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想找的是黄牛。”

戚季面露尴尬。

“主要，嗯……我，我是想弄到张票。”

“票？”路展知疑惑了两秒就反应过来：“哦，难道是下周校舞蹈团演出？”

“没错！”戚季兴奋地提高了声音：“就是淮箐的演出！”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戚季挠挠头：“我是淮箐的忠粉。”

“啊，淮箐同学，是舞蹈团最具潜力的女主演候选吧？”路展知态度殷切：“理解，完全理解！”

“演出只有小部分赠票，我根本就找不到票源。”

戚季把希望寄托在了路展知身上。

“你能帮我买到吗？”

“委托我明白了。请问，是只要能入场看就可以吗？”

“没错！”戚季点头：“坐在哪都无所谓，要我站着也可以！”

“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的心理价位是？”

“按照票的市价，加上给你的委托费，我想出一万霓岚币？”

戚季试探道，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路展知的表情。

一副对方但凡不满意，他就随时准备加价的待宰模样。

路展知没有立刻答应，他思索起来。

“冒昧问下，戚继同学在玩模型对吧？”

“没错，我家是开玩具公司的。”

虽然困惑，戚继还是配合回答。

“我从小就开始制作和改装模型。”

提到擅长的爱好，他变得自信了许多。

“在圈子里，也勉强还算有点名气。”

“谦虚了，是非常有名的大佬才对，连我这个外行都有听说过。”

路展知谄媚地搓了搓手。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一直想找你制作零件，但听说你只帮熟人。我有个请求——要是帮您看到演出，可以行个方便吗？”

戚继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算帮了我大忙了，当然可以。”

路展知的笑容如同被春日暖阳照射的花朵般绽放了。

“那就没问题了，委托成交！”

路展知站起了身，再度握住了戚季的手，热切地上下摇动。

“最多三日就给你结果，请耐心等我的消息，有进展我们随时Cos联系！”

这次的会面双方都很满意。

戚继离开后，明殊就准备出场了。

可明殊刚站起身，就听路展知打起了电话，明殊又悻悻坐下。

“是聂威同学吗？好久没联系啦，上次还是托我代购零件的时候吧，对了，你现在还有在玩模型吗？”

几句社交性的寒暄后，路展知进入正题。

“我记得你跟我提过戚季？说来也是幸运，他愿意卖我个人情。”

“嘿嘿，我确实也有个小请求。贵司新开的法式餐厅，听说预定已经排到了一个月后了。”对方不知回了什么，路展知付之一笑。

“我哪有这种财力啊？当然是帮别人问的。嗯？你能留给我贵宾包厢？不愧是聂少爷！那就这么说定了，感恩！”

路展知刚挂断聂威的电话，就迅速拨打了第二通。

“阿梓，你不是一直很想吃那家法餐吗，我帮你抢到位置了。”

他交代完时间地点，理直气壮地说。

“这顿饭当然不是白吃的！我能让你占到便宜？是这样，有个女伴需要你照顾。”

说完，路展知早有预见般拿远了点手机，接连不断的追问声从听筒里传来。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路展知早就拿捏住了他的吃货室友。

“招牌菜食材都是应季的，马上就下架了。”

听筒那端立刻就识相地消停了。

“你问女伴？别着急，我正要约呢。”

他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喂，是我。下周晚上你有空吗？和阿梓一起享用烛光晚餐怎么样？”

路展知的声音亲切体贴。

“当然是真的。阿梓那颗榆木脑袋，不主动敲打是开不出花的，我特意给你们制造了浪漫的契机，你可要抓紧机会。”

对方似乎被说动了，但还是有迟疑。

“你说那天有舞蹈团的公演，需要找个人帮忙看管演员的物品是吧？作为舞蹈社团的后勤社员真辛苦呢。”

直到这刻，所有的电话才通过互相关联的人脉，揭露出真正的目的。

路展知绽放出了个尽在掌握中的灿烂笑容。

“放心吧，我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你！他会尽职尽责地坐在第一排，并且全程保持高度关注的！”

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戚季的公演座位落实了，委托费原封不动地落入了路展知的口袋。

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路展知的唇角，但他并未为此庆祝太久。

路展知马不停蹄地戴上黑框眼镜，从双肩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明殊在他面前坐下时，正瞥到他的电脑屏幕上还未完成的报告。

“诺顿高中学生心理素质现状及特点的调查研究……”

好家伙。明殊挑眉：“这也是个委托？”

“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能开社会实践证明，只需要完成份报告就行，能加学分，性价比很高。要是客人感兴趣，我也能帮你写。”

反光的眼镜片上，文本正在飞速地生成。

路展知的视线凝在屏幕上，揽客的台词说得极顺，一心二用并不影响他的打字速度。

“我就是约了你的下个委托人——明殊。”

明殊知道怎么拉回他的注意力，她加重语气。

“我要跟你聊的是个长期的委托，待遇丰厚。”

跳跃在键盘上的手指立刻停滞了，路展知抬起双眼。

他有张书卷气浓的脸，即便戴着黑框眼镜，也能看到纤细的睫毛在煽动。

屏幕的蓝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皮肤透着股虚弱的苍白。

但他的瞳孔却被关键词点亮了，灵动的神色跳跃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路展知摘下黑框眼镜，换上盈盈的笑脸。

“是客人你要买题库吗？”

路展知报出了明殊的Cos账号，一种并不讨人厌的热切浮现在他唇角。

“原来你提前到了呀。”

“嗯，还看到了些精彩的场面。比如卖掉好兄弟给追她的女生，以换来演出的座位。”

路展知笑容不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是小店一向的追求。”

“那你就看看我的需求吧。为了备考期中考试，我需要诺顿历年的真题。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一个经验丰富的学习搭子，可以辅导我做题，我认为你很合适。”

从包里抽出了个大文件夹，明殊推到了路展知面前。

“这是我这段时间接受的补习资料和内容，以及试题和错题本。这些都有助于你了解我。”

路展知看了眼她最近的成绩单：“请问提分预期是？”

“进入年级前20%。”

“呃，客人，有雄心壮志是很好……”

“你一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吧。”明殊失笑：“你只需要在放学后为我补习真题到期中考试结束就行，无论最终的考试结果如何，你就可以获得丰富的报酬。”

明殊用手势比了个数，路展知的疑虑立刻烟消云散。

“这对你来说还是个稳定的收入，‘知事达’不会拒绝有利无害的交易吧？”

“那我们得按月付费，如果你翘课，也得支付课时费。”

“月包没问题。但相对的你得给我个团购价。”

路展知倒吸气：“这点零头也计较？”

“就当让点利回馈新顾客。”明殊好整以暇：“每一分钱可都来之不易。”

“这倒是。”路展知深以为然地点头：“好吧，成交了！”

“爽快。”明殊拿出手机：“我先给你定金。”

在智能手机已经全面统治世界的今天，猛地看到路展知拿出了部原始的按键手机，明殊陡然有种新鲜感。

路展知早就熟悉这样的目光。

“特别吧？”他朝明殊晃晃屏幕，表情没半点窘迫：“我喜欢复古风。”

明殊接上他的话茬：“还挺有个性。”

她自然的反应反倒让路展知微怔。

虽然他优越的气质和外貌会让人遗忘他贫穷特优生的身份，但物质则会诚实地暴露他其实囊中羞涩。

扫过他手机的目光有嫌弃的，惊讶的，甚至是怜悯的……而这些目光都会以优越的评价姿态，再度投射在他身上。

但明殊看起来，似乎只是纯粹觉得眼前的场景有趣。

“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明殊心情愉快：“我请你喝东西吧，你想喝什么？”

路展知立刻接道：“我来我来。”

“哎？”见识过他对金钱的执着，明殊再度确认：“你请我？”

“对啊，你现在可是我的大金主！”定金入账，他的称呼也即刻升级：“怎么能让金主大人破费！”

“你还挺大方。也对，你可是刚入账一万霓岚币呢。”明殊随手拿起菜单：“那这样的话……”

“哎！”路展知站起身，按住菜单不让明殊翻页。

他笑眯眯地说：“但这家咖啡店里的不行，超预算了。跟我来。”

明殊：“……”

出了门，咖啡店转角就是排自动贩售机。

路展知大手一挥：“随便挑。”

“……”明殊：“也行。”

明殊指向自动贩售机里的无糖茶：“就它吧。”

“没问题。”路展知点点头：“稍等。”

他没有掏出钱包，也没有打开手机扫码，而是忽然做了个出乎明殊意料的举动。

路展知撸起袖子，猛地蹲下身，手臂探进自动贩卖机的底部。

他没忙活太久，很快就摸出了两个圆溜溜的硬币。

“哈，果然有。”路展知站直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诺顿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即便不小心遗落了零钱，也不会特意弯腰去捡。

毕竟趴在地上会让昂贵的校服外套沾上灰尘，姿势还不体面。

但对路展知来说，正因为每一分都来之不易，所以才要更要珍惜平白无故掉落的馅饼。

“还差一个硬币。”他蠢蠢欲动的目光投降隔壁的售货机。

“等等，”明殊的视线扫过货架：“我改变主意了。”

她投入捡到的两个硬币，按下按键，出货口骨碌碌滚出个两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要庆祝的话还是要干杯吧。”

她把一瓶水分给路展知。

接着举着自己的，轻轻地和路展知手中的碰了碰。

明殊抬起头，和路展知四目相对。

褪去谄媚和热情，他的表情流露出一种自然的新奇。

“……你跟我想象中不同。”

路展知忽地笑了笑，唇边浮现个稍纵即逝的酒窝。

“很不同。”

路展知离开后，明殊坐在贩卖机旁的公共长椅上，和菲特复盘。

“路展知的性格比贺涟真好多了，又不像温以宸那么高不可攀。看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作为伙伴，绝对会是很好的助力，哈哈，他的敌人可有的愁咯。”

明殊很满意：“再加上和我有前缘的铺垫，这次进展就很顺利嘛。”

明殊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而且，虽然他的外表看着很阳光，但这种默默守护的经典角色，底色肯定都是自卑的。我要做的，就是用平等的对待，去打开他的心扉。”见完路展知，明殊胸有成竹，“哦对了，菲特，他的好感度怎么样了？”

以往一呼唤就出现的菲特，慢半拍才回答：“见了你后，涨了2%。”

“咦？比我想象中少啊，不过起码方向是对的，看我说的没错吧。”

明殊拧开矿泉水瓶。

“那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菲特支支吾吾。

仰头喝着水的明殊本能地感到了不妙。

“30%”她听到了菲特的回应，细弱蚊蚋：“……负的。”

“噗——”明殊一口水全都喷到了空中：“多少？”

“初始值是-32%。”菲特心虚地“哈”了两声：“有在涨呢！”

“至今为止仅次于继母林薰的倒数第二？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种属于危险人物了吧！”

“我也是才发现……”

明殊猛地看向手中的水瓶：“他不会在水里下毒了吧！”

“怎么可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水，从售货机里掉出来。”

“这倒是。”明殊松了口气。她刚放下心，就立刻对菲特横眉冷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也不知道。”菲特说了句废话，他听起来很绝望：“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主角光环衰落后，世界的崩坏就是会变得不可测——但我也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偏差。”

“麻烦了。虽然我可以完全放弃攻略他的好感线……”

明殊想起路展知那友善的、毫无阴霾的笑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但也绝对不想成为这种人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