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川把身份证放在识别器上,认真在电脑上进行入住登记,同时,从柜台上拿了一本纸质档案递给他,“登记一下家长信息。”
程煦元刚落笔写下“宋茗安”三个字的第一个“宋”字,立刻警觉道:“你们不会联系我妈来接我吧?”
喻川:“……”
钱难挣,屎难吃。
换作平时喻川才懒得理他。
“那我能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程煦元:“不能。”
她这人怎么总这样,说话不那么直接会死啊。
“喻川?”他试探地叫她名字,“我挺好奇,你这个表情坐在前台,确定不会把胆小的客人吓走吗?”
喻川冷笑:“咱俩现在谁有求于谁很难看出来吗?少在这摆客人是上帝的架子。”
“……那你也得跟我保证,不能给我妈打电话。”
喻川耐着性子:“未成年入住酒店,登记家长信息是正常流程。”
“行吧,信你一次。”说完,低头继续笔下没写完的信息。
程煦元写完又好奇:“你爸妈都不收未成年,你为什么收我?”
喻川只觉得他废话很多,抬手拿回档案册子,没什么好气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爸妈不赚的钱我赚。”
在电脑上一通操作后,喻川找到对应房卡,连同身份证,一起递还给他:“616单人标间,128块。”
程煦元接过证件,扫码付钱:“谢了。”
电梯停在八楼,程煦元摁了上行键,等电梯时,他侧头给了喻川一剂定心丸,“我妈以为我去亲戚家了,不会来找。”
喻川:“……”
看着他搭乘的电梯合上,喻川坐下看着电脑上的入住登记页面。
程煦元的身份证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照片上的他比现在稚嫩很多,完全是个没长开的小男孩。
喻川再次保存入住信息,随后关闭了当天的客人登记统计信息页面。
父母并不会每天扒着电脑看今天开出了几间房。
用刘安巧的话说,做生意要拿的起放的下,最忌讳心态不稳,心宽才会生财。
新客的入住登记系统又是个独立页面,而且这会已经十一点了,喻川觉得程煦元今天在这住应该不会被发现。
在电脑上登陆□□,点开和李思圆的聊天窗口。
点击放大李思圆分享的几张截图。
是八班班级群的聊天记录,李思圆把程煦元的几条语音转文字截图发给了她。
这是她今晚愿意冒险留他住下的原因。
在大学周边做生意,不管是卖吃的还是提供住宿,口碑永远是最重要的,但凡有什么槽点,大学生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就干不下去了。
早几年前,巷子里另一个酒店收了个离家出走的高中生,父母晚上找不着人报警,江大的学生一看警车,都好奇,但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小道消息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传着传着就成了那家酒店搞黄色产业,没多久就倒闭了。
她不知道程煦元和家里闹了多大的矛盾,也不知道他家长会不会找来,但她知道在这一片没人敢留一个离家出走的高中生。
程煦元会在群里帮她说话,多半是因为军训下雨那事,毕竟他这个人大多时候都不太正经,但那天晚上给她道谢时很真诚。
那些误解的话她其实不是很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呗,但看见有人帮她说话,不管是李思圆还是程煦元,她心里不是没感觉的。
今晚就当还他一个人情。
点击“X”,喻川关闭图片,视线落在她和李思圆的聊天记录上。
李思圆:【你那天为什么帮他啊?是不是看见帅哥被冤枉心里也不好受呀~】
李思圆:【我那天在群里故意艾特他的,我怕他什么都不说,光长一张好看的脸,实际上忘恩负义,那天晚上他好久都没发言,差点我就下头了】
李思圆:【还好,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喻川:【不是帮他,主要是看不惯那教官玩杀鸡敬猴那套】
李思圆:【?好吧,那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更光辉伟岸了】
喻川:【……】
李思圆:【但是啊,就跟程序员是个帅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不能吧?他真的是我上学以来遇到的最好看的一个男生了!】
喻川:【没有,但是我也承认他长得帅】
李思圆:【是吧是吧!不过我想好几天了,还是没能想出一个除了帅和好看以为的词来形容他】
这个问题军训结束那天李思圆就提过,这一届高一出名的帅哥就两个,一个是程煦元,另一个是一班的路清晏。
汇报演出那天,李思圆给喻川指过路清晏,是挺帅,不过看上去不苟言笑特严肃,和程煦元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帅哥。
李思圆说路清晏是闷骚型的,但说程煦元是阳光型的又不太合适。
因为这人虽然性格好,但大多时候都不太正经,插科打诨找趣逗乐,就没他接不上的话茬,话多且密,和阳光暖男没半点关系,一时间竟找不到除了比帅和好看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
早晨六点半,喻川准时下楼,嘴巴里叼着片吐司,把酒店大门打开。
回前台,戴上耳机听英语听力。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她摘下耳机,抬头看见程煦元在前台不远处,懒懒的倚靠墙站着,像是没睡醒,有些无精打采的。
见她摘下耳机,迈步朝前台走来。
清晨,男生的嗓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结束了?”
喻川接过他身份证,这会刚七点,没想到他会下来这么早,“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不叫我。”
程煦元随口道:“刚下来,看你练听力,没好意思。”
是真没好意思。
本来就好奇为什么她能在十中那样的环境考上一中,结果这又是物理又是英语听力的,再想起自己和程嘉木吵架的原因也跟成绩有关,他看着都自惭形秽。
退房操作很快,喻川把身份证还给他,“等我一下。”
喻川从前台出来,进了屏风隔开的里间,出来时递给程煦元一瓶加热过的牛奶和培根煎蛋三明治。
“这个给你,作为让客人提前退房的补偿。”
程煦元有些意外,习惯性轻挑左边眉毛,也没跟她客气,接过东西,“谢了。”
喻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开始思考□□上李思圆谈论的那个话题:程煦元属于什么类型的帅哥。
按照李思圆分享的有关他八卦,富二代,玩的都是摄影、乐高这些烧钱的爱好,结合自己跟他的几次交往,喻川总结了一下:
是帅的,但不高冷,有个有趣的灵魂,还有点小才情,想了想除了帅气之类的词,该怎么形容呢?
正好看到他因为早起,迷迷糊糊没怎么打理的头发,后脑勺翘着一撮呆毛。
喻川想起某视频平台上播放量极高的话题词——#纯情男高#
挺贴切。
……
九月一日,正式开学。
高一年级共十二个班,高二文理分科后便是八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
八班比较特别,是艺体生特长班。
林金鑫,国家二级跳高运动员。
李思圆,全国青少年书法绘画大赛,获初中绘画组全国一等奖。
还有杨念慈,如果喻川没记错,她五岁就开始学中国舞了。
像是他们这样的艺体特长生,八班有十七个,中考成绩只要能达到全省前百分之五十,就能被一中破格录取。
这些在喻川决定报一中的时候便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分在八班。
八班大概率是文科班,那就意味着一年后她要再去适应一个新班级,跟一群新的同学认识相处。
对喻川来说,这事很麻烦。
比如此刻,冉时依在开学大典结束后把她叫到办公室,十分婉转的问了她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
喻川猜杨念慈应该找过冉时依了,于是如实回答:“一般。”
冉时依听见这个回答明显一愣。
那天军训的事让她对这个聪明的女生留下很深的印象,按理来说经过那样的事,班上很多同学都会乐意和她成为朋友。
冉时依:“是这样,杨念慈同学有跟我反映说她跟你性格不和,不太适合做同桌,我想问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喻川:“不是误会,就是有矛盾,我也不想和她做同桌,您不用费力帮我们调和,没用的。”
冉时依一时无言,顿了顿才开口:“行,我尊重你们个人**,就不多问了,你们同桌的事我也会安排,新班级、新同学,大家都需要时间慢慢相处了解,有困难随时找我。”
对于冉时依的处理,喻川有过一瞬诧异,她没刨根问底过问两位女生之间的矛盾,也没有因为喻川初中母校是十中而先入为主认为是喻川的错,只是客观的觉得新同学需要磨合。
下午的班会课上,冉时依动了班上大多数同学的位置,喻川和一个叫黄奕雯的女生成了同桌,还是坐在程煦元和林金鑫后桌。
至于班委,冉时依决定考试成绩后和课代表一起定。
开学第二天,高二高三年级进行开学考试,这是一中的传统,各学科的出题范围都是寒暑假作业相关内容。
而高一年级,需要进行摸底测试,内容以70%初中重点 30%高中衔接基础知识。
第二天考完语文和数学,题目有一定难度,晚上自习开始前一片怨声载道。
喻川倒没太大反应,在座位上复习暑假写的笔记,准备明天的理综。
晚自习铃声响起,教室归于沉寂。
冉时依在班里转一圈后,轻敲程煦元的桌子,把人带了出去。
“还是不想当班长吗?”
程煦元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跟程嘉木吵完架这两天他心情都不怎么好。
冉时依微笑着点点头:“行,那我也不强人所难,我另外再找人,但在下周班会之前,你还是班长,对吧?”
程煦元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您想要我帮忙干什么事吗?”
冉时依收起玩笑,语气认真:“我想了解喻川同学的情况。”
程煦元眸色暗了暗,沉默半晌,问:“班长是间谍吗?”
冉时依不解:“嗯?怎么会这么想?”
程煦元:“您现在不就是这么做吗?喻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已经听说了,然后带着已知的结果来问我……”
是想让我帮你背黑锅吗?你做好人,我做那个嘴贱的班长?
程煦元倒吸口气,忍了性子,没有把话怼出口。
然而冉时依一脸茫然,“我听说什么?”
程煦元:“?”
难道冉时依不是听说了喻川的那些传言,才几次三番找他问喻川在班上的情况吗?
“程煦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班长是给老师当间谍,我找你来确实是想了解喻川的情况,她的两任同桌接连来找我,说想要换位置,但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由,我对喻川本人并不了解,军训期间你是班长,又坐她前面,我认为你会比我了解更多,调查问题才能解决问题,我没有要你当间谍给老师告密的意思。”
程煦元:“……”
“所以我能不能知道,关于喻川,我‘听说’了什么?”
程煦元回避着冉时依的视线,想起那天冉时依说的“委屈你了”,这个班主任会不一样吗,他不知道。
“小班,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有关喻川的事我不能跟你多说。”
因为他无法确定那些传言的真假,也无法确定冉时依会不会是个听风就是雨的班主任。
如果因为他多嘴,让冉时依对他的“救命恩人”抱有偏见,他罪过就大了。
顿了顿,“如果你为她和谁同桌的事感到头疼,实在不行我可以和她坐同桌,就当我这个临时班长最后为您做点实事。”
“还有,刚刚是我情绪不好冒犯了您,对不起。”
话都被他包圆了,冉时依一时语塞,“这样吧,我这么问你,喻川同学,是不是没有很好的融入班集体?”
程煦元思考了下:“是吧?”
冉时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是什么意思。”
程煦元讪笑,“喻川是不是没有融入班集体”这个问题就是很难有个确切的回答,是和不是都行,虽然表面上是八班众人疏远喻川,但他看喻川我行我素的样子,人也没想往这个集体里融。
于是他模棱两可糊弄冉时依,“我跟她不熟,她的事我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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