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走出来时,关照正在车前接电话,他朝二人点了下头,示意他们稍等。
商峪蹙了下眉,见陈今澜没说什么,就也闭嘴老老实实在边上站了一会儿。
“不好意思。”关照抱歉一笑,拉开车门:“我送你们回去。”
他说顺路,商峪却不这么认为,可到底憋住了没说什么。
从医院直接回a大更方便,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上了车。等到了地方,盯着关照告辞把车开走,才扭过头,对陈今澜道:“我走了。”
陈今澜露出询问的神色,商峪便自觉道:“我回学校。”
陈今澜点点头:“好。”
薄唇轻轻抿了起来,不大高兴地将陈今澜看了个来回,走出几步又倒回来:“陈今澜。”
“怎么?”
商峪道:“你不要跟别人睡觉。”
陈今澜哑然片刻。
“我认真的。”商峪道:“至少在我还清你那三十万之前,你别找别人。”
陈今澜静了静:“我没有拿那三十万包养你的意思。”
“我知道。”商峪面色很静,抬了抬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将半张脸都埋进冲锋衣里,很生硬地同他说:“你不用给我钱,我不是出来卖的。”
“我没说你是。”
“那就好。”商峪又将下巴抬了起来,面色冷硬:“一夜情而已,我知道。”
“你能这想就好。”
他为商峪能从他用三十万买他初夜的误区里走出来感到欣慰,不想这话落在商峪耳朵里,竟被曲解成了另一种和他撇清关系的说辞。
脸色不可控地僵了一下,又较劲似的按了下去。
他想明白了,陈今澜是第一个和他有过肌肤接触的男性,他贪恋他的身体,同时对他产生了一些很奇异的占有欲。
他是正常男人,这不丢脸。
过去他没有**,如今有了,也不打算掩饰,想通之后,故作洒脱地对陈今澜道:“你还可以找我。”
陈今澜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商峪冷冷地说出那句“各取所需,谁也不亏”,忽如阴霾退散般笑了笑。
看着他笑,商峪很莫名地蹙了眉头,他习惯凡事先往坏处想,但看陈今澜笑容愈开,堵在心口的那股燥郁也不禁如早春那般晴朗起来。
商峪一直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不熟悉的或许会被他精致漂亮的五官迷惑的有些忘乎所以,可一旦了解,听说他过往的事迹,就无不敬而远之。
也有个别色字当头不要命的,结果往往不美好。
商峪太有攻击性了,大多数人或许对他抱有色心,但绝无色胆。
他不太和同学接触,交往最多的都是校外的,据说是为了赚快钱,结识了很多算不上好的人。
近来关于他的传闻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有人看见他在东门上了一辆特别醒目的车,之所以醒目,自然是因为特别值钱!
商峪钻进车里,对不远处高举起的手机视而不见。学校就是这样,真真假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相信什么。
“你来干嘛?”
他在学校里不单单只是人缘不好,名声也不好,就不想陈今澜来,也没想到他会来。
“送药。”陈今澜递来一个保温杯,即便拧着杯盖,那股浓郁的药味还是挡也挡不住的弥漫开。
商峪沉默一瞬,绷着脸接过来:“我拿到了,你可以走了。”
“急什么。”陈今澜探身在保温杯上按了一下,盖子弹开,一根透明吸管暴露在商峪的目光里:“喝吧。”
商峪表情微微扭曲,有些不情愿,可还是照做了。
苦,不是一般的苦,拿吸管喝更苦。商峪屏息咽了,把保温杯还回去,歪头呛了两声。
“那个人一直在看你。”陈今澜盯着一个方向,显然也发现了那个躲着偷拍的人。
“不用管。”
陈今澜移视线:“手怎么样?”
商峪也看着他,反问:“头怎么样?”
两两无言,干脆就都不问了。
“你以后别来学校找我。”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陈今澜未置可否,却说:“这也是我的学校,我为什么不能来?”
“别管这么多,让你别来就别来。”末了,补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又后知后觉地想,他们现在已经是可以打电话的关系了。
“那你怎么按时喝药?”
商峪很是无语,他原本好端端的,跟陈今澜去了趟医院,包扎了手,突然就好像病来如山倒了。听陈今澜这意思,似乎这药他不吃就会要命一样。
苦死人的玩意,要不是看他大老远开车过来,他闻都不会闻一下。
嘴里的苦都快要漫到心坎了,商峪终于没忍住呛了句:“我又没病干嘛非得喝药!”
“你在学校很受欢迎吗?”陈今澜先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冒出一句,继而将目光一撇,斜斜看了出去:“他已经拍很久了。”
商峪往外看了一眼,嘴上没说,心里却暗暗记了那人的脸,转回来时猝不及防的和陈今澜对视了。
“看我干什么?”
陈今澜问:“你在想什么?”
“你管我想什么。”
“别打坏主意。”陈今澜道:“会毕不了业。”
“我没…”商峪矢口否认。
陈今澜盯了他一会儿,靠回去:“你说没就没吧。”
原本只拍商峪的人忽然改拍起了陈今澜的车牌,并有愈走愈近的势头。商峪眼里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视线飞快从陈今澜脸上滑过去,手已经向车门伸了过去,还是忍住了没有下车。
那人拍得起劲,想看不见都难,陈今澜想起派出所里听见的话,又朝商峪瞥了过去,商峪正好也在看他。
“你关心我毕不毕得了业干什么?”
陈今澜凝视他片刻,反问:“你难道不想毕业?”
商峪侧过去,透过窗外后视镜,看向那个逐步靠近的人影:“无所谓。”
的确是个挺无所谓的态度,这让陈今澜感到有些讶异。
A大不是野鸡大学,非天赋外加苦读根本进不去,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他倒是…很看得开。
“你高考多少分?”
商峪转回来:“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商峪没说。
态度还是一惯的桀骜,他说的不是假话,能不能毕业对他来说似乎真的不重要。
“既然无所谓,那为什么还来上学?”
商峪倏地扭脸,和陈今澜目光碰撞,蓦地,又挪开,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车门“砰”一声砸上,车内重归平静。陈今澜收回视线,面目沉静地拧好保温杯,轻道了声:“狗脾气。”
之后几天,陈今澜真没再去过,同时也没打过电话。
商峪耐心耗尽,认为陈今澜在玩弄他,愿意跟他保持关系那样的话都说了,陈今澜却不找他,大约是真的对他没兴趣。商峪拉不下脸,也不想犯贱,只是脾气越来越大。
朋友打来电话,说有个来快钱的活,问他干不干。商峪很谨慎地问了是什么,朋友再三保证,绝不违法,只是有点小风险。
来钱快的活都有风险,商峪想了想,答应了。
他不挑活,白天在正经地方打工,晚上去朋友的酒吧看场子,防止有人闹事。
看似忙忙碌碌,该他这个年纪干的事却一样没干,照这样下去,毕业根本遥遥无期。
朋友说是道上混的,其实更像个不那么正经的中间商,什么赚钱干什么,再在从中抽取利润。因为认识的人多,所以赚得不少。
他原先是商耀强的朋友,后来成了商峪的朋友。真朋友假朋友就不必细究了,只要能带他赚钱,那就值他说一句朋友。
商峪着急还那三十万,事实上,他身上的债远不止这一点,托他老子的福,房子让人拿去抵债,他妈的墓地都是借钱买的。
债多不压身,商耀强跑了之后,商峪反倒看开了。
朋友给他点了支烟,冲他竖起几根手指:“今晚过了,每人至少能分这个数。”
商峪波澜不惊。
“上回那事多谢你。”朋友往包房里瞟了一眼,里头正在开香槟,男男女女,奢靡荒唐,玩得开,玩得花,还不能让人知道。
朋友摘了嘴里的烟,艳羡地咂嘴:“去他娘的有钱人!等会儿你先别走,我另外有东西给你,谢你上回替我抗事。”
“不用。”商峪目不斜视,靠着门,弹了弹烟灰。
“嘿嘿,好兄弟。”朋友歪头又看了一眼,问商峪:“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大明星!”朋友又指另外一个:“搂着他那个你知道是谁吗?”想他也不知道,便附到商峪耳边,神秘兮兮地同他说了个名字:“想不到吧,这些人也就看着人模狗样,私下里你都想不到。”
的确没想到。
商峪掐了烟,计算着手里的钱,想先还陈今澜一部分。
今天来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不怕他们泄露消息。大明星的衬衫开到了小腹,裸着胸膛毫不避讳地往外走。
朋友立刻站直,用手肘轻撞了撞商峪。
“有火吗?”大明星眸光轻斜了一下,在门口停下,脸上沾着口红印,脖子上留着齿痕,扑面而来的霏靡和**之气让不喜欢男人的朋友都冷不丁哆嗦一下,忙道:“有,有。”
他用手挡着给他点火,态度之虔诚,仿佛刹那之间转了性。
大明星似有若无地瞥向商峪,嘴里喷出的白雾都仿佛带着不可言说的**。
“叫什么?”
“张贺。”朋友受宠若惊,忙不迭报上大名。
“没问你。”
张贺悻悻地瞥向商峪,见他不做声,便替他说:“他叫商峪。”
大明星轻抬了下下巴,殷红的嘴唇含住烟:“谢了。”
“卧槽!”张贺胸口一松,去推商峪:“你闻见没,他身上那味!”
“你对男人也有兴趣了?”
“没。”张贺兴奋道:“可他是乔津姚啊!”
商峪不追星,对娱乐圈一向兴趣缺缺,歪过脸,在心里琢磨,还钱的话是不是要提前打声招呼,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钱留在手上不安心,干脆今晚就去。
包房里是天上人间,外头张贺已经在打瞌睡了。仅仅一个门,隔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凌晨五点,街上陆陆续续有了人。商峪出来透了口气,还是失策了。
等结束拿到钱,天已经彻底亮了。
乔津姚从后门坐车离开,弯腰钻进去时,往商峪口袋里插了什么。
“他给你什么?”张贺过来问。
商峪跺了下脚,看表:“我先走了。”
整条街都雾蒙蒙的,冷得人发抖。商峪拦了辆车,坐到小区门口,一路跑到公寓楼下,气还没喘匀,就看见齐征从里头出来。
他出了电梯,原地转了个圈,扭头又上去了。
商峪顿了一下,停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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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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