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穿衣打扮

防御部署的安排大摆于眼前,最先行动的是趋近老态龙钟的舰长。他一扫恍若是前朝的颓废气,充分发挥他占卜的特长,深情地为生存做准备。

在空闲的机师的协助下,舰长室连接了内置的厨房。只要他用头一砸一枚黄色胶囊似的按钮,吧唧一声,升降管道口就会吐出一只正在产蛋的鹅。

“鹅鹅鹅鹅鹅鹅!”单纯的每只鹅都不明所以,拐动着雪白的长脖子,疑惑地问这傻老爷征调它是要办什么大事。

舰长总会摸摸涂满细脂粉的老脸,取下丝绒红手套,扼住鹅的喉咙,劈开带着魔法的手掌,戳碎鹅腹,掏出鹅之内脏,扒拉几下,挑出新鲜出肚的鹅肝,严肃地对着鹅肝说:“宝贝儿,我们完了,该死的混蛋们。”

说完这句他埋于心又要宣之于口的话,他就会吻吻热烘烘的鹅肝,再悲叹着把它塞进丝绸绣花口袋里,用力拍几下,拍成稀巴烂。

“希望有用……”最后,他用腥臭发黏的手掌盖住大而凹的脑壳子,再虔诚地拍三下,自我安慰。

至于组成鹅的其他东西,舰长没有中饱私囊,能吃的被他丢进连接厨房间的玻璃管道内;不能吃的则被上门讨生活的潭钚装入废旧的麻皮袋里,等待绞碎、碾压、重塑……变成瞭望台的精品建材。

由这一项简单的鹅变之事,可以看出来,跟舰长直接对接的是潭钚。她目前身兼重担,忙得团团转,正在跟一群引导员们搭伙,收集无用的破烂,用较为原始的方式,修建防御设施。

她着实是尽职极了,一上任,都把毯子样的长裙撕了一半,秀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把轻飘的裙摆在口哨声中捐献了。

“谁敢捡我把谁的脑袋拍扁。”她又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舰员们甜笑着说。

潭钚背着麻皮袋,攀登着长满冰雪之细小绒毛的绳梯,从舰长室降落到乌烟瘴气的控制室时,从播音器里传来凡图的大喊大叫:“哪个混蛋把警报系统解除了!混蛋!它连接着红外线警报装置!哪个混蛋,快点招供!”

凡图也是一位大忙人,正手拿修补裂缝的硅酮,趴在控制室的玻璃窗前,怒气冲冲地瞪视潭钚。毫无疑问,她就是认为负责收集“垃圾”的潭钚顺手牵走了。

潭钚单臂悬挂于绳梯上,撩了把秀美的长发,取出后肩别的一根晶彩玻璃棒。棒头敲击着冰渣子遍布的窗角,她对凡图道:“您别看我,小图图。就我所知,系统是抽象的,没法子被我拿走,作为瞭望塔的填充材料。”

“它能填充你空空如也的大脑!”凡图责难道,竖起了个不太讨喜的中指。

“哦?要是能有此等妙用,早没我的份了。相信我,您这只小傻猫,比我更需要。还有,您安分点儿吧,要不是您还有一张会空口造谣的妙嘴,我早把您锤进地基里了。”

潭钚言笑晏晏,隔着玻璃板用玻璃棒点了点凡图的脑袋。吊在绳梯的手一松,她抗击着冷风,炫丽地搅动着裙摆下的双腿,从高空中旋转着轻盈落地,获得了一大片赞叹和掌声。

不过,潭钚也恶心的想吐,原因有二,一是她是晕车体质,转的圈数太多了,就容易恶心;二是她从条封条大小的玻璃缝中,瞅见西伺正跟几个审美独特的小伙儿摩擦的火热。

那一堆蠕动的“人造肉”,依她连续几个小时点评垃圾的眼力来说,根本没有存活于世的丝毫美感。

*

周楠忙里偷闲,被原笙从指挥中枢室拖去了衣帽间。二次进入此地,他不是寻找另一只怪物凑成一桌玩过家家,他就是去玩过家家。原笙的原话是:“指挥官的身份应该有指挥官的衣装。”

虽然周楠只认为指挥官只用有不容置喙的权力就够了,但他正要去衣帽间挑一件适合揣袖子的抗寒厚棉袄子,那顺带满足脑子单纯的原笙的一点小小心愿不无不可,反正祂又不是叫他去扮内裤外穿的精神超人。

多亏挚爱打扮的舰长大权独揽,以权谋私,衣帽间才能成为唐吉诃德号上最金碧辉煌和最无用的“黄金观景地”。

一件件熨烫绝佳的华服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排列整齐地贴挂于薄如纸片的一座座玻璃衣架片上。

有几处的玻璃片空了出来,恰好连成一个扭曲的蛇形,充当着与衣帽间整体和谐的着装全身镜。

帽子更是众多,千奇百怪,五颜六色,舰长图省事,都堆盛在一盏圆圆的玻璃大碗里——直径十米。谁需要一顶帽子,跳进去,加油使劲捞就是了。方便得很!

边上数着一个牌子,写着蚂蚁大的小字:注意纵身一跳要帅气点,不要头着地。

原笙的审美依旧,活力澎湃、生气蓬勃地穿梭在衣帽间,为周楠的从头到脚,精心挑选了一整套。

祂托着手里,朝着周楠比划的两下,就能看出来这成套的服饰气派极了。任何一个细节都有精致的色彩装点,真正做到首尾呼应,比一篇妙笔生花的文章更流畅。

“它适合裱起来。”周楠给了个好评价。

“穿在你身上,裱在众生的眼睛里吧。”

周楠对衣物的容忍度站着要比睡着要高。他被原笙牵到试衣间,解开短大衣,手便垂下来了,任由主动揽活的原笙高高的身躯半裹着他,帮他褪下旧衣服,换上新正装。病人般的纯白眼罩也换成了皮质的黑色。

戴上饰绪,扣好暗金色的扣子,原笙的手无所事事了一下,接着钻进了他的领口里,巧妙地夺取贴着锁骨的那枚宝石蓝的衬衣扣子。

“双脚也交给我,我帮你穿鞋。”

在周楠昏昏沉沉点头的那一刻,他被原笙抱起来一举,坐在盛帽子的圆碗边沿的台子上。

他服从原笙的指示,换了条翘起的腿,眯起的双眼注视着原笙帮他穿靴的颀长手指,忽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情.欲,还有一点欺负病患的恶趣味。

原笙则貌似展示出了祂的恶作剧。祂为周楠选了一双雕花山羊皮皮靴子,异常笨重,能当夯人的砖头用。

他一穿上,像是两根并排的木头桩子分别串了一只小山羊。但这也不能真的怪原笙,衣帽间已没别的更合适的冬鞋可换了。周楠环视一圈,也只能勉强接受。

出衣帽间前,周楠从格子间又捡了一条圆顶罩子样的黑蓝色斗篷,包裹住脖子以下和膝盖以上的躯体,可谓是把原笙帮他搭配的心血毁得荡然无存。

“别这么看我,我冷的要命。”周楠戴着山羊皮手套解释道。

“我温暖的怀抱为你敞开。”原笙热情地抱了下他,汲取到缠缠绵绵的暖意,马上改口,舒服地叹着气说:“算了,你温暖的怀抱还是为我敞开吧。”

周楠跟原笙偷着乐完,办起了正事。他出了舱门,逆着风向,拖走了在唐吉诃德号边上停的一排KND型号雪地摩托中的一辆,载着执意要随他前去的原笙,启动快速档,下到了大美雪山的半山腰。

发动机轰隆地转,散发的柴油气浓郁。在周楠非是有意的造孽之下,喷出的黑烟污染了洁白雪地一身。他们唯一能为雪做到,只能是原笙怜爱地多看它们几眼。

周楠绕着山,转着圈儿,行驶了一阵子,时而会停下,在柴油气中咳嗽几声,叼上一根烟,用望远镜观察一会儿,再从尼龙包里取出一本随身记,写写画画。

他找的角度都不错,大美雪山之下,盾冬教会的暗影原形毕露,毫无遮掩。主旗的杆子是银白色的,黑帽子旗帜又竖的高,如此招摇,似是在寒天里悠哉地放风筝。

最令周楠警惕的是狗不理小队的一面旗帜,独树一帜的丑萌,画的是Q版画,一只窝在超级大的白包子里打哈欠的瘦干哈巴狗——独属华珂的。

狗不理小队加上队长华柯,一共十人,十人则有十面不同的狗旗帜。

“华柯,我想起来了,他喜欢喝煮熟的甘蔗汁。”周楠放下望远镜,目光仍对准那面哈巴狗旗帜。

原笙对着手掌心呼了口白汽,貌似比周楠还了解华柯,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道:“他喝这个东西时,笑得像条傻狗。”

“他是条真的狗。没有人喜欢喝那玩意,简直像是在吃屎一样。”周楠丢下烟蒂,讥讽地说着。

大美雪山是一片陡峭的群山,地形复杂,天气干燥,没覆盖过厚的雪。阴面是威风凛凛的悬崖峭壁,单凭人类那双小脚和小手,根本无力可上。

阳面是平坦的大斜坡,这之中隐藏着许多交叉纵横的易登山路。盾冬教会的魔法师,全都驻扎在背阳面的山脚下。

周楠便做出判断:唐吉坷德号在大美雪山山顶立足,只需要在阴面的山顶加强监测和守备,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人体描边大师,那差不多就能一枪一个准。阳面的把守则难上许多,不光是山顶、路段,山腰子也要安插几座放哨堡垒和阻击营地。

虽然没有明说,但原笙是不可能再上场了,不仅仅是原笙的病体有没有恢复的问题,还在于人类那出自内心的深深忌惮。

周楠对祂在飞行艇之内展现出来的超绝风采和好胃口隐隐担忧,不是担忧祂会伤害人,而是担忧祂会被人伤害。

那群赏金猎人还未表态,但他们不是忘记了,周楠能感受到他们隐藏在忙碌的布署工作里的蠢蠢欲动的谋划。他以赏金猎人的心态来想,他会做出“原笙在断头台一辈子游”的处置。

“走吧,日头都降到西半边天了,回去喝一杯甘蔗汁。”

周楠跺跺沾满雪的重鞋,登上雪地摩托,佩戴好防护头盔。

“你刚才还说甘蔗汁像屎一样。”原笙到达他侧边说。

周楠招招手,示意祂坐上来,平淡地说:“像屎一样的是熟的甘蔗汁,我要去喝的是生的甘蔗汁,也就是还未掉入胃袋的食物残渣。”

原笙登上雪地摩托,抱住他的腰,在发动机轰轰隆隆地发动时说:“对了,周先生,唐吉坷德号上没有甘蔗。”

咚!

雪地摩托车没有跑出去,轰鸣声急转直下,发动机停下来。周楠骂了一句,翘起一条腿,低着头一看,笑开了。出差错的是山羊鞋,他把左脚的鞋跟踩歪了,那只鞋帮子要掉不掉的鞋就像是瘸了腿的山羊了。

“比**十老太的牙还不结实。”

原笙用手背拍拍他的后腰,长腿一迈,从雪地摩托车的后座跃下,来到车前头,扶住一个把手。

“我来开,周先生,你退后,当我的观察员。”

周楠弓着腰往后坐,手往下伸,将踩歪的鞋跟掰正,逆着强光,望着原笙挺拔的鼻梁,提醒说:“开稳一点。”

“栽沟里我负责。”原笙龇出一口白牙,笑得俊朗又嚣张。阳光洒在雪地摩托车的抛光鞍皮的后座上,像是着了璀璨的火。

没有栽沟里,也没有沟能栽。只是距唐吉坷德号还有约二百米时,双驱动轮橡胶复合履带绷断,雪橇板的金属条断裂,雪地摩托散架成一锅粥,彻彻底底的报废了,被陨石直接砸中估计也就是这种状态。

余下的只能徒步走,万幸那双笨重的靴子跟还能支撑一阵子。实在不行,他就会让原笙背着他,因为就是祂毁了雪地摩托的。

“你只能控制住它,而不会修理它。”周楠搀住原笙的手臂,往后看了一眼冒黑烟的雪地摩托车。

“我正在学着真正的控制——像人一样的。”原笙有点伤心说。

“驾驶。这个词叫驾驶,不叫控制,”周楠说,“我错了,你应该纠正我,而不是傻了吧唧地跟着我走。”

*

周楠回到唐吉坷德号,马不停蹄地去往舰员宿舍,换了身舒适但夸张的懒汉鞋——棉质布手工制成,造型是五彩斑斓的胖龙头,镶着凸出的龙眼,还有巨大到能带龙头飞起来的长胡须。

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周楠在广播通知,他要18:08,在不太严肃的蜂巢酒吧厅,请赏金猎人们都过来,开了个简短的会。

下午六点零七,周楠趿拉着拽里拽气的龙头鞋,胸前的口袋里别着随身记本,左手举了瓶金香槟酒,右手捏着香槟杯,随在原笙身后,最后一个入场。

“酷!周,你的审美真酷。还是老样子的酷!”龙头鞋过于吸睛,浔东捂住笑得疼的肚子,东倒西歪地趴在沙发上。

“你在说什么?”周楠皱着眉头问。

“趣味十足!”潭钚同样眼尖。她跳到周楠身边,探出一条细细的腿,踩了左龙头一脚,惊喜地尖叫,“哇哦!龙翘尾巴了!萌!”

“恋爱的确能让人返老还童。亲爱的指挥官,我可以跪下舔一口吗?”西伺已经喝嗨了,没有人揍他,他又识好歹地说:“人都是吝啬的,我看您是不乐意。”

周楠打了个醉醺醺的哈欠,用酒杯底推开跃跃欲试要踩右龙头的潭钚,纳闷地问原笙:“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新奇的问候礼。”原笙神秘地笑着胡说八道。

荒诞的问候在挥手间过去,周楠瘫坐在三根腿的光缎面圆椅子上,一边饮酒,一边说:“狗不理小队张挂旗帜了,目前只有一面。”

“说明还是只有华珂在。他们从来都不吭人,有多少人就会挂多少面的旗帜。”凡图认真道。

“嗯……”周楠坐直,呼出一口苍白色的雾气,面带一丝凝重地问:“你们对狗不理小队的印象是几年前的?我是一年前的,他们有十个人。”

凡图吹吹指甲道:“我也是一年前的。”

……

每个人都是一年前的。最近一年里,狗不理小队没怎么参与赏金猎人的斗争,传出来的要么他们的花边新闻,要么是他们在街边跟狗打架的蠢事。

“对于他们的追究暂时算了,总会碰上面的,随机应付得了。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做一点事。”

周楠把大美雪山的地形图丢给他们看,在其阳面,他画出来两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首要之事是唐吉坷德号的修复。舰员们在运沙子,唐先生在化用沙子,我需要你们为他们提供较为良好的做工环境。有两条上山的小道很隐蔽,还有高强度的磁场,无人机无法侦查,非要用更精细的人工。任务来了,我要你们抓阄组队,鱼找鱼,虾找虾,乌龟乌龟是一家。两人负责一条道上的巡逻和侦查。舰长负责食物配送和观测两组的动向。”

“会好玩吗?”凡图冷哼一声问。

“乐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找的。”周楠扫了眼旁若无人、“自娱自乐”的西伺,“小丫头,你可以去找西伺,了解了解人与性的真谛。”

“是像你与原笙吗?”凡图挑衅地问,扣了扣绷带底下发痒的脚踝冻疮。

“会比我俩在一起好玩,我与他已是老夫老妻了,生活平淡如水,掀不起来太大的风浪。”

周楠扔开酒杯,手腕一甩,洒下所有用以抓阄的纸团子。

“呵,我看可不像。”凡图嘟囔一句,撩起袖子抓了一个纸团,视线扫了下原笙的左肩膀——这里挂着一枚呆萌的龙头徽章,幼稚的可笑。

“老夫老妻的情趣。”原笙骄傲地弹了弹徽章,用低沉的嗓音道。但无论祂做什么,都不太能抵消祂配戴徽章所展露的呆傻稚气。

不过,已经无人再搭理祂,更不用说取笑祂了。

抓阄结果下来了,周楠一语成谶:凡图跟西伺一队,负责最靠东方的一条小道;浔东和潭钚一队,负责另外一条。有够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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