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陈若伤得不轻,又无家可归,在萧氏母子二人的盛情邀请下,便这么暂住了下来。

住了些时日,她也摸清了些情况。萧子卿的父亲早年战乱被抓去参军,自此杳无音讯。萧娘独自一人拉扯大萧子卿,已然不易。然而,或许是儿时经历太多不幸,萧子卿有些口吃,因而不时遭到村里人嘲笑欺负,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陈若端着面前的那碗米粥小口嘬着,说是米粥,实则稀的称为米汤更为合适。

要尽快赚些银两才行,不然便是等到海枯石烂也找不到回家的法子,陈若思索着,话说这里的女子一不得读书为官二不得经商为贾,条条框框的约束比她那重男轻女的爹妈对她的压迫还更甚一筹。饶是她能靠竞赛保送大学的智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赚钱之法。

秋风瑟瑟,落叶纷飞,陈若举着萧子卿为他采的野菊轻嗅着。

“这味道真是沁人心脾,闻着心情都舒爽起来,”萧娘晾好衣服,坐到陈若身侧,拖着一块硬质块状物,“你真是聪慧,这当真是比皂荚好用得多。”

“这香皂好制得很,我托萧子卿摘了点桂花回来,碾成汁液,伴着草木灰加入油中熬制,最后再加入点粗盐粒,就能够定型了。这样便能用好久,也便于储存。”陈若耐心讲着制作过程,她自知早晚要走,萧家待她如自家儿女,她没什么能回报的,便精心将自己能做的能教的一一回馈给他们。

“你若喜欢其他什么味道,将桂花汁液换下便可。也不止局限于一种植物,花花草草果子木油喜欢什么味道,自己试着配置也可。”

萧娘认真的听她讲,又爱不释手的握着香皂凑近了闻,“就算不用来洗衣,当作香膏存放到屋子里也是极好的。”

“谢谢你,陈姑娘。我还从未见到过这般好的物品。”萧娘真诚的感谢,自从陈若住进来以后,她每日都充满着惊喜,陈若总是充满创造力,不是提出一些菜的新做法便是用木头刻出更为便捷的工具,都是些她不曾想到过的。

注视着萧娘诚挚的双眼,陈若撇开脸,她所能提供的与萧家给她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无论是居住费还是食费,都不是几块香皂就能偿还的。

但...从未见到...陈若脑中灵光一闪,她是现代人,自是会制作许多这里的人不曾见过的稀罕物,此乃发家致富的机会。

若是一味的遵守着陈规旧法,依着这里的习俗,她只能靠着婚配才有向上探索的机会,这显然是她不能接受的。

不破不立。

总要有人先站出来去做,等待只会让机会溜走。

陈若狠下心,脑中浮现出初步计划,“萧娘,我想着多制一些,到时候摆个摊子卖,您觉得怎么样?”

萧娘正想着不该让陈若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里,听闻陈若的想法,点点头,宠溺的捏了捏陈若的脸,“好啊。去县里的集市上卖吧,正巧你也可以多看看别的物件,那里可是热闹得很。”

“嗯嗯!集市的话自是更好,客源更多,赚钱也定会更快。待我赚了钱,定要给我们先换个更大的屋子,再买些其他原料制出更好更赚钱的东西。”陈若没料到萧娘如此支持她,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言辞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规划着她的商业计划,“您知道炼金术吗?我就会哦。到时候我可以亲手给您炼制一整身的金饰,您信不信我?”

“当然!我相信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萧娘欣慰,看着她闪亮的眼神笃定的说。

“叩叩”敲门声起。

陈若蹦跳着跑到门口,语气带着期待,“今天萧子卿回来得倒是早。”

打开门,门外却站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媪,也不说话,上上下下打量着陈若,狭长的眼睛中透着精光,看得陈若很不舒服。

“请问你找谁?”陈若蹙眉。

那老媪也不开口,蹭着陈若的皮肤挤进屋内,四下看了一圈,手指绕着一缕垂下来的斑白的枯发转,围着陈若踱步,“萧大娘,我听说你近日捡到个模样不错的姑娘,今日这么一看样貌确实绝佳,也不怪你藏着掖着了。”

那老媪声音尖利,语调暧昧,“但恕我直言,你家那个占着这姑娘着实是浪费,不如我替你家找个有钱郎君...”

“你说什么呢?”陈若听得直想吐,退到萧娘身前,“别人家的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哟,还是个暴脾气,刚好今日找我上门的那家就喜欢驯服这种女人。”老媪咯咯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叠起来,显得油腻恶心。

萧娘也上前一步,将陈若拦到身后,“王婆,陈姑娘只是迷路暂住我家,与我家子卿并非那种关系。至于陈姑娘的婚事,我们也无权插手,一切都要陈姑娘自己定夺。”

“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女子自己主张婚事的道理,况且看这位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反正嫁出去后都要在夫家过日子,迷路什么的又有什么大碍。”王婆搓着手。

“娘...陈姑娘...”萧子卿刚踏入家门,就见王婆与二人对峙,急匆匆的站到王婆面前,挡住她的目光。

“啧,”见三人都一副送客姿态,王婆自知今日必定纠缠无果,双手背到身后,冷哼出声,“一家自视清高的倔驴,不过是一个寡妇和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窝囊废,装什么装!”

陈若简直忍无可忍,这老太婆贼眉鼠眼一副利欲熏心模样,一开口臭气熏天,没一句好话,还凑到她面前来挑衅,这她定是不能容忍。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脏兮兮的闯入别人家里,一进来便不怀好意的打量别人,还妄图洗脑女孩去与素未谋面的人结婚,你不过是渣滓的走狗,败类中的败类,碰到你我身上都要起疹子了!”

一串话连珠炮似的输出,怼得王婆老脸涨红,只留下一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且等着瞧”便顶着紫茄子般的脸匆匆离去。

陈若对别人的威胁向来视若无睹,要是每句威胁都要担惊受怕,她早在十岁出头就该忧虑的得病去世了。

她不在意的哼着歌捡走拜托萧子卿采来的植物跑到屋里鼓弄配方,倒是空留下萧氏二人在原地担忧。

“娘...”

王婆不是好纠缠的,这萧子卿深有体会,这村里还没有谁家子女成婚不是被王婆凑成的。只要是王婆点到的鸳鸯,不管女方家里起初怎么反对,最后总是莫名的妥协,王婆就靠着这媒婆本领,赚得盆满钵满,住的房子也是这村里最豪华的。

当初萧子卿也被王婆上门纠缠过,他模样俊朗,人又敦厚,起初也有几家姑娘愿意与其来往,然而萧子卿无意,屡吃闭门羹的王婆便大肆宣扬他的口吃还编造他隐疾,这才导致他们母子落得现在这副不被待见的境地。

“子卿,陈姑娘性格直爽,为人单纯,易被不轨之人伤害,你平日里多照顾她些。她以后若要留下来经商,你便日日守在她商铺旁,万不可让她被这世道吞没。”萧娘语重心长的说。

她顺着门缝窥视趴在桌边圈圈划划的陈若,自由无忧、不谙世事的样子与这勾心斗角的世界格格不入。像所有未出阁的闺中女子,不曾认识到屋外世界的险恶,期待着美好的未来,直到一脚踏空,被吞噬殆尽,再不复从前。

她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但陈若还是纯白的,她不能让她被蘸黑。

陈若行动力极强,连轴忙了两天,做出来一桌子颜色各异的不同模样的香皂。

“我们什么时候去县里?”陈若留出来两块最香的分别摆到两间寝房里,其余的小心翼翼的包装好。

萧娘笑盈盈的看陈若忙活,“就明天吧。子卿也跟我们一起去。”

“嗯,我已...经告假...了。”萧子卿帮陈若系带子。

“那正好,赚钱了我们就顺势大餐一顿。”

心里装着期待,陈若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这大概是她一辈子起的最早的一天。

萧娘还没醒,陈若蹑手蹑脚的越过萧娘下了床收拾行李。

萧娘说过,那县离这有段不短的距离,路上要花上两个时辰,她要准备好可能用到的一切。

“起那么早?”萧娘听到声响,起身来寻陈若。

萧子卿也醒来,站在桌旁帮陈若收拾。

“嗯,今天不困。”陈若换上萧娘特意为她买的浅绿色曲裾深衣,贴心的将一早便准备好的早饭端到桌上,招呼二人吃饭。

早饭过后,在陈若的催促下,三人提早去到了县里。

县里比东芬村繁华许多,两三层涂着鲜丽明亮桐油的建筑林立在街道两旁。正值阳光普照,朱红色门窗更称得天气温暖,檐下的阴影部分点缀着蓝色或绿色,不同的建筑还在此基础上加上了金线、金点的彩画图案。

店家与店家还耍着小巧思,有的在庑殿顶的四角挂上一串铃铛,随着风,铃铛清脆作响。还有些在楼坊上垂下各式各样的手作灯笼,有素白的小兔模样的,也有木黄色朴素的筒状笼灯。

陈若看得失了神,她是第一次见如此热闹的古代集市,竟是比现代的商业街还要热闹,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下,黄色、绿色或蓝色的琉璃瓦,闪着绚丽动人的色彩。

“这每天都这么热闹吗?”陈若呆呆的问。

“差不多...吧。”萧子卿虽也不常来这里,但他对这些花花绿绿不感兴趣,他紧跟在陈若身旁,防止她被挤到,“毕竟...卫将军和...白小姐就住...在这县上。”

萧子卿划出一块地,帮陈若摆好小摊,和萧娘各蹲坐在两侧守摊。

陈若也回过神来,将包装好的香皂拿出来摆好。这次她多加了些香液,这个季节寻来的植物味道都不算浓郁,淡雅的香气与清凉的温度十分适配,刚摆出来不久就围了一群姑娘。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着,陈若耐心的给每一个人讲解各个香皂的味道以及用法。演讲和算账都是她所擅长的,这次售卖她得心应手。

倒是人群拥挤给绕着她维持小摊附近秩序的萧子卿累个够呛。

“那里那么热闹是在干什么?”轿子里一穿着华丽优雅,头戴翡翠发簪的女子掀起帘子问道。

“回小姐,听说是一处卖香膏的,不仅价格便宜做工还十分精致才引得众人争相购买。”窗外的侍女答道。

轿内的小姐盯着人群里头上扎着俩个圆发髻忙着找银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阿苌,你去帮我也买一个回来。”

“是,小姐。”

阿苌是她从小跟着她一同长大的贴身侍从,办事迅速妥当,不一会儿便托着两块香皂回来,详细的说明了用法。

“...这两块分别是加了菖蒲和银桂的,与小姐和卫将军甚是搭配。”

白茹沨接过香皂,瞄了眼跟在轿子后不远处带着帷帽的卫青卓,不避讳的与阿苌说道:“卫青卓还是不肯答应父亲,我该怎么办?”

“小姐只需做自己便可,卫将军定会迎娶您的。”阿苌语气平淡的答道。

这回答白茹沨听了成百上千遍,起初听到心里还会升起期待,如今听得多了,知道这只不过是哄人的话。

虽然她和卫青卓的婚约是注定的结果。

毕竟她已经豁出名声住到了卫将军的府上,还有父亲的恩情在,卫青卓不得不与她绑在一起。

只是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从小读的圣贤书中常常告诫女子自尊自爱,她却离经叛道,而从小对她严厉死板的父亲竟也默许了她的做法。

父亲也是希望她嫁给卫青卓的吧。

那父亲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她的幸福还是只是为了更好的套牢卫青卓这个对他有用的人呢?

白茹沨握着两块香皂,复盘离家前与父亲下的最后一盘棋。

“我的女儿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父亲在棋局将杀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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