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大胤王朝,青州西疆边陲,苍梧城外乱葬岗。

深秋。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

刺骨的腐臭味混合着血腥,是凌战,战十七,恢复意识后嗅到的第一缕“人间烟火”。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浩瀚星海或焦灼战场,而是铅灰色的、低矮得令人窒息的天空,以及身下冰冷、黏腻、堆叠如山的尸体!几只正在啃食腐肉的野狗被突然坐起的“尸体”惊得龇牙低吼。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垂危。肌体损伤度87%,能量储备:0.01%。】

【环境扫描:低氧、高污染、存在低威胁生命体(犬科,三只)。】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星核.零!

这家伙,竟然也跟来了?!

凌战压下灵魂撕裂的剧痛和穿越到低维的荒谬感。

她尝试着调动力量……

这具身体孱弱得像一团浸透水的烂棉絮,经脉淤塞,暗伤遍布…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饥饿!

“吼!”

一只体型最大的野狗按捺不住,率先扑向这“新鲜”的血食!

腥臭的涎水滴落。

杀戮本能,刻入灵魂!

凌战眼神一厉!

在那恶臭大口即将咬上她脖颈的瞬间,右手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扼住了野狗的咽喉!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死寂的乱葬岗格外清晰,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

纯粹是为了生存而生的杀戮技艺!

“威胁目标清除。能量吞噬协议启动…微量生物能摄入…”星核.零的声音毫无波澜。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流从她掌心涌入——

勉强吊住了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另外两只野狗被这凶残的一幕彻底震慑,夹着尾巴呜咽着逃窜。

凌战丢开软塌塌的狗尸,艰难地从尸堆中爬出。

寒风卷着腐叶抽打在她单薄、布满淤青和冻疮的破旧麻衣上。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属于原身“凌大花”的破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

一个无父无母、备受欺凌的孤女,武力值还行!

最终因反抗恶霸头子赵奎的强占而被活活打死丢在此处。

记忆深处,是赵奎狞笑的脸和原主临死前滔天的恨意与不甘!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原主残留的怨毒情绪尖锐地刺入意识,凌战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间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她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安心去吧,赵奎…这个‘瓦’,我替你砸了。”

她循着记忆,踉跄着,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目标明确地朝着苍梧城外那个破败的、属于原身的、勉强称之为“家”的茅草屋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绝望之上,却又带着一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令人心悸的煞气。

苍梧城西,贫民窟。

凌战的茅草屋,看上去勉强能遮半边雨。

几根用草绳胡乱捆扎的烂木板斜倚在门框上权当门扇,门框上挂着一条破烂不堪的草帘,在风中无力地晃动。墙角堆着几块潮湿发霉的烂木板,大概是原主准备修补用的。

此时,天边有了微微亮光。

凌战扶着吱呀作响、几乎散架的破木门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才勉强站稳身形。

突然,一个身影哆哆嗦嗦地迎了上来,是隔壁的刘阿婆。

“阿…阿花?大花,你…你没死?!”

刘阿婆又惊又怕,看着凌战身上凝结的血污和那双过于冰冷的眼睛,声音都在发颤。

她手里端着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一小包草药。

“赵…赵奎的人说你…你没了…我不信,来看看!”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忧虑——

仿佛看着一个会带来灾祸的煞星。

刘阿婆抹着泪,絮絮叨叨地控诉着黑虎帮赵奎的恶行,如何打她,如何欺压街坊,如何逼得大家活不下去。凌战沉默地听着,接过那碗冰冷的稀粥,仰头一饮而尽。粗糙的粟米划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让她干涩的喉部肌肉痉挛了一下。

“赵奎,在哪?”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刘阿婆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劝道:“阿花…你可别…就算你力气大,可他们人多势众……”

她枯瘦的手下意识想抓住凌战的手臂,又畏缩地缩了回去。

话音未落。

突然一阵嚣张的铜锣声和吆喝由远及近,打破了贫民窟清晨的死寂。

“官府文书!闲人避让!”

两个穿着皂隶公服、一脸不耐的官差,在一群看热闹的穷苦百姓簇拥下,径直走到了凌战的茅草屋前。其中一个高个官差王头儿抖开一张盖着大红官印的纸,看都没看凌战一眼,用公事公办、又带着点鄙夷的腔调高声宣读:

“查:西城孤女凌战年十九,行为不检,屡惹事端;西城游民沈厌年二十,好逸恶劳!为安地方,正民风,特依《大胤户律??安民条》,判尔二人即日婚配,以敦伦常,归于正途!望汝二人自此洗心革面,安分守己,不得再滋扰乡里!此令!”

宣读完毕,那官差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一样,把文书往凌战怀里一塞。

围观人群中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和议论:

“沈厌那小子?整天带着群小叫花子偷鸡摸狗,可不是顽劣成性嘛!”

“这凌大花…啧啧,别看她瘦,力大无穷,也是个不安分的,听说昨儿还跟赵奎的人动手了?活该被配给混混!”

一缕思绪闪过:原主正名也叫凌战!这很好!

另一个矮胖官差李头儿则扯着嗓子朝人群后面喊:“沈厌!沈大混混!别躲了!出来领你媳妇儿!官府白送你个娘子,还是这一带出了名的‘能打’,你可捡大便宜了!哈哈哈哈!”

人群一阵哄笑,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一个青年被几个半大孩子推搡着,不情不愿地挪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却硬是穿出几分“不羁”味道的灰布短打,腰带上歪歪斜斜插着根褪色的野鸡毛。头发有些凌乱,但一张脸却生得极为俊俏,剑眉星目,只是此刻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烦躁、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他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痞笑,但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他就是沈厌。

苍梧县城西区“赫赫有名”的混混头子。

也是二十多个孤儿乞丐的“爹爹”。

“王头儿,李头儿!您二位行行好!”

沈厌夸张地作揖,声音清亮,带着点油滑的调子,“这‘便宜’我可不敢捡!您看看我这——”他回身一指身后那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正怯生生探头探脑的小萝卜头,“——一屋子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我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街坊接济和老天爷赏脸!哪还养得起娘子啊?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破屋门口的凌战。

只一眼,他心中警铃大作!

这女人…不对劲!虽然穿着破烂,脸色苍白,浑身是伤,但那双眼睛…太冷了!

冷得像深潭里的寒冰,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漠视一切的平静?不,是煞气!一种他只在亡命徒身上感受过的、沉淀到骨子里的血腥煞气!尤其她看过来的眼神,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或者…一头猎物?!

沈厌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官府这哪是送媳妇?这他娘的是送了个活阎王进门啊!

“少废话!”

高个官差王头儿不耐烦地一挥手,“这是县丞大人的意思!你敢抗命?是想去大牢里蹲着,还是想让你这群小崽子跟你一起连街头都没得流落,去喝西北风?”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沈厌的软肋。

他脸上那点强装的痞笑瞬间消失,眼神阴沉下来,一丝凶狠戾气在眼底一闪而逝,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他身后的孩子们更是吓得缩成一团,最小的一个女孩小丫紧紧抱住他的腿,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像块冰的凌战,动了。

她没看官差,也没看沈厌,而是径直走向那个抱着沈厌大腿、吓得发抖的小女孩小丫。

她走得不快,甚至因虚弱而步伐微滞,但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伸出沾着血污和泥泞的手指——不是抚摸,而是像检验物品般,捏了捏小女孩瘦得皮包骨的脸颊,又探了探她的脖颈脉搏。

“极度营养不良,伴随轻微风寒。需要蛋白质和热量。”

冰冷、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佛在宣读一份报告。

小女孩吓得连哭都忘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怕又奇怪的姐姐。旁边一个稍大的男孩“狗蛋”紧张地把小丫往后拉,敌视地盯着凌战。

其他孩子有的往后缩,有的好奇地探出头。

沈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想把孩子护到身后:“你想干什…”

话未说完,凌战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沈厌身上。

那眼神,如同修罗星战士在评估一颗待开采的星球资源。

“沈厌?”

“啊…是我。”

沈厌硬着头皮应道,努力维持着那点摇摇欲坠的混混气场。

凌战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那卷荒唐的婚书,又指了指沈厌身后那群惊恐不安的孩子,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沈厌那张俊俏却写满抗拒的脸上,用宣布任务目标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归我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厌那张花里胡哨插着鸡毛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补充道,似在询问,但声音却斩钉截铁:“聘礼,就这二十张要吃饭的嘴?”

“还有——”

她上前一步,在沈厌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闪电般出手,“啪嗒!”那根插在他腰带上的、风骚无比的褪色野鸡毛,被凌战精准无比地拔了下来。

她随手将那鸡毛丢在地上。

微微喘息了一下,才用沾满泥污的破鞋碾了碾,冷冷吐出两个字:“太丑。”

全场死寂。

官差目瞪口呆。

围观群众噤若寒蝉。

孩子们忘了害怕,小嘴张成了O型,狗蛋的敌意变成了错愕。

小丫呆呆地看着地上被踩扁的鸡毛。

沈厌僵在原地,俊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地上被踩扁的鸡毛,再看看眼前这个煞气冲天、一开口就“接管”了他和他所有“财产”还嫌弃他审美的女人,生平第一次,伶牙俐齿的沈大混混,彻底词穷了。

只有凌战脑海深处,星核??零的电子音漠然分析着新数据:“

绑定目标:沈厌,人类雄性配偶。

附属目标:二十三个人类幼体。

生存资源评估:极度匮乏。

建议:首要任务,排除生存障碍‘赵奎’,获取初始生存物资。”

凌战的目光,越过呆滞的沈厌和他身后那群小萝卜头,投向了苍梧城中黑虎帮据点的方向。

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回味捏碎野狗喉骨的感觉。

官差王头儿和李头儿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煞气未消、眼神能冻死人的“新娘”;一个脸色变幻、看着地上鸡毛一脸肉疼的“新郎”——只觉得脑仁突突地跳。

这差事,晦气!

“行了行了!文书已下,人已交接!”

王头儿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吼道:“沈厌,赶紧带着你媳妇儿和这群小崽子滚蛋!县丞大人开恩,念在你们刚‘成家’,特批了你们户籍,还分了两亩荒地和山脚下一处无主的草棚!以后老老实实在‘靠山村’当杂户,开荒种地,再敢回城里惹是生非,仔细你们的皮!”

他丢过来两块粗糙的木牌。

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沈厌”、“凌战”的名字和“靠山村杂户”几个字,外加一张简陋的地契草图。

户籍!土地!

这两个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凌战和沈厌心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凌战,脑海中零的分析:

【获得此地合法身份标识:户籍。重要性:极高。便于行动,减少官方关注。附带生存资源:固定居所但需待评估防御等级及可利用性。可耕种土地,亦需待评估土壤质量及产出效率。结论:接受当前安排为最优生存策略。】

沈厌,内心疯狂咆哮:

靠山村?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两亩荒地?怕是石头比土多!

破草棚?估计比这漏风的茅屋强不了多少!

这哪是开恩?这是流放!

可…户籍…有了这个,孩子们就不再是黑户,至少名义上有了个‘家’。还有土地…再贫瘠,也算是地主了。他接过那两块粗糙的木牌及附带文书,指节发白。为了这群小崽子…这口窝囊气,他沈厌必须咽!

凌战没再看官差,也没看沈厌。

她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张地契草图,动作牵动伤口让她眉头微蹙了一下,目光扫过“靠山村”的位置和那两亩地的标注。大山脚下?很好,意味着猎物可能更多,也意味着…麻烦可能更少,至少暂时是这样。

这群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

先去为原主揭了那第一片“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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