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林辞第二次没有晚上按时回到17岁了。

他坐在家里的大床上,抬眼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脸色苦的跟周末要去上班一样。

如果说上次没有穿越回去是意外那这次呢?

林辞听见了老天爷对他的嘲笑,穿越本身就是一场意外,还管你按时不按时?

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去时林辞感到惊慌失措,这一次没有按时回去林辞异常平静,只是心情和脾气躁动不安,他隐隐约约察觉出一丝宿命的必然牵引着他往前走。

可能以后这种情况会发生的越来越多。

林辞慌了神,心不受控般沉向未知的深处,可能是块深渊,也可能是片深海,不停地往下坠落。

匡正的上班时间无比随意,不知是企业文化酝酿歪了还是公司有人性体谅这些夜猫子律师,他们的工作不限时间段,只要每天打卡够八个小时,便是有效工作时间,结果导向型工作机制的好处是加不加班员工自己说了算,想多接官司就多接,不想多接就给自己调整状态,当然像林律师这种心甘情愿热衷于刷时长的人,每年一大把一大把浪费的年假让人听了心绞痛。

林辞心安理得地在家里待到快中午才去上班,中午才来上班不足为奇,然而他极差的脸色确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林律师一向对所有人温暖和善,无论和谁说话,开口必含笑意,眼神认真注视,可今天连前台的姑娘要和他打招呼时嘴里都卡了壳。

林律师的脸色绷得很紧,不知道的以为他刚上完坟回来,像他这种情绪几乎从不外露的狡猾职场大尾巴狼终于扯下面具的时刻,真不常见。

连小马都觉得新奇。

他趔趔趄趄地为林律师奉上一杯热茶,诚惶诚恐地说:“林律师来得真是时候,岑律师刚来找你谈官司,我说你外出忙去了。”

一个电话忽然切了过来,抬手一看,果真是岑谙止的,林辞点了接听,岑谙止上来就说:“是我,你现在在哪儿?”

手机里的声音传到了小马耳朵里,小马双眉一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是我???这种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确定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么?谁这么傻逼又搞笑?

老子知道你是谁???

不过小马很快猜出这人和林律师应该关系亲密,仔细回味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好像是岑律师?

小马虎躯一震,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他全然没有关注两位大佬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对他们突飞猛进好转的关系疑虑重重。

等小马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辞正穿刚脱下的外套,小马问:“要出去了吗?”

林律师微一点头:“嗯,和岑律师去谈一下工作。”

小马摸了摸后脑勺:“谈工作?不在办公室谈吗?”

林辞:“去茶餐厅。”

小马:“……”

总觉得哪里不对,不像是去正经谈工作。

林辞在助理面前安适如常,到了餐厅里却觉得怪怪的,岑谙止订的这家餐厅装修华美精致,地处市中心,坐在窗边往下俯瞰能看到最繁华地段的车水马龙,餐厅格调浪漫唯美,漂亮的灯饰,梦幻的打光,处处摆着装着鲜玫瑰的透明琉璃瓶,简直是情侣约会的圣地。

林辞瞟着成套的乳白色桌椅和同种风情格调配置的餐具,问岑谙止:“你叫我出来是想约我吃饭吗?这里能工作?”

岑谙止抿了一口柠檬水,不咸不淡地说:“你来赴我的约已经是中午了,当然除了吃饭,我们也可以谈论工作。”

林辞:“在这种地方谈论工作?”

岑谙止波澜不兴地反问:“不可以吗?”

林辞仔细打量着岑谙止,岑律师平静无波的眼神,不痛不痒的语气,仿佛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岑谙止的学习和洞察能力不愧是一流的,和林辞吃了几次饭便精准地把握了他的口味和喜好,上的菜都是林辞爱吃的。

可惜林辞今天没胃口。

林辞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汤勺,岑谙止看出他心里有事,替他把凉汤换成了一碗热汤。

岑律师亲自为自己服务,林辞微红了脸,忙回神问:“且不说赵雪不愿意为我们作证,她和白姚远的关系很迷,两个人像越界了又像没越界,你说白姚远肚子里藏着什么心思?”

“不清楚。”岑谙止一边剥虾一边挑眉看他,“让你的助理最近查一下远洋公司,富豪们的离婚案少不了金钱和利益,远洋似乎遇到了点儿麻烦,不知道白姚远能不能摆平。”

林辞忽然问:“王菁呢,你相信她吗?”

岑谙止把剥好的虾放进林辞盘子里:“你相信她吗?”

林辞沉默不言,认真思考,只听岑谙止说:“我只相信证据,但在感情的真相面前,证据都很无力。”

林辞叼住了岑谙止剥好的一只虾,入口后才发现异常,自己怎么如此自然地享受了岑律师剥好的虾?虾肉卡在脖子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和岑谙止面面相觑,岑律师刚要把新剥好的一只虾递给他的时候,林辞一惊,囫囵把虾肉咽进了肚子里。

“他之前给你剥过虾吗?”岑谙止问。

林辞喝杯水压压惊,“谁?”

“你男朋友。”岑谙止不紧不慢地剥完手头最后一只虾,喝了口水,理直气壮地说:“我,17岁的我。”

林辞猛地咳嗽起来,压下去的尴尬重新浮了起来,他咳了个惊天动地,林辞真想和岑律师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在17岁的他和29岁的他之间画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岑谙止喝着汤,不经意间又问:“我们吵架了?你一整天魂不附体。”

岑律师的用词让林辞心里一颤,“我们”拨动了他的心弦,岑谙止把分割年龄和时空的那根线抹掉,界限越模糊,林辞越不知道该如何与岑谙止相处。

林辞:“我——我和他没有吵架。”

无形的线被林辞重新拾起拉在两人之间,岑谙止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听见林辞说:“我昨晚没回去。”

“第二次了,我昨晚没回去,像很久很久以前,睡了安稳的一觉,做了想不起来的梦。”林辞说。

他说完,低下头安静喝汤,周遭再次安静了下来,岑谙止很想开口问他:你想回去吗?

但从林辞低落的情绪和消极的脸色中,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岑谙止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收到一个陌生来电,给他打电话约他吃饭的人出乎意料,挂了电话后,他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

晚上八点,岑谙止准时赴约,精致幽雅的包间里,白姚远备好酒菜,等他到来。

很大的一个包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包间里显得有些空落,岑谙止坐在白姚远对面,视线笔直地落在对方身上。

“我听杨森说你最近在调查我?”白姚远开口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落座许久,岑谙止紧绷的脸色没有丝毫放松,他看着白姚远,忽而说:“说不定今天过后,我可以不用调查了。”

“是我。”白姚远弯了一下嘴角,大方地承认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一阵操作,让岑谙止眼里闪过诧异的神色。

“你父亲和唐方千算万算,没料到公司的账务真的有问题,后来你父亲因为意外离世,锅背到了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人身上。”白姚远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细细品味酒的味道,他把这件事情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

岑谙止紧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将手边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变得狠戾,捏着酒杯的手泛起青筋,沉沉开口:“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贪欲,可能没有那场意外。”

白姚远再次轻轻尝了一口酒,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岑律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有些事情你还是不明白呢,必然会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没有可能,没有如果,这是每个人的命。”

他微仰着头,深不见底的视线落在岑谙止眼里,一柔一刚的视线不停交锋,白姚远低头轻笑一声:“我最讨厌别人说如果当时如何如何,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你今天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岑谙止突然变得冷静下来,没有拍桌没有朝对面的人抡拳头,有一句话白姚远说得对,这世上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结果在他面前摆了这么多年,时间却从来不能倒流。

白姚远为他把酒满上:“我知道你接我这个官司不可能一点私心都没有,我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要么你凭本事让我吃瘪,要么你接受结果,当年的事你父母不是一点错都没有,他们没亏,我只是贪点财而已,等判决结果出来的那天,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别在我眼前继续碍眼。”

“放心,我也讨厌用别人的错误不断惩罚自己,这么多年这一切该结束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为你的错误买单。”岑谙止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包间。

有些人,他一秒都不愿与对方多待。

岑谙止走后,白姚远方才还带些笑意的脸上立刻绷了起来,不同于前两口,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窗外男人的背影擦了擦嘴角。

深夜,灯火如长龙盘旋在城市地表,有些人进入了梦乡,还有些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林辞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他害怕自己睡醒一睁眼还是面前的天花板。

海潮般的焦躁和担忧席卷了他,他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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