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种分不清主次的丫鬟家法后还是赶紧发卖了吧”，沈棠的小嘴内吐着冰冷的字眼，瞅向丫鬟的眸光中满是冷意。

“毕竟，她能作威作福到我头上，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作到别人的头上呢？”沈棠虽然没有明指，但她相信这个便宜老爹还是能听出来的。

不管是对老爹还是对她现在的那个便宜老姐，这个丫鬟留着都只会是一个威胁。

直到此刻，丫鬟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凌辱的无知丫头，对方看向她的眸中充满了不屑及鄙夷，凛寒的目光宛若在告诉她，你算是什么东西？

“小姐，小姐，您放过奴婢好不好，日后奴婢一定为您当牛做马，您说什么奴婢便做什么！”见主动权掌握在了沈棠手里，丫鬟慌乱地朝着沈棠的方向跪去，然而少女只是冷冷盯着她，唇角缓缓展露一个令人通体生寒的笑容。

“晚了”，少女的唇瓣清晰地传达出了二字，随即便重重扭过身，将腿从那丫鬟的手边挣开。

望着细白小腿上多出来的一道红痕，沈棠委屈地瞧了便宜老爹一眼，“爹，你瞧，我的腿都被她勒出一条红印了。”

到底是药阁阁主，再怎么说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受到这般对待，当即便黑了脸色，重重将手掌甩在了那丫鬟面上，生生将对方的脸扇得半边肿起，说话都显得困难了些。

“老爷！”只是这次不等丫鬟再开口求饶，药阁阁主已然命人将眼前这仗势欺人的丫鬟给拉下去，不过多时，沈棠便听清了自院中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心头不由畅快了许多。原身在暗地里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辱，她讨的这点债又算什么。

扭头看向了沈棠的药阁阁主老脸却是布满了羞愧神色，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头，手指刚伸到半空中，沈棠便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他望着女儿无欲无求的视线，掌心一时间就那么停留在了空中。

“哎，是爹对不起你”，药阁阁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只抬起的手终究是落下了，眸光也不由避开了沈棠的视线。棠棠和小墨都是他的女儿，然而他却为了自己一手建立的药阁，将两个女儿都拉下了水。

长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小墨身上，以致于忽视了自幼便体弱多病的小女儿，他起初也是看着小女儿身体孱弱才让棠棠住在这远离主屋的位置，只是不想这群下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仗着他不常来的缘由如此欺辱小女儿。在他没上心的日子里，棠棠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才会让她现在连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要害怕地后退半步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的药阁阁主老眼发红，只是他殊不知沈棠只是不习惯陌生人靠自己太近才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闺女，这些年你受苦了。”

沈棠瞧着面前的老阁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些话早就应该对曾经的姜久棠说，现在她占用了姜久棠的身体，对她说这些话也于事无补。

“爹，别说了”，面庞莹白的少女，盈盈水眸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老人，“我知道您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寻我暂替姐姐暂管药阁数日。”

若非姜墨此番远行，药阁阁主又怎会想起自己这个小女儿呢？姜久棠与姜墨长相如此相似，可在利益驱使下，这个便宜老爹的心终究会移向姜墨一方。沈棠并不觉得姜墨有多幸福，毕竟她在上一次的任务中接管的便是姜墨的身份，在她看来，这二人不过都是药阁阁主手下的棋子。长女也好，次女也罢，二人自打出生起便被强行逼着学习掌管药阁之法，姜墨虽得了更多关注，可遇到的危险也是姜久棠的数倍。

思及此处，沈棠安静地垂下了头，殷红唇瓣轻启，“既然姐姐远行，我便做好了暂管药阁的准备，您不必担心。”

药阁阁主低头瞧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儿墨色长睫轻颤，瘦弱的胳膊紧紧贴着身躯，时不时望向窗外飘落雪花的眸光中带着满满的艳羡，心不由抽痛了几分。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女儿啊。

“棠棠啊，你身体好了吗，要不要再多歇息一会儿？”药阁阁主小心翼翼地问道，得来的则是少女毫无起伏的回答。

“爹，即使我身体未好完整，您也不会放弃让我暂替姐姐的念头。既然如此，此番询问有意义吗？”

沈棠缓缓起身，找了件破旧披风披上，慢步走到了窗前。

“喊人将衣服送来吧，妆容我已画好了，您遣人将衣物送来便好”，她淡淡地开口，轻飘飘地瞅了对方一眼，“在扮演药阁之子这件事上，我不会比阿姐差的。”

药阁阁主犹豫了半晌，到底没能将安慰的话语说出口。正如沈棠所言，即使她的病还未好全，自己也不会因此便放弃了让她伪装的打算。他并不那么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可这个女儿却比想要中要更了解他。

沈棠并不打算再和这个便宜老爹多废话，聚力丹时效有限，她可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模样，这一次云笙的最终任务恐怕还是刺杀药阁阁主之“子”，但姜墨不能死，与上一个任务不同，在上一次任务当中，她使用的是姜墨的身份，即使是后来死在了男主的手下，也是在将姜墨这个身份所应当做的事情都完成后才给了云笙机会让对方刺杀自己。

只是这一回，她不能让姜墨死。任务的最终目的既然是要让男主获得非凡地位，那她就不能让姜墨死在云笙的手中。上一次任务中她同男主云笙的接触虽是不多，却清楚地了解对方是千机阁内的成员，当时她完成了该做的事情，死在云笙的手中倒也不成问题。但在云笙成为千机阁阁主前，老阁主始终都是站在太子慕容武一方。

千机阁属于江湖势力，然而千机阁老阁主早早便搭上了皇族，若是放任他行事，不止千机阁，愈来愈多的江湖势力也将被迫卷入朝堂之争。彼时云笙是否能成为阁主是一说，能否在心胸狭窄且毫无治国理念的慕容武眼下行事都成问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她必须得做出些什么事来。

也是因为太子无能，药阁才从始至终都是站在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三皇子慕容瑾一方。若是让姜墨提前死在了云笙手上，那么对于三皇子的派系无疑是一股重大打击，她同样不能就这么放任云笙对姜墨下手。否则让那慕容武夺得了皇位，日后朝堂势力不仅不会作罢，还会将手伸向江湖势力。

眼下她既然成了姜久棠，姜久棠本就与姜墨长相无异，那么就由她来代替这个如今的长姐避开云笙的袭击吧。

沈棠看着便宜老爹站在门口，二人便这么杵了许久，直到外头的新丫鬟将衣物送来，这便宜老爹才走到了门外。

新来的丫鬟许是瞧见了门口那被打得气息微弱丫鬟的模样，整个人同绷紧的弓般托着新衣裳，小心翼翼地瞧着眼前这个向来少见的少女，生怕对方一怒之下也叫她尝尝家法滋味。

“这么紧张作甚”，沈棠饶有兴致地瞥了着新来的小丫鬟一眼，“怎么，这么怕我吃了你？”

说罢，她故意抖了一番身体，作势唬人，想不到还真将面前这新丫鬟给唬住了，整个人同石块般僵直在原地。见状沈棠也不再去逗她，而是自顾自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新衣裳，一件件地换到身上，最终从架子上抽回了自己的雪白狐裘，感受到浑身暖意后才懒洋洋地朝外走去。

“愣着做什么？”

那新来的丫鬟呆呆地瞧着跟前面若冠玉的沈棠，象牙白鹤纹长袍外披着毛茸狐裘，眉眼秾丽，扮起少年郎竟是丝毫不比姜墨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许是气质凛然，对方光是从她身边走过便叫这丫鬟感受到了一股松柏之傲，清峻非凡，压力十足。若是不追究到底，根本瞧不出眼前人实则是由女子所扮。

回过神的新丫鬟匆忙应答两声，便低着头跟在了沈棠身后，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姜父在沈棠走出门数步后都没能反应过来，他刚思忖着这小女儿屋内怎么走出了一个翩翩公子哥，后一顺才猛地瞪大了眼，死死盯住了眼前的少年。

“棠棠？”这药阁阁主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难得让小女儿扮的模样，竟是比长女男装时还要更贴合少年模样。

沈棠虽是服下了聚力丹，但那也不过是为了保持身体力量能够被自由调动，可这羸弱的身板依旧不适应周遭环境。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沈棠雪白的面庞很快便染上了一层薄红，鼻尖更是同点了脂粉般粉艳。

她下意识咳嗽了数声，这才将这便宜老爹的神思唤了回来。

“你与小墨当真是像你们的娘亲啊”，药阁阁主长叹一声，轻轻拍了下沈棠的肩膀，“跟我来吧，小墨不在，也是时候让你了解一下药阁的存在了。在她回来前，不少事情需要由你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