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有没有爱上我

邢简开始意识到,邢筝有点棘手。

他朝邢策眱了一眼,见他眉眼含笑,低头品酒,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莫非,他觉得不足为惧?也是,邢筝前无靠山,后无母家,的确没什么惧怕的。

为自己猛灌一杯酒,邢简说出来的话却颇有酸意:“六弟怎的未曾告诉我,是叶将军的徒儿?”

对方坐下后,朝他嬉皮笑脸打哈哈:“师父很厉害么?”

邢简一梗。

叶将军厉害么?

整个大梁,没人不知道叶家作为开国元勋,为先皇、先先皇贡献了多少。可以说这大片江山,一半是叶家在马背上打下来的,一半是林丞相运筹帷幄算计来的,二老还是至交。

只不过后来叶将军解甲归田,叶家分家后,便各自为营,纷纷站队罢了。

但倘若叶将军回来了……邢简想都不敢想。

大家都以为他病死乡野了。

“叶将军身体康健否?”林丞相不紧不慢道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邢筝仰头,瘪瘪嘴:“家师身体康健。”

每天冥想,成天就端小板凳去田野里和“异形”逼逼赖赖的老头子,哪里能不康健。

整日举锄头创造妖魔鬼怪,到如今还八块腹肌的老头,能不康健就有鬼了。

这一席寿宴,无疑如天雷地火点燃了一串串鞭炮,在众人心中噼里啪啦引爆了一回又一回。

没关系,叶将军的徒儿又怎么样呢,六皇子本人能力上还不是一无是处。

如此想来,众人又觉得心里平衡了。

宴会过后,月上梢头,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邢筝迅速窜上马车,根据饭局上从邢筑那套来的话,命车夫往西市而去。

一众想同邢筝“偶遇”的人,找了半天都见不到她的踪影。

邢简、邢策、林秋棠、明依依:邢筝人呢?

“方才六弟问我哪家青楼不那么有名却很有韵味,我告诉他欲仙楼,他马不停蹄就去了。”邢筑摸摸下巴,郑重点头道,“看来,我们是同路人。”

众人:……

于是翌日,邢筝沉迷美色的传闻,又不胫而走。

且说邢筝同子清风风火火来到欲仙阁,二人方下马车,便吸引了众多姑娘的青睐。一则邢筝穿得非富即贵,二则长得养眼,三则这个年纪多半是个雏儿好伺候,众人便一哄而上,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邢筝毫不动容,稳如泰山:“找你们妈妈来。”

欲仙楼的妈妈海棠是个年近五十岁的“老妈妈”了,在这行到了这个年纪也该让位。奈何海棠妈妈精神抖擞,身强体健,没半点觉得身体不利索,年纪越大越舍不得找接班人,便一直扛着。

但欲仙楼近几年来,业绩下滑,干不过对面的飘然楼,害海棠妈妈脸上平添了许多皱纹。

没人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两个时辰后,向来双标的海棠妈妈恭敬地把人送出来,连番弯腰道谢。

邢筝身形一闪,躲到子清身后:“往后都由我们公子亲自来监督。”

海棠妈妈:“是是是。”

回到皇城,已近深夜子时末,邢筝在马车上瘫坐,时不时偷看子清一眼。

方才她在醉仙楼里大放厥词,把书上的经营之道娓娓道来,还说了几个颇具现代想法的营销策略,建议妹子们多卖艺,用才艺吸引客人,提出了许多活动方案,海棠妈妈惊为天人,决定接受她们的投资。

但邢筝说着说着,画风一转,把锅全部套到子清头上,说他才是自家公子,为隐藏身份,特意穿地比较低调。

随后,小机灵鬼邢筝就把投资当股东的事儿一股脑丢给他,让他出钱。

她算了算,这前期花费不可小觑,她可是只有三十文的穷光蛋。

但她没想到的是,子清竟然没反驳她,顺着她的意一口应承下来,二人互相配合,演技已到了瞒天过海的地步。

“殿下要敛财。”沉寂了许久,子清方启唇道。

邢筝一个激灵,坐直,竟有些怕他。时不时瞥到他头顶上的问号,心虚一笑:“哎呀,算我问你借的,我会还的。”

马车内的空气有些寒凉,冷若冰锥,刺得人骨头生疼。

清清嗓子,邢筝往子清身边挪了挪,拍胸脯保证:“我需要钱,我发誓这买卖一定能成,等我赚了钱,我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对方双唇紧抿,缓缓看向她,浅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浮现淡淡的疑惑,多的是更为复杂的、无法分辨的情绪。

邢筝吃了瘪,偃旗息鼓地颓下身:“那……五五分,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堂堂六殿下,让一个小太监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要他的命,小太监都没权利拒绝。

但这位六殿下,偷偷带自家小太监做生意不说,还要跟他五五分。

不等子清说话,邢筝又发言了。

她怕车夫听见,声音极小,但表情十分用力,手舞足蹈,好似做了一番演讲:“你想想,宫廷深深,兄弟阋墙是迟早的事儿,你既然跟了我,咱们就要有肉同享!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甘于现状的人,但我前无靠山后无支持,可不得一点一滴做起嘛,白手起家很累的~这首先手头就有点紧。你也看到了,我向你借了不少钱。但你要相信,只要我富了,我就能变强!”

接着,她给他画饼,还用手背轻打他的胸膛:“到时候我坐上那位子,你就是宫里的大公公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我给你府邸,让你风光!”

这位六皇子,讲话大逆不道地很。

若换做别人,子清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对她描画的未来有了兴趣似的,子清垂下头,也放轻声音同她说悄悄话:“子清原是三殿下的人,六殿下就这么信得过子清?六殿下不怕子清是奸细么。”

对此,邢筝也不是没想过,但她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更何况,她身边也没别的人了。

再者,对颜狗来说,这些都不是事,你美你说的都对。

“没关系,子清兄。”她拍拍他的肩,“只要你不爬墙,我定引你向善,带你看清邢简老阴阳人丑恶的嘴脸。”

子清抬眸,二人不经意间对视。眼前的小包子脸沉着冷静,嘻嘻哈哈的处事态度下,却有一颗认真奋斗的心。

坐在她身边,好似有一股积极向上的东西在拉着他向上看。

他轻抿薄唇,指望能从她清澈的眸子里读出些算计的味道。

对方却倏想到什么似的,面色蓦地一红,用力向后靠去,手遮住鼻梁,抹嘴,眼神不自然得向窗外飘忽。

怎么了?他有些茫然。

莫非是觉得与他一个下人离得太近,失了身份。

自嘲地笑笑,子清向一旁挪了一个位子,正襟危坐,静静等候主子的吩咐。

邢筝又往马车壁挪了挪,遮住鼻梁的手背放下,翕动翕动鼻翼:“子清。”

“方才是子清逾越了,还请六殿下赎罪。”

“不是……”她转过头,莹白色的月光下,她红润的面颊如一簇簇桃花,“你知不知道对视八秒以上,两个人很容易相爱。”

子清:?

她移开视线,不敢看他,却很不要脸的挑眉道:“你有没有爱上我?”

子清:???

*

回到贤宁宫已是寅时。

待邢筝再三吩咐他不要守夜后睡下,子清回到偏僻的小房间。

清雅的沉香中,他定神坐下,卸下高帽,望见桌上趟有一张整齐的白字条:有何异常。

点燃一碗油灯,他在小小的床头柜里寻找笔墨纸砚。

但他,唯有一支笔。

邢筝卖给他的那支。

他暴殄天物地把它拿出来,细细端详。笔身刻有线条流畅的麒麟纹,笔头的狼毫因未曾用过整整齐齐,根根相抱。

食指轻拨,纤毛“刷刷”作响。

须臾,他放回毛笔,坐到小桌案前磨墨。

待墨成,他指尖沾墨,沙沙在纸上写下隽秀的字:无。

想了想,他又沾墨写道:六殿下今日问奴,心悦他否。

翌日收到纸条的邢简:???什么味道,竟如此酸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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