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到现在都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转会这件事并不算简单却异常得顺利。

绝大多数事情的难易程度取决于谁来做这件事，游天奕也许只是随口提了她的名字，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韩霜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如果父亲还在，那么很多事都会变得容易许多吧。

至少现在不会为一万美金的训练费而发愁。

一万美金不算是一笔小开支，她可以向母亲伸手，母亲改嫁后继父出于责任接手了她的训练费用。

花样滑冰是一项烧钱的运动，几千块的冰鞋一年要换好多双，比赛的服装都需要订做，教练费集训费……她今年刚刚升入成年组，因为一些“说来话长”的原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参加比赛了，她向母亲伸手要钱的次数越来越多也颇有为难。

每次张口要钱之前她的内心都要天人交战一番。

所以那天她怯生地问游天奕：“有没有可能，我去外训的费用咱们俱乐部先帮我垫付上，等我之后参加比赛有了奖金和赞助我再连本带息的还给俱乐部。”

韩霜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和游天奕说话居然用上了讨好般的语调，也是蛮拼的……

她舒了口气再抬头，看到游天奕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所以她坚信游天奕就是在那一刻，想到这个未来两个月会让他时不时得瑟一下的点子！

游天奕：“俱乐部当然不可能垫付，没有先例也不符合商业逻辑，不过看你这么诚恳我倒是可以自掏腰包借给你。”

韩霜蓦地睁大了双眼，这开心又不好意思表露的小表情让游天奕心底漏跳了一拍，恍惚中，似看到璀璨星河倒映在韩霜的眼睛里。

他笑自己莫不是酒喝得有些急了。

酒气散在春风里，游天奕嗅到了浓烈的桂花香。

“真的吗，那我需要在一年还是两年内还给你呢？”

“你开什么玩笑，一年，也太久了吧，我可不做这样的买卖，我们在美国会集训三个月，就三个月的时间清账怎么样？”

“怎么可能，我又不可能有时间去打工？”韩霜有些气急，杏眼瞪的溜圆，觉得游天奕好像在戏弄自己。

可这会自己哪里有开玩笑的心思。

游天奕不急不慢：“没有时间出去打工，可以给我打工啊。”

韩霜：“？”

“因为集训会比较累吗，所以你可以帮我去超市购买一些必需品啊，帮我做个值日买杯咖啡写写作业什么的，这样我就可以多休息一会了。”

他说的时候一直仰着头闭着眼睛，有点慵懒，有点，像睡着了，韩霜不免有点怀疑他莫不是喝多了酒瞎说梦话呢。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韩霜疑惑：“就这么简单？一万美元8万人民币诶，就只需要做这些事？”

“对我来说一万美元能让我在三个月里多睡几个小时，有更多的时间发个呆，吹吹海风，看场篮球赛偷得半日闲，是个可做的买卖。”

韩霜还是有些发懵，这就好比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你中奖了，而获取这笔钱的条件只需要简单做两个仰卧起坐，你一定会觉得这里面有诈，可自己有什么可被诈的呢？

而且她必须要去海那边，一年也等不了了。

游天奕坐起身来，韩霜注意到他的侧颜下颚线条清晰流畅，和凸起的高眉骨相呼应。双眼狭长而眼窝深邃，凉风撩起他额上的几缕碎发似有漫画里贵公子的派头。

韩霜对于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脸上有些稚气的微胖少年，游天奕不是纤细瘦弱那挂的，少年组的时候他好像就比其他的小朋友壮实一点，但似乎一转身的功夫，少年就褪去了婴儿肥变得成熟硬朗了起来。

浸着寒意的风睡散了些酒气，游天奕站起身来，韩霜这才发现他不光瘦了婴儿肥没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站在自己面前还挺有压迫感。

游天奕拍了拍身上的泥和土：“其实劝你一句，如果是只为了提高技术，去美国集训的性价比不高，到不如~”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成交，就按你刚刚说的来，你帮我支付去国外的训练费，我呢帮你简单做些小事，要签个合同吗，还是说君子协议？”

游天奕怔了一下：“我都OK啊，合同怪麻烦的，就君子协议吧。”

说完握上面前韩霜的手，她的手小而柔软，但却冰冰凉，凉意从手上传导到游天奕的身上，他浑身一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游天奕没差过钱，也不知道钱的重要性，毕竟他在乎的事情用钱还真就买不到。

可总是有那么几个时刻他会觉得有钱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比如当下。

……

外训费用的事韩霜没有和母亲说，她撒了个善意的谎，说俱乐部看中了她的潜力，这笔费用就由俱乐部来出，母亲真的信了，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女儿过于优秀，才能得此优待，韩霜一丢丢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她可真优秀。

惊喜还不止这些。

合同签署之后的下周，韩霜和母亲刘叔叔一家吃着晚餐，有快递送到。一个来自星耀俱乐部的硕大包裹。

快递员表示，这包裹价值很高，需要韩小姐当面签收。

韩霜犹豫着拆开盒子，一个快递箱被她拆出了潘多拉魔盒的感觉，即紧张还有点不安。

盒子被打开，剥开浸着桂花香气的包装纸，里面的物品被呈现了出来，韩霜瞳孔瞬间放大被惊出了表情包。

倒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一双piano碳纤维冰鞋放在礼盒中央。不是一般的冰鞋，是奥运同款冰鞋，像它的名字piano一样，一双冰鞋的价钱和一架钢琴价值相当。

韩霜人有点懵，战术喝了口水还是没搞明白，她询问快递小哥，这是需要我付款的吗？

这话问出口韩霜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冰鞋太贵了，她也不是一定要用的吧。

快递小哥真诚一笑：“这是星耀俱乐部给您的外训礼包，里面的物品是赠送给您的。”

韩霜嘴巴张得更大了，而且是闭不上那种。

她的母亲很是兴奋，毕竟一双冰鞋好几千上万，这就算是变相给她送钱了。

可韩霜心里是没底的，本来俱乐部看中自己资助她外训这事就是她编的，这怎么还配合她演上戏了？

也许，或者，大概，一万美金的费用里就包括装备的钱了！哦呵，这样一来就合理了。

她思来想去只当自己最近这体质可能是有点招馅饼，并再一次感叹了星耀俱乐部的财力雄厚。

……

游天奕准备出门夜跑，手机响，他拿起来看。

上面是一条短信：老板，您交代的任务都已经完成，韩小姐很吃惊很开心。

游天奕带上耳机，突然感觉身体里灌入了一股能量，血液都奔涌了起来极度舒畅。

应该加个要求的，让他们全程拍录下来，那吃惊又开心的表情他倒是真想看看。

就当作是迟来的感谢吧，毕竟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刻，他是那么得想要谢谢韩霜，虽然她大概不记得了。

那天韩霜找到他说是想要争取一个机会，对她是一个机会，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得之我幸，求之不得。

————

转会很顺利，因为太过于兴奋韩霜后半夜才睡着，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敲门。

迷迷糊糊从床上下来，把门打开，一股劲凉的风迎面吹来，她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我的天啊……

面前是一片洁白的冰面望不到边，冰面四周围的观众席连接天际，四周没有声响一片寂静。

右边有冰刃滑过冰面的声音，韩霜扭头，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飞翔一般滑过整片冰面来到她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韩霜痴痴望着，向星辰清澈如初，与她印象里最美好的样子重叠了。

向星辰拉起韩霜的手，一个加速，滑向冰面中央。

韩霜只觉得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滑速，身体又轻又软像飞行一般，有风呼啸着不停掠过耳边。

冰刀割过冰面的声音宛如音符，拼凑成世间最动听的旋律。

向星辰在一个台子下面停住了，他俯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霜没搞明白，但又没法拒绝，她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着沿着台阶走上去。

在她踏上台子顶端的一刻，四周围排山倒海的掌声呼喊声灌进她的耳朵，她竟有短暂的失聪，待她镇静下来，她听到那些观众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脚下站着的台子一瞬间幻化成领奖台，一枚巨大的雪花自空中飘扬下来，飘到她眼前，雪花上挂着金灿灿的什么东西，待凑近，韩霜看清那是一枚奥运金牌。

在观众的示意下，韩霜伸手抓住了那枚金牌，挂到自己胸前。

比刚刚还要狂热的掌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站在万人中央举起最高的荣耀，万丈光芒。

但比这些更重要的是，她看向站在领奖台侧方的向星辰，少年眼波流转，同样仰望着自己。

向星辰，我终于被你看到了，这一天，我终于让你为我而骄傲。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窝在被子里的韩霜抱着个枕头，脸上是最幸福的微笑。

这段日子真幸福啊，前方有光，眼中有梦，心里有想念的人，就连梦中都漂浮着甜甜的糖果味。

……

无奈好梦是不相通的，城市另一端一个叫游天奕少年，刚从噩梦中抽离。

他梦见了一位故人，虽很多年不见，那人却如鬼影一般时常窜进游天奕的梦里，逼迫他记起那些想忘却忘不掉的旧事，惊扰他的梦。

游天奕情绪沉入谷底，再也睡不着了。

他赤脚坐上窗台，望着夜色发呆，看着天空中的灰色云层变换莫测，聚了散散了聚，连绵不断。

一声雷鸣划破苍穹，像是要变天了。

小剧场：

电视台准备拍摄一组关于花滑的纪录片。

8岁的韩霜坐在爸爸腿上，在她家的别墅里面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可总是找不到正式开始访谈的气口，小韩霜太过于活泼，一会请记者去拍她的公主床，一会儿绘声绘色地给记者讲童话故事，她的演员父亲也相当宠溺女儿，什么都由着她只要她高兴。

记者陪小女孩玩了半天，才找到个机会架好机器，哄着韩霜坐到机器前开始了访问工作。

“你为什么喜欢花滑？”记者抛出准备好的第一个问题。

韩霜把镜头当作镜子照了照，相当随意地回到：“没有为什么啊，就是喜欢，就像你喜欢当记者一样。”

父亲摸了摸韩霜毛茸茸的小脑袋瓜，示意她回答的好。

记者战术清了清嗓子，职业微笑着表示赞同，接着又问到：“那你有什么梦想吗？”

韩霜亮晶晶的眼神表露出她似乎很喜欢这个问题，她没有犹豫，当即说出：“我想要跳出完美3A（阿克塞尔三周跳），在国际比赛中。”

“哇，这是个超高难度的动作啊，目前国内还没有女子选手可以跳出来。”记者的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子，就和刚才听韩霜想故事那样。

韩霜怔了一怔，硕大的黑眼球亮的惊人，她跑到离镜头更近的地方整理了自己的裙子，郑重其事到：“那么，我就会是第一个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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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