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矫健的男人，目光深情地看着明殊。

“你能不能答应我，”他言辞恳切：“答应我别走好吗？”

“……不能。”

光是说这俩个字，艰难地就仿佛要耗尽明殊所有的力气。

她的腿灌了水泥般沉重，豆大的水珠接连不断地滑过脸颊：“我、我做不到！”

“可慢走根本就没用啊！”

健身教练无情地按下跑步机的加速键：“抬腿跑起来！”

漫长的5公里有氧终于结束。

明殊气喘吁吁地扶着把手，直接瘫在了跑带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错不错，你很有决心和毅力！刚开始的阶段酸痛都正常，忍着点。”

筋膜枪对准小腿，明殊惊天动地的痛呼响彻健身房。

明殊花高价请了个有口皆碑的魔鬼教练。

她早起去新公寓的健身房，锻炼得精疲力竭后再去学校。

从明泽给的公寓步行到诺顿学院只有五百米。

趁着这段时间，明殊戴上耳机听英语真题。

她就要走到班级时，走廊上忽然传来甜腻的呼唤。

“明殊，你在这啊，我正到处找你呢。”

“菲特。有乐子。”明殊默默呼唤：“快出来看热闹了。”

菲特闻声而来：“哦——是她！那个在生日宴上踩你裙摆的女人！”

在几个伙伴的簇拥下，为首的周绫音朝明殊走来。

诺顿要求学生身着统一的制服。

周绫音追求时尚，在不违反校规的前提下，在细节上花了很多心思。

她在手指上戴了美甲指甲，双马尾上则别了昂贵的奢侈品发夹，宝石切面闪闪发光。

“你可算是回校了。”

周绫音亲热地挽上明殊的手臂。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我们好想你哦！”

明殊扫过周绫音的面容，她笑意盈盈，脸上完全没有心虚或愧疚。

踩裙边的行为毕竟很隐蔽，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即便质问周绫音，她也只会否认，并且反过来说明殊血口喷人。

“真的吗？可是，你都没有来看望过我？”

周绫音在心中暗暗不屑，面上仍是关心的神色：“那还不是怕打扰你静养吗？”

“而且和你们这些金贵的走读生不同，我们住宿的只能周末出校哎，周末是很宝贵的。”

周绫音撇了撇嘴：“大小姐，你可是只要躺在家里逍遥快活。难道连这都不能体谅？我们……”

“我们可是朋友啊。”

明殊忍俊不禁，抢先说出周绫音的经典台词。

“你要这么说对吧？”

周绫音一时间顿口无言。

明殊就像是周绫音手中的傀儡，但今天的明殊有些捉摸不透。

周绫音并不喜欢脱离控制的感觉，她迫切地想像平常那样，重回权力关系的上位。

“现在你回来了就是好事。我们又能一起去玩了。”

周绫音用手肘撞了下离她最近的男生：“最近有什么活动能带明殊去散散心？”

男生很快说：“现在天气很好，我们在学校里找个地方野餐怎么样？”

他的提议得到了响应。

“听起来是很不错！”周绫音愉快地拍手：“那我们得买些专业的露营装备，还得准备点高级的食材……这么说起来，实在是有很多东西要提前买呢！”

提到最关键的钱的话题，周绫音就不说话了。

她笑着朝明殊投来目光，余下的视线也齐刷刷看向明殊。

他们默契地沉默，施加名为“气氛”的压力，并且不动声色地堵住了明殊的退路。

以往到这关头，明殊就会识相地站出来，主动掏出卡为他们买单。

因为这是明殊能“交到朋友”的唯一手段。

虽然都能广泛地称为“朋友”。

有的人成为朋友是因为兴趣性格相投。有的人交朋友只是因为害怕孤独。

有的人则是纯粹为了利益，比如周绫音身边这些来来往往、变化不定的面孔。

他们彼此间并不熟，因为跟着周绫音就有便宜能占，才会都变成周绫音的“朋友”。

周绫音的家庭条件其实不算差。

她的父亲一家公司的管理层，家庭收入足够她衣食无忧。

但比起这所学校里非富即贵的其他人，周绫音的出身明显就不够格了。

幸福感来源于和周围的比较。

高中升学进入诺顿学院后，周绫音的优越感产生了很大的落差。

也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明殊，还发现了她是个很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在她看来，明殊愚钝蠢笨，是她根本就瞧不上的那类人。

可她偏偏好运得令人嫉妒，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

起初，周绫音的贪心和自尊心都在膨胀。

她垂涎能从明殊那掠夺到的好处。

这和家里是否有钱并没有多大关系，喜欢占便宜的人，永远不会嫌弃钱多。

但她又保留着点自傲，无法放低姿态，去讨好一个她嫌弃的人。

在周绫音摇摆不定时，她见到了明雅。

众人瞩目的少女如同世界的中心，无人在乎她那不光彩的出身。

明明是出轨的产物，却把真正的公主完全地踩在了脚下。

周绫音忽然为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并且油然而生了一种滞后的迫切。

反正明殊最后都会被分食干净，她要做的是立刻放下矜持分杯羹。

毕竟，和明雅不同，她还要付出耐心和精力，跟明殊玩场朋友游戏。

收点回报又怎么了呢？

可一向百依百顺的明殊，这次却破天荒地无视了“气氛”。

她没被这无声的群体压力折磨，在这窒息的沉默中，明殊和每个投来的目光对视。

而当她这么做了后，反而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先沉不住气，心虚地迅速移开。

在她无声地审视周围时，脑海里的菲特正在拼命安抚她。

“虽然他们是在明目张胆地打劫！但你要冷静！原剧情里有同样的桥段。”

在原剧情里，周绫音这个坏朋友经常以‘朋友’的名头欺压原主，直到有天被经过的温以宸撞见，他狠狠教训了周绫音，两人的情感也因此迅速升温。

就在这时，手环传来了提示：

【剧情目标：惩罚坏朋友】

【预计获得主角光环5%、温以宸好感度5%的奖励。】

“现在就把钱给她。”菲特说：“就能推进到温以宸英雄救美的高光桥段了！”

“那不行！”明殊断然否决，她眯了眯眼：“我这个人做事有原则，想要欺骗我的感情可以，但要涉及到钱和权力，我是绝对会斗争到底的。”

“哈？”菲特宕机了两秒，这是恋爱游戏主角该有的原则吗？

“可我们现在的主角光环进度还是0%啊！不稳妥点按照原剧情走吗？”

“那正好拿她试试手。反正剧情结局都是惩罚周绫音，我来惩罚也一样能达成目标吧？”

“他们人多势众，闹翻了后动手怎么办？”

“放心，当然有更文明的方法，我早有计划，这钱我非但不能借，还要让她把以前吞了的吐出来！”

周绫音对明殊的迟钝感到不满，她按捺不悦开口。

“明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有余钱的话就先拿出来呗。”

“我？”

“对啊。大家也是为了欢迎你回来才会想办活动的，我们出力，你当然也得有些表示啊。别辜负了我们的一番好意。”周绫音张开手臂，夸张地环了个圈：“你不会是要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失望吧？我们也不是要占你便宜，你就当是先借给我们的。”

“可是我记得，上次你在商场专柜，刷我的卡买包时，也说的是借，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吧？”

“……有吗？”

没想到明殊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难堪，周绫音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我怎么不记得。”她盯着明殊，流露出敌意，示意她闭嘴。

“有啊，还有上次——”

“都是你自愿的。”周绫音打断她：“再说了，你说我借，有证据吗？”

周绫音从明殊这“借”的钱，全都是些口头允诺，根本就没有实际能证明的借条。都是她打定主意不会还的烂账。

周绫音放软了些语气。

“你都这么有钱了，没道理对朋友这么斤斤计较吧。”

“没办法，现在的我很穷。”明殊面露沮丧：“生日宴搞砸，家人把我的银行卡都停了。”

明殊从口袋掏出个粉色卡套：“我现在只有这个……”

周绫音认出了那卡套，每次见，她都要嫌弃那颜色的土气。

但也没人比她更熟悉这张的校园卡。

她曾经无数次从明殊手中拿走它，随心所欲地在学校的各种地方消费。

诺顿学院占地广袤，学校里就配备了完备的商城。

为了满足品味挑剔的学生们，校内还开通了线上购物和完善的物流。

只要额度足够，甚至能用校园卡订购到奢侈品牌的当季新品。

“我看中的那个牌子不能线上买哎~”周绫音小声嘟囔：“也行，先凑合吧。”

她伸手来拿明殊手中的校园卡，却没立刻抽动。

周绫音抬眼，正对上明殊的目光。

“我说过了，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你真要这么做吗？”

明殊咬字：“你、确、定？”

这人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周绫音今天的耐心也终于用尽了。她拉下了脸，手上暗暗用力。察觉到她使劲，明殊猛地松开手指。

周绫音朝后踉跄了两步，终于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别这么生气嘛，我也只是走个该走的流程。”明殊释然地笑：“你能坚持真是太好了。”

什么流程？什么坚持？周绫音坚信明殊是撞坏了脑子。

钱包到手，周绫音轻蔑地看了眼明殊，连敷衍的礼貌也不装了，带着跟班们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同蝗虫过境，他们一窝蜂地消失。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绫音毫不顾忌地刷起了明殊的校园卡。

“明明是个废物，被家里赶出来还有这么高的额度。”

周绫音的心里产生恶毒的嫉妒，每次刷卡都像场酣畅淋漓的泄愤。

这种让她上头的爽快体验，终结于几天后的中午。

午餐时间，餐厅熙熙攘攘。

几个男生结伴同行，在打闹中，有个男生一时没注意路，撞到了个坚硬的胸膛。

“别挡路啊。”男生不满地“啧”了声。

他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的人身量很高。

被撞到的少年神情冷酷，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深邃的眼窝和上扬的菱形眼角，让他看起来如出鞘的利刃般锋锐，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距离感。

男生认出了他是谁：“……贺涟真？”

他的气焰瞬间变弱。“不好意思，”他叠声道歉，“都怪我没看路。”

贺涟真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朝餐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