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在无声地诉说着巨大的震动。

林晚看着沈禾安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一丝难以置信的松动,以及那强撑的倔强开始瓦解,她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成了。她成功地绕开了沈禾安用愤怒筑起的堤坝,直接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深的渴望:归属感和安全感。

林晚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用一种略带惋惜和商量的口吻,抛出了现实问题:“现在退票的话,手续费要扣掉将近三分之一呢。” 她抬眼,看向还有些怔忡的沈禾安,语气带着点无辜,“沈老板,真的不去吗?两千多块呢。” 她把经济损失这个现实因素抛出来,进一步瓦解沈禾安那点残存的、基于“面子”的抗拒。沈禾安可是个精打细算的超市老板,最心疼这种“冤枉钱”。

手续费…两千多的三分之一…她辛辛苦苦卖多少包盐、多少瓶酱油才能赚回来?林晚这个败家…不对,票是给她抢的…是为了她…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别扭又冒了出来,但已经远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她其实…真的很想去。那点隐秘的渴望,在“会回来”的承诺和经济损失的双重夹击下,开始疯狂滋长。

看着沈禾安眼神闪烁,嘴唇微动却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的别扭模样,林晚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逗弄的心思像泡泡一样冒了出来。

她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用一种漫不经心、仿佛真的在考虑退而求其次方案的语调说:“唉,真是可惜了这VIP票,位置那么好。这个歌手现在火得不得了,黄牛都炒到天价了…”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瞬间竖起耳朵的沈禾安,继续慢悠悠地说,“要不…挂某鱼上卖掉算了?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弥补点损失?总比扣手续费强。”

“不行!” 沈禾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出来,声音又急又响,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阻止的意味。看到林晚挑眉望过来的、带着询问的目光,她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赶紧找补,语速飞快:“演、演唱会都是强实名制!购票人身份证、入场人脸识别对不上根本进不去!卖不了的!你、你别瞎操作!会被平台封号的!”

林晚看着沈禾安急吼吼解释、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强压下嘴角的弧度,把手机屏幕按灭,用一种更加惋惜、更加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哦,这样啊…强实名制,那确实卖不了。看来只能退票了?唉,扣就扣吧,总比浪费强…”

“别!” 沈禾安再次脱口而出。她看着林晚那双带着明显戏谑笑意的眼睛,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对方看得透透的。最后那点别扭的自尊心在巨大的诱惑和“被看穿”的羞窘下彻底缴械投降。

她猛地扭过头,看向院子里那棵石榴树,声音又快又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傲娇,“行行行!烦死了!我陪你去!陪你去行了吧!真是…败给你了!” 说完,她像怕林晚反悔或者再说出什么让她更窘迫的话,也不等林晚回应,转身就往自己房间冲,脚步快得像逃跑。

“砰!” 房门被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林晚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清浅悦耳,带着得逞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还说不是傲娇。”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两张演唱会门票的电子凭证上,眼底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温柔地漾开。

小院里,暮色四合,石榴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闭的房门内,沈禾安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脸上火烧火燎的热度还没退去,心里却像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随之涌起的,是一种混杂着期待、忐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甜意的复杂情绪。

她抬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懊恼地低语:“沈禾安,你这个没出息的…”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弯起了一个小小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s城之旅,尘埃落定。一张小小的演唱会门票,撬动了沈禾安紧闭的心门和固守的堡垒。一场指向S城,也指向彼此内心的旅程,即将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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