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关于黔南,殿下可看出了什么?”

说到正事,纪淮舟正色起来,他坐直身子,侧首望向霍少闻:“税不正常。”

霍少闻冷笑:“那是因为官税都给了匪寇。”

他将案上吃食推向一旁,取过文书旁的舆图展开铺在桌前,面色凝重。

“宝州,郝州,晖州,官匪勾结,沆瀣一气。”

纪淮舟眸底一震,这正是他察觉到异常的几个州。他满腹疑虑:“那禄州呢?”

霍少闻手指重重点上舆图:“这里去年发现了一座铁矿。”

纪淮舟眼睛跟着他的手指移向舆图中某处,登时大惊失色:“禄州竟有铁矿?”

禄州发现铁矿,州官却并未上报而是选择私吞,这铁矿若是到了匪寇手中……

纪淮舟悚然一惊。

他不抱希望地问:“禄州州官与匪寇也有勾结?”

霍少闻目光沉沉:“禄州就是最大的匪窝。”

想到几年后那场浩劫,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乾就是被黔南之患弄垮的。

黔南多流寇,平寇费人又费钱,朝廷每年拨下的银饷本就不多,再经过层层克扣,到州官手中就所剩无几了。当地官员都不愿干平寇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原本不成气候的流寇最后竟成了大患。

长嘉三十六年,禄州匪首竖旗为王,反了。

就在朝廷讨伐反贼时,东昌趁虚而入,连夺大乾数个城池,长嘉帝迫不得已只好与东昌议和。接连不断的战争,几乎掏空了国库。

纪淮舟登基时,大乾已然走到末路,摇摇欲坠。

这一次,不可让前世之乱重现。

纪淮舟必须尽早即位。

霍少闻目光扫过桌上舆图,直截了当开口:“想不想在一年之内登基?”

“啊?”

纪淮舟惊愕万分,狭长凤眼因震惊而微微瞪圆,素来晏然自若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茫然的表情,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落在霍少闻眸底,令他五味杂陈,帝王心思深沉,他记不清有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纪淮舟了……

霍少闻伸出手指,戳了戳纪淮舟柔软的脸颊。

“听我的,必定让你登上皇位。”

纪淮舟回过神来,用一种疑惑且警惕的眼神上下扫视霍少闻,谨慎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嘛……”霍少闻勾起唇角,在纪淮舟紧张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开口,“本候尚未想好,日后再说。”

纪淮舟看他一眼,低下头,勾住霍少闻腰间玉环,握在手里把玩,吐出口的话慢吞吞的:“方才你不是还要与九皇子结盟?如今又要在一年内助我上位?”

话语中显而易见的怨气,令霍少闻眼中生出一抹兴味,他声音微扬:“本候做事无须向你解释。”

纪淮舟抬眼,幽幽看着他,换了另一个问题:“侯爷从未去过黔南,是如何得知这些秘辛的?”

霍少闻信口胡诌:“我有位好友云游四方,途经黔南时察觉异常,经过多番打探,他竟查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便传信给我。”

“好友……”纪淮舟轻轻重复了一遍。

霍少闻微怔,他看见纪淮舟眼底飞过一道令他捉摸不透的阴影,周身气场瞬时冷了下来。霍少闻反复在心底盘查自己方才说的话,并未发觉有何破绽。

纪淮舟这又是怎么了?

那抹冷意转瞬即逝,纪淮舟很快扬起唇角:“侯爷是担心黔南会大乱,故欲扶我登基以解黔南之危?”

霍少闻按下心中疑虑,回答他:“你父皇奢靡无度,不可能掏出国库银子去平匪,若不趁早解决黔南之事,日后必会山河动荡。”

“侯爷想做什么?我听你的。”

霍少闻:“挡在你前面的只有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你想借这次机会拉安国公和贵妃下马,手上定有足以覆灭整个安国公府的证据,再过两日就是春闱,春闱后便可动手了。”

他停了停又道:“明日休沐,今晚我歇在你这里,你明天带我去见李次。”

纪淮舟闻言脸色微变:“我这就命人去清扫客房。”

“不必。”霍少闻拦住纪淮舟,微微一笑。

“我睡你那里。”

纪淮舟眼皮飞速眨了眨,故作苦恼,开始找理由:“我睡相不好,恐会冒犯侯爷。”

霍少闻:“你在拒绝我?”

“不,不是……”在霍少闻裹着寒意的目光中,纪淮舟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踌躇许久,深吸一口气,脸上表情颇为沉重,“夜已深,请侯爷屈尊下榻。”

霍少闻笑了。他搂住纪淮舟起身,熄了书房的灯,屋内顿时陷入黑暗。

纪淮舟下意识去牵霍少闻衣袖,不料碰到温热之物,意识到那是霍少闻的手,纪淮舟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霍少闻是习武之人,体温较旁人更高,炙热涌至纪淮舟掌心,烫得纪淮舟心尖发颤。

他想抽回手,霍少闻察觉到他的意图,反手紧紧扣住他。

“你看不见,我牵着你走。”

男人低沉的声音盘旋在纪淮舟耳畔,纪淮舟脚下踩了棉花似的,飘飘忽忽跟着霍少闻离开书房。

今夜无月,厚重云被盖着苍穹,天地之间被令人心悸的漆黑所占据。

纪淮舟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攥着他的那只手骨节粗大,厚实有力,能操重戈,斩强敌。

这是一个无比强悍的男人。

有他在身边,纪淮舟似乎什么也不用怕。

纪淮舟轻轻呼吸着,初春微凉的空气涌入鼻中,其间夹杂着杏花香,还有……前几日他送给霍少闻那只香囊的味道。

暗夜中,纪淮舟唇畔一点点扬起,露出了一个十分纯粹的笑容,不带任何算计与引诱。

踏入院内,夜色中出现一道亮光,周照吉提着灯,正在院中等候。

纪淮舟被霍少闻牵着,从黑暗一步步走向光明。

两人走到近处,周照吉朝他们行礼,目光不着痕迹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中带了一丝试探的味道:“殿下,热水已备好,你何时沐浴就寝?”

纪淮舟:“现在。”

“正好,”霍少闻轻笑,“还未和殿下试过……鸳鸯浴。”最后几个字他是贴着纪淮舟耳边说的,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让在场几人都听得分明。

主仆两人脸上瞬间浮现如出一辙的惊愕,霍少闻瞧着他们的模样,唇角挑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纪淮舟艰难开口:“侯爷……要与我共浴?”

周照吉知道此刻自己不应插话,但实在忍不住,他含怒道:“侯爷,殿下的浴桶过小,恐怕容不下两个人,我让人为您备上新的浴桶。”

霍少闻扫他一眼,目光微沉:“我与你家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既如此关心你家殿下,今日怎不劝说他用饭?”

周照吉:“……”

冤枉,他求了殿下八百回,殿下都把他赶出来了。

不过,霍少闻这话听着……

怎么像是在关心殿下?

今日他一见到霍少闻,就感觉对方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莫非也是因为这个……

正在周照吉苦苦思索之际,那两人已经越过他进了屋内。

屋里亮起了灯,一双人影映在碧纱窗上,两人挨得极近,似一对交颈鸳鸯正在呢喃耳语。

周照吉叹了一口气,带着繁杂如潮的思绪离开了小院。

屋里,两人正坐在床榻间,共赏……春|宫图。

一张张淫|乱之图出现在视线中,霍少闻面不改色。反观一旁的纪淮舟,面红耳赤,眼神躲闪,手指勾在一起,都快拧成了麻花。

霍少闻余光一直落在纪淮舟身上,心情极好。

翻过一页,霍少闻视线定住了,目光渐深。那日天色昏暗,他看得并不清楚,谁知这张图比他看到的还要……

霍少闻指着画中之图,侧首望向纪淮舟:“上次与殿下共看此书,殿下说最喜欢这张图。”

纪淮舟垂首,见到那被缚在床间的少年,瞳孔一震,绯红顿时蔓延至整个脖颈。

他无意中指到的竟是这样一张图?!

“我寻人打一副这样的铃铛银链,戴在殿下身上必定好看。”

纪淮舟欲哭无泪:“侯爷,我那是看不见乱指的,我不喜欢!”

霍少闻:“哦?你不喜欢?”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纪淮舟被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盯着,嘴唇张合好几次,无力地吐出一句:“我喜欢。”

霍少闻脸上阴云散去,笑容明朗:“我就喜欢听殿下说实话。”

纪淮舟:“……”

“叩叩——”敲门声忽然响起。

“殿下,我们为您送热水了。”

纪淮舟仿佛见到救星,迫不及待开口:“你们进来吧。”

屋门开启,仆从们抬着热水进来,将水倒入浴桶。他们手脚麻利,干活利索,片刻间水便满了,纷纷退了出去。

转眼间,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纪淮舟目光在屋中飘来荡去,就是不敢落在眼前人身上。

片刻后,他咬咬牙道:“侯爷,我为你宽衣?”

霍少闻突然大笑起来。

纪淮舟怔怔望着他,颇为不解。

好一会儿,霍少闻才止住笑,声音中含着未散尽的笑意:“方才是逗你玩的,来之前我已经沐浴过了。”

“你……”纪淮舟瞪着他。

半晌,纪淮舟轻哼一声,拂袖转过屏风。

霍少闻再次闷笑出声。到底是少年人,比后来的他可爱多了。

忆起那个心思难测的帝王,霍少闻笑容微敛。

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霍少闻视线转向绿竹屏风间的人影,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滴水珠,它正沿着那人纤细脖颈滚落,在白皙肌肤间蜿蜒出一道水痕。

霍少闻垂眸,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定定瞧着它,目光幽深。

【小剧场】

舟舟:“你心中藏着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小霍:“跟你一样。”

舟舟:“?”没让你说情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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