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问他预备怎么哄,陈今澜便倾身凑到他跟前,眼睫微耷,视线垂落在商峪轻抿住的嘴唇上。
亲一下对商峪而言已经很寻常了,贴上那刻,呼吸仍旧滞了一下。
陈今澜接吻比商峪老练,轻吮着带出水声,吻得极深。
商峪错愕一刹,反应过来,在陈今澜试图退开瞬间,当机立断,反客为主,一手按住陈今澜的后脑勺,一手环向他的腰,将他一点点带到自己的腿上。
车厢内残留的暖气让空气变得燥热起来,他扶着陈今澜的腰,更加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吮吸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放大好几倍,津液从陈今澜半张的嘴角流下来,在触碰中连成了丝,旋即就让商峪用指腹蹭了。
“高兴了吗?”陈今澜低低问道。
“还行。”
陈今澜揉揉他的头发,将脸搁在商峪肩头,轻轻喘气:“气性这么大。”
商峪还在陈今澜的唇上流连,心不在焉,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想起在宿舍门外看见的一幕,又凑上去亲了他:“陈今澜…”
“嗯?”
商峪一边吻他一边问道:“你把我当什么?”
陈今澜放在他后心来回抚摸的手微顿了一下,反问他:“你想让我把你当什么?”
商峪哽住了。
陈今澜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事也不必说得那么清楚,糊里糊涂就挺好,一开始不就说了——各取所需,谁都不亏。
原本还算热烈的气氛再次凝固,商峪没做声,听从陈今澜的话,将车开去了最近的一家餐厅。
陈今澜起身结账,被服务员告知和他同行的先生已经提前买过了。
这家餐厅味道一般,价格却不一般,这顿下来怎么也要小一千了。
陈今澜回到座位上,目光短暂地在商峪脸上停了一下,想告诉他没必要这样做,临到嘴边又停住了。
关照提醒过他,说商峪现在正是自尊要强的年纪,处理不当容易激出逆反心理。
陈今澜自认不是什么善于沟通的人,很多时候想要表述的观点会在不经意间表达成另一种意思,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反躬自省,认为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善谈的人。
干脆少说。
路过商场,陈今澜让商峪停车,他预备给家里添点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收获倒也真不少。
把东西放回车里,陈今澜突然想起什么,让商峪留下等,自己又去了趟超市,拎回一个手提袋,清一色的生活用品。
“这么多?”
陈今澜道:“不多。”
他家什么都有,想必是买来备用的。商峪没再多问,送他回去后便想打车离开,被陈今澜叫住:“你去哪?”
“学校。”
“不行。”陈今澜摇头:“你暂时跟我住。”
商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怕他找人回来报复我?”
陈今澜把袋子里的洗漱用品一样样拿出来:“不是。”
看着多出来的牙刷毛巾,还有几套明显不属于陈今澜风格的家居服,商峪胸口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想,陈今澜便说:“我不担心这个。”他拆了包装,分门别类地做了归纳:“我担心你…”
正说着,肩头陡然一紧,被商峪抱住,听见了剧烈跳动的心跳。
“你担心我?”
试探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些不可置信,让陈今澜剩下的话哽在嘴边,犹豫着还要不要说。
担心是担心,只不过顺序稍微颠倒了一下,担心的是对方如果找回来,商峪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二十出头,还这么年轻,背上案底下半辈子岂不是完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他顺顺利利活到现在,应该也不全是因为运气。
吵吵闹闹虽然烦人,却很鲜活,能让陈今澜短暂地忘掉许多事。
和他睡了几次,失眠倒是缓解了不少。
他需要人陪,商峪又正好合他胃口,于是将嘴边的话咽回去,换成一句:“算是吧。”
因为这一句轻飘飘的“算是”,陈今澜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轻而易举让商峪接受了实习。
实习期薪水不高,陈今澜便自作主张替他还了剩下的债。
商峪破天荒的没拒绝这份好意,拿了纸笔,郑重其事地写了张欠条给他。
开始尝试陈今澜口中的另一种生活。
为了补学分,商峪开始参与小组作业,有时去图书馆,有时待在家里,开着电脑,听他们谈论,但从不出声。
他没刻意留意,却会不经意关注客厅的动静,为了不打扰他,陈今澜通常不在外面活动。
倒水的时候刷到了乔期的朋友圈,阴阳怪气,指向明显,就差指名道姓地说齐征不要脸了。
他没见过这么骂人的,顺手点了个赞,乔期立刻回了个电话过来。
齐征不配合,他工作开展的很不顺利。
意料之中的事。
这些天他一直避着,不论是齐越还是郑凭玉,只要是她们打来的电话都一律不接。
回避可耻,但有用。
乔期骂人骂得非常文明,几乎不带一个脏字,听得陈今澜哈欠连天。
回到客厅,恰好和推门出来的商峪碰了下眼神。
见他拿着电话,商峪便没做声,擦肩而过时听见电话里隐约传来齐征的名字,眉头微蹙,又不动声色隐了起来。
陈今澜坐去沙发,随口应了几声,瞥见商峪倒回了自己跟前,眼睛一抬,吻在了一起。
乔期骂得正上头,突然听见了点意料之外的动静,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向下滑了一些,忙推回去,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他挂了。”商峪托起陈今澜的腰,让他跪坐起来,高度上更利于他。
陈今澜看了眼屏幕,掌心贴向商峪的脸:“他是挺能啰嗦的。”
小雨淅沥沥下了一夜,陈今澜还在床上睡着,关照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商峪赶早八,一小时前就出门了。陈今澜反应了一会儿,听见关照在电话里问:“方便吗?”
陈今澜坐起来:“方便。”
将伞留在门外,进门时顿了一下,听见陈今澜说不用换鞋,关照的脚才跨进来。
“我想你应该没有吃早饭,在楼下随便买了点。”
陈今澜道了声谢,便没再说话。
他对关照一向是个不冷不热的态度,跟他个人无关,只是一见到他,便会让陈今澜记起已经过世的父亲。
“你精神不错。”关照目光略移:“男朋友不在?”
陈今澜抬了下眼,却没纠正。
“抱歉。”关照敏锐地察觉出陈今澜情绪上的变化,略带歉意道:“是我多嘴了。”
陈今澜没做声。
关照双手交叠,温和道:“乔期那边你不用在意,他能搞定。”
陈今澜点头:“我不在意。”
感受到他的不自在,关照很快便起身告辞,离开前,没忍住替陈今澜将滴水的头发向上拨了一下,在他躲避之前将手放下。
“别担心,我不会再来了。”
陈今澜退了半步:“你误会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关照和缓一笑:“那就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管乔期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迎来了职业生涯里第一次滑铁卢。
齐征是个有本事的商人,同时也是个不要脸的商人。
五次里,齐征有四次都在出差,总之,从他接下陈今澜的委托到现在,连齐征的面都还没有见过,任凭他有多少本事和手段都无从施展。
既然如此,他干脆也不要脸了,公然闯门,守在齐征办公室门外,下定决心一定要见着人,不想让警察带走了。
乔期自认是个投资好手,但跟这种奸滑的商人一比,还是差了火候。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可陈今澜交代过,非必要不要闹到那一步。
他实在憋屈,陈今澜也知道他憋屈。
齐征故意拖延,无非是想逼陈今澜亲自出面。
不管是利益还是情感,他们之间都纠缠得太深了,齐征敢这么逼他,无非是料准了陈今澜有所顾及。
陈今澜想和他好聚好散,可既然齐征不想,那就算了。
“用你的方法去做吧。”
陈今澜这种急于和他划分的态度,似乎刺激到了齐征,可令陈今澜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轻生。
接到电话的时候,陈今澜是怀疑的,想这会不会是齐征用来哄他的一种手段。
实在不敢相信,一直展现得无比温柔强大的齐征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陈今澜停在医院走廊,想到了不久前他冒雨取回那对戒指,也憧憬过齐征一直念叨的婚后生活。
时过境迁,他现在竟然一点也记不起当时的感觉了。
病床前的花瓶里插了一束百合,护士说是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送来的,说罢,转头看了陈今澜一眼,惊奇道:“他和你长得还有些像,你们是兄弟吗?”
陈今澜摇摇头,等里面的人走光才推门进去。
齐征听见声音,以为是那些人又回来了,疲于应付,连头都没有回,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的云。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传不到陈今澜耳朵里,陈今澜没来,看来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进来的人一直没有出声,齐征终于撇脸看了过来,目光一凝,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别动了。”陈今澜停在门边,阳光堪堪止在他的脚下,在他和病床之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你来看我?”齐征双手隐隐发颤,克制着重新坐了回去。
“我没打算来。”陈今澜直接道:“是越姐要求的。”
齐征的目光暗了一些,仍旧很高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来了。”
陈今澜轻搓了下手指,平静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感激你过去做的事,可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这样做,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还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困扰…你看见我这样,只是觉得困扰?”齐征从床上下来,目光直直盯着陈今澜:“我不明白,我们一直都很好,这才过去多久,你怎么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齐征摇头仿佛极其想不通:“你以前很依赖我,甚至愿意为了我放弃出国,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陈今澜默了默,并不否认他们的过去:“不是,如果你当时开口挽留,我会为了你留下。”
“那现在呢?”齐征逼近几步,恨声道:“就因为我睡了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你告诉我,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陈今澜被他逼得退后几步,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无奈:“明明是你先放弃的,现在反过来质问我,不会觉得荒谬可笑吗?”
齐征神色黯然,心里明白错在自己,可还是被那股力不从心弄得无比慌乱。
他低下头,哑声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算了吧,齐征。”陈今澜道:“好聚好散。”
陈今澜疲惫不堪,转过身,肩头陡然落下一股力道,迫使他重新转了回去。
“你别这样…”齐征微哽,按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正因如此,陈今澜才会在发现他和叶蒙的事情后,还愿意将股份低价转给他。
只是没想到,他的容忍和让步,最后竟然成了齐征用来对付他的手段。
沉默良久,陈今澜终于偏头看向被他按住的肩:“你弄疼我了。”
这话仿佛什么开关,齐征恍惚了一刹,猝然松手。
陈今澜低低一叹:“别再试图用这种事情要挟我。”转过身,刚刚握住门把手,身后豁然一响,那束插满百合的花瓶在他身后碎开。
齐征沉下目光:“是因为他吗?”
陈今澜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时到今日,他对齐征的爱意已经消磨得七七八八,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从没真正认识过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总爱围着他打转,陪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夜难捱的夜晚,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的齐征不见了。
他试着找过,找回来的却不是他。
陈今澜刻意避开了齐家的人,一路风平浪静下到一楼,刚出电梯,便让眼前的景象看愣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叶蒙。
他让一个中年男人推得后退数步,后腰撞在护栏上,疼出了一脸冷汗,两人在医院里撕扯,一旁的保安愣是没敢上前。
陈今澜自知几斤几两,和其他人一样,一直站得很远。
等到其余保安赶过来,几人合力,才终于将他们分开。
热闹没了,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他们各自走开,无人在意叶蒙是如何颤颤巍巍走到窗口,用好不容易护住的钱缴了住院费。
他扶了下腰,转身看见了一个最不想在这时候见到的人。
不管再见几次,陈今澜还是会感到恍惚。
的确很像,忽然理解上回去公司,为什么会被张家良认错成他了。
看他停在缴费窗口,陈今澜便问:“你不舒服?”
“不是我。”叶蒙将脸撇到一旁,下意识掩饰自己狼狈的一面,可又一想,更狼狈的时候已经被他见过了,没什么好藏的,于是将脸抬起了起来:“我妈住院,我来陪护。”
“这么多医院怎么选了这一家?”
叶蒙脸色略白,仿佛别人戳穿了心事,无所遁形,嘴硬道:“这家医疗设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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