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初靠在窗台上,手指间还滑动着洗漱时沾上的水珠,她瞥了眼对面的面包店,小心翼翼地聚拢双手,指尖的水珠合并,轻微的一颤使得她的睫毛为之一抖。她换了个呼吸,指腹覆盖在手背上,彼此贴合感受来自手心的温度。
不一样。
季云初微微皱眉,换了个姿势,左手握住右手背十指交握,细微的摩擦让她不禁屏住呼吸,咬着嘴唇细细感受自指尖至心尖的颤抖。
突然起了一阵风,拂去手背的水汽,突如其来的凉意带来一瞬的清醒,季云初瞪大双眼,如临大敌,猛地分开自己的双手,最后瞥了眼对面,手背捂着自己的脸颊匆匆奔向自己的床铺。
她想,她该是要疯了。
季云初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颊,紧紧地闭上双眼,使劲摇头企图消除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的画面。
冷静许久,她掀开被子,双唇微张,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双眸带着水光盯着天花板。同样的地方如今被温暖的指尖覆盖,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她回想起那人认真而细致的眼神,回想起她燥热的耳廓,嘴角不觉流露出痴痴的笑容。
突然,她的笑容凝固,晃着自己的脑袋,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高枕之中,强迫自己迅速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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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敏姐。”程鹤伊抱着一个比自己肩膀还要宽的纸箱靠近,手背的青筋因为过分使劲而根根分明,“洗衣液买来了,放哪里?”
陈惠敏从电脑后起身,瞧清来人后急忙上前招呼着程鹤伊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谢谢你啊,鹤伊,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程鹤伊放下纸箱,轻微晃了下手腕:“没有,顺带的事情。”
她看向四周,大厅的角落堆满了行李,一年中仅次于春节的假期使得大家的出游兴致高涨,就连她的面包店都挤满了客人,一周去一趟的县城被迫改为一周三趟。
陈惠敏满不好意思地搓着双手,殷切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里面拿点水果,你带回去吃。”
“哦,不用!”程鹤伊连忙叫住陈惠敏,“这两天忙得很,吃点零食的功夫都没有,我要是收下了,也是糟蹋那些水果。”
“不如——”她顿了顿,“留给客人吃。”
她抬起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袋:“之前生意忙,让你跑空了,今天刚好多出几个面包,惠敏姐你拿着当点心。”
“嗨哟~”陈惠敏的身子后仰,皱着眉头拍手道,“哪有让你出钱又出力的道理?我那次啊,是实在太忙了,没吃午饭,想着偷个懒来你这吃个面包。”
“我这张嘴笨,馒头啊面包啥的吃不出什么区别。你有这个心意,不如拿去给云初尝尝,她啊,最中意你做的面包,这两天你忙她也跑空好几次,还跟我念叨呢。”
程鹤伊清清嗓子,放下手四处张望着:“她——现在在哪?”
“她这两天没来我店里,我还以为她走了呢!”
“哪能!”陈惠敏推着程鹤伊走上电梯,“她还要住好久呢!她是个喜好清净的人,你那边那么热闹,她自然是要躲一躲的。”
此时正值傍晚,民宿里的游客大多还在外游玩,并没有人上下楼。程鹤伊靠在电梯厢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击着包装袋。明明不过一层楼的距离,她却莫名地觉得漫长。
二楼都是客房,程鹤伊找到季云初的房间,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轻轻握拳在门上轻敲两下:
“季女士,你在吗?”程鹤伊咽下口水,“我是程鹤伊,我——店里多出两个面包,我——惠敏姐说带给你尝尝。”
……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程鹤伊复又敲了两下门,在门口静待许久,确定里面没人后,这才低着头往电梯走去。
露台的门还开着,程鹤伊抬腕看了眼时间,时候尚早,她回去除了准备面团,再没有别的事情。
这般想着,她缓缓抬腿,轻声朝门口走去。
彼岸的露台她曾来过一回。陈惠敏在各大平台上以此为噱头,招揽了不少游客。坐在上面,品着红茶,不时远眺一番,便能尽收大片美不胜收的景致。
角落的桌子上摆着一本翻开的书,程鹤伊扶着门,探出半个身子小心观察。若是遇见旁的陌生人,按照她的性子,她肯定是要装作走错房间然后转身离去。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季云初穿着灰白渐变的纱裙,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细长白皙的脖子,仿若被精心雕刻的艺术品,随着每一个姿势变换角度。她的后背光裸,露出精致的蝴蝶骨,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如就此笼罩了一片金色的光辉。
她的每一个毛孔都显露出如天鹅一般的高贵优雅。
程鹤伊一时失了神,她抱着手,倚靠在拐角的墙边,默默欣赏着季云初的舞姿。
时间恍若就此静止,只剩金色的光辉在季云初的肌肤上缓缓流动。归鸟从天际划过,越过季云初高挺的鼻尖,飞入程鹤伊的心田。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不觉流露出浓烈的倾慕之情,眼中满是敬仰之意。
一曲罢了,季云初突然转身,直直撞入程鹤伊的视线。她眯了眼,企图捕捉那人眼中转瞬即逝的情愫。奈何程鹤伊已经直起身,低头清了一下嗓子,抬手道:“惠敏姐说你前几天没吃上我的面包,让我给你送两个。”
季云初默然,上前接过包装袋。她这一曲跳得随意,完全是为了回忆动作,没有丝毫美感。她本以为这个点没人会来到露台,倒也没有丝毫拘束。只是眼下被最不想见到的人看见自己拙劣的舞姿,她的内心悔得恨不得即刻从这里逃走。
见季云初沉默,程鹤伊也难得感到些许尴尬,她低头揉了两下鼻尖,目光盯着季云初的鞋尖寻找话题:“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芭蕾舞者吗?”
季云初笑着将面包放在玻璃桌上,自我调侃:“跳舞哪能当饭吃?无聊之时的消遣罢了。”
“怎么会?”程鹤伊由衷称赞,“你跳得很好啊,现在不是有很多出名的舞者吗?她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程鹤伊并不了解芭蕾,也很少特意去欣赏这个舞种,她只是站在外行人的角度,处于人类对于美的共同默契,发自心底地称赞。
“而且——”程鹤伊跟着在桌子前坐下,仰头看向远处的夕阳,“你现在可是颖萱的芭蕾舞老师,我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
季云初笑出了声,她托着下巴观察程鹤伊的眉眼:“你这话,怎么有种熟悉的霸道?”
程鹤伊两手一摊,嘁笑道:“我钱包空空,霸道不了一点。”
“你还钱包空空啊?”季云初睨了一眼,“我看你这两天生意火爆,怕不是早就成了小富婆。”
“没有没有。”程鹤伊连连摆手,“都是小本生意,能养活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坐在对面,看着彼此沉默着。
“咳。”季云初率先移开视线,她看向逐渐西垂的落日,状似不经意问,“今天就这么打烊了吗?”
程鹤伊点头,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这两天累了,想回去早点休息。”
“今年真是奇怪,一个假期突然多出那么多游客,我真担心这会被那些领导抓住商机,到时候灵感一现,一拍大腿,把双浔改得面目全非。”
“最好啊,做方案的是刚毕业的,年轻人才懂我们喜欢什么。”季云初搭话道。
“我也不年轻了。”程鹤伊摇头感叹,“现在的小孩子说的一些梗我都接不住。”
季云初啧了一声:“二十多岁说话这么丧气干什么?”
程鹤伊没有反驳,她拍拍膝盖长叹着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食材了。”
季云初跟着起身,准备目送她的离去。
“对了。”走了两步,程鹤伊突然回头,“明天的早饭你什么打算?”
季云初微微偏头,不解道:“早饭?”
“对啊,你明天。”程鹤伊背过手抓着腰后的布料,“想吃面包吗?我可以先做你喜欢的那一款。”
季云初的嘴角不觉翘起,她背着手,双脚交替在地面上点着,夹着嗓音故意问:“你不是说你不会给别人留面包的吗?”
“为你……”程鹤伊猛然顿住,她轻笑一声掩饰,接着道,“偶尔改变一下也不是不行,你要吗?”
“那就——”季云初眼波流转,刻意拉长声音吊足对面那人的胃口,“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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