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是一个六进的大宅院，大小姐住在第五进，这里有假山有小池塘，大的就像一个小公园，宁晗栖绕着假山池塘走了一圈，然后停留在池塘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她脚边的土地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姑爷！”

宁晗栖的手指还未碰触到地面，她身后就穿来了一道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

她默默收回手站起身，看向身旁小厮模样打扮的“人”。

没有夜晚buff的加成，这院子里的“人”看起来也人模人样的。

小厮恭恭敬敬的对宁晗栖作了一揖，“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去厅里。”

“知道了。”宁晗栖点点头，随后又问道：“你看到大小姐了吗？”

脸色有些僵硬的小厮呆呆的瞅了宁晗栖一眼，大概是没见过新婚第一天会到处找大小姐的“姑爷”。

“没、没看见。”

宁晗栖微微皱眉，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带我去见老爷夫人吧。”

“是。”

小厮带着她到了前厅，在这里宁晗栖见到了其他五个玩家。

李哥不在，根据早上6:00游戏的准时播报判断，昨晚的死者应该就是他了。

玩家们的面色凝重，尤其是小鹿看起来都快吓傻了，胳膊腿儿都在打颤，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常月把她挡在了身后，尽量不让那老爷夫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姑爷来啦。”原本臭着张脸在训话的夫人看到宁晗栖后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露出并不算好看的笑容。

一直面无表情的夏老爷也将目光移了过来。

其他玩家的压力转移到了宁晗栖身上。

同那个小厮一样，夏老爷和夏夫人也没有晚上那阴森可怖的样子，但无人敢忽略他们的真实身份。

宁晗栖收到了常月和另外两位老玩家的眼神提示，她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步喊了声父亲母亲，然后端起茶盏一一奉茶，仪态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优雅的就像活在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

谁也没注意到常月在悄悄抬头看着奉茶给夏夫人的宁晗栖时，瞳孔猛的收缩了一瞬，几乎下一秒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即使注视着地面的时候她的眼角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动，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那位夫人拉着宁晗栖的手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架势，期间她还把姑爷的随行药童吴二喊过来问话，姑爷体弱多病是人设，夫人自然会问两句，吴二腿肚子哆嗦的厉害，勉强胡编乱造了一套说法将夫人糊弄了过去。

关心完“新女婿”之后，那夫人又敲打了“女婿”带来的下人，尤其警告他们手脚要干净，主人家的东西哪怕一针一线一根蜡烛都不能偷拿，否则就算把他们打死了也是主人家的权力。

夏夫人那傲慢与审视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个玩家，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才大发慈悲的放人离开。

“姑爷不用太操心他们，家里的王婆子会安排好他们的衣食住行，你和映暖新婚燕尔，培养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笑容满满，虽然同是玩家，但她几乎把双标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对其他几个玩家多刻薄就对宁晗栖多和颜悦色。

就连宁晗栖离开的时候，都是她亲自送出的门。

只是在那夫人将房间门关上的一瞬，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不知何时，夏老爷身边出现了一个红裙的身影。

夏老爷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父亲，母亲。”

略带笑意的声音在会客厅中响起。

两个老鬼谁都没有开口。

“嗯？二位怎么不说话了？”她的语调微微上扬。

“映、映暖……”夏夫人努力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个、新姑爷合你心意吗？”

夏映暖掩唇轻笑，妩媚的妆容也压不住她眼底的凉意，“她呀，挺可爱的。”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女儿的口中听到了对“姑爷”的正面评价，夏夫人愣了一下后便露出了些许阴冷的神色，“映暖若喜欢，那就把她留下。”

“留下？”夏映暖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见状，夏夫人踌躇着没敢再说话。

“我倒是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关心女儿啊。”红裙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夏夫人身后，她阴冷的话语在母亲的耳畔响起。

夏夫人笑的比哭还难看，她颤着声道：“自然，我是你的母亲，当然会关心你了。”

夏映暖笑了起来，本就阴沉的天气忽然狂风大作，空气中的温度骤降。

“是嘛，我可真是……感动啊，只是不知这份关心在兄长和妹妹面前，还能剩下多少？”夏映暖的手搭在母亲颤抖的肩膀上，似是毒蛇在夏夫人耳边吐着信子。

“轰隆！”

天空中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惊雷的轰鸣在寂静的人群中炸响。

小鹿尖叫一声，这雷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让她泪崩。

宁晗栖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离开的会客厅，然后身边情绪崩溃的人就抱着她的胳膊嗷嗷大哭，让她的注意力不得不回到小鹿的身上。

“李哥死了、我踩到他了……全被啃烂了……”小鹿语无伦次，看起来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零零碎碎的话语中宁晗栖勉强拼凑起她经历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们被管家带走之后被分到了一进院的佣人房，由于男女分开住，她和常月住的地方离男性那边有些远。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们住的房间是安全的地方，但谨慎考虑，常月在房间里点起了蜡烛，为了保证蜡烛不会熄灭，她们两个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但是小鹿吓得一直没睡着，一整晚她总能听到外面似乎有“窸窸窣窣”像是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就在半夜的时候，她好像还听到了一声微弱惨叫。

自在那之后不久，外头除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又多了一种“嘎吱嘎吱”的细碎啃咬声，也许是那些老鼠在啃木头磨牙吧，小鹿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直熬到早上6:00，这个时间之后鬼怪就不会攻击人，她如释重负的出门想要透口气，结果出门的时候没低头，然后毫无防备的一脚踩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到的是一具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小鹿不过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可偏偏那王婆子要带他们去见夏夫人，小鹿只能一直忍着，直到现在终于绷不住了。

“……他晚上为什么要出门？”宁晗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后问其他几个老玩家。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其他几个老玩家脸色那么难看的原因。

明明知道晚上是鬼怪们出没的时间，他为什么要出门？李哥不是那种狂妄自大不听劝的人，尤其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惜命的很不敢胡来。

“本来昨天晚上我们都睡了，结果那个王婆子忽然来敲我们的门，说前厅忙不过来了，老爷让他去帮忙，就直接把他带走了。”老张的脸色不复之前的憨厚，显得有些阴沉。

【注意事项2：下人不可以拒绝夏府主人的命令……】

他甚至连找理由回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带了蜡烛和伞吗？”

“带了，因为事发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我把伞塞给他的。”老张叹了口气，“但是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没能活着回来。”

“他的尸体我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王婆子喊人处理掉了，那王婆子就是管家的老婆，平日在后宅里吆五喝六的都没人管，是个比管家还难缠的东西。”估摸着宁晗栖还不知道王婆子的是谁，老张解释了一下，“他的尸体已经被什么东西啃烂了，我怀疑是老鼠。”

玩家们都有些沉默，原本想着白天找线索晚上苟房间里的计划果然是异想天开，之前关于这个副本的传言并没有夸大其词。

以后晚上他们恐怕就不会安生了。

“你们几个在这儿发什么呆！刚来就想偷懒？！”说曹操曹操到，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那王婆子就掐着腰找了过来，她和管家不愧是夫妻，两个人颇有夫妻相，一样的膀大腰圆，一样长着老鼠似的脸。

尖酸刻薄的王婆子的走了过来，她那小眼睛扫了一圈，看到宁晗栖的时候眼皮子微微颤了颤。

“哎呦，这不是姑爷嘛。”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谄媚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阴气森森，就像角落里窥伺他们的老鼠。

“这些人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会安排好他们的活计。”

“知道了。”宁晗栖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的毫无气势，眉眼间仍是淡淡的温和，感觉完全威慑不住这个刁奴，“但我需要先交代他们一点事情，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好吗？”

小鹿心脏都停跳了半拍，这些鬼怪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不曾想这个狐假虎威的王婆子浑身一僵，竟然缓缓的低下头道了一声：“……是。”

等王婆子走远了，新人玩家吴二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呼吸，他颤颤巍巍的道：“……这么听话的吗？”

“因为注意事项2，他们也受到了约束。”常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惊讶。

夏府的下人不可以违背主人的命令，宁晗栖作为夏府的“上门女婿”，差不多也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所以对于宁晗栖说的要求王婆子不能说“不”。

“这么好？”吴二脱口而出。

老玩家们看他的目光多少有些像看傻子。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吴二急忙闭上了嘴，生怕游戏判定自己和宁晗栖交换身份。

老玩家们宁愿和这些小鬼斗智斗勇，也不愿意直面那个喜怒无常的游戏boss，只要不是蠢人仔细想想都能反应过来。

“那、你们说如果小宁安排我们做事，是不是就可以规避掉那些家伙来找我们麻烦？”吴二以为自己找到了漏洞，有些兴奋。

但很快赵哥就泼了一盆冷水给他，“如果你不想被夏老爷夏夫人直接请去亲自调教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尝试，这不是漏洞，是陷阱。”

早就有无数人为自己的小聪明付出了代价，葬送在了这里。

“老老实实的干活吧，这些小鬼们虽然麻烦，但是也容易规避掉危险。”

吴二连连称好，同时不忘拍赵哥的马屁。

“……昨天晚上你那边的情况还好吗？”从前厅出来之后常月就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有意无意的与宁晗栖保持距离，但是为了鬼新娘的情报，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挺好的。”宁晗栖点了点头，嘴角抿起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容。

“……”常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露出惊悚的表情，或者应该离宁晗栖远一点。

挺好的？哪里好？和鬼怪睡一间屋子里挺好？

旁边另外两个老玩家想问的话也随之堵在喉咙里，或许是揣摩她话里有话，又或许是怀疑她的精神状态。

只有大脑停摆到现在的小鹿没有注意到这诡异的氛围，看见宁晗栖已经往前走了她就下意识跟上，然而她腿软的根本走不稳往前踉跄了几步，离她最近的宁晗栖伸手拉了小鹿一把。

霎时间已经快要恢复正常的天气又猛的狂风大作，呜呜作响的怪风中似乎夹杂着谁人的低喃，宁晗栖一愣，松开了抓着小鹿的手。

原本就没站稳的小鹿被风吹得“啪叽”一下脸着地摔了一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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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民国凶宅（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