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在庆溪的几年她少了许多情绪,奶奶在身旁听她讲起以前的事。
天亮了,屋里慢慢不再昏暗。
江洛渝望着外面的光有些释怀。
中午的杂货店里,陈伯坐在门口细声嘀咕:“你自己去问你奶奶这种事在山上是不是经常发生,就你个小娃娃当回事非得让我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在那么多人面前挂不住脸。”
江洛渝在椅子上表情惬意一边刷着手机,陈伯自顾自地蛐蛐。
“上次那几个老头还一直笑俺嘞,多大个事啊。”
陈伯这次进店里来倒是爽快付钱不再像之前一样,这会儿在店里坐着休息一阵。
她没理会陈伯打开视频,刹时间看到上次发出的视频热度超出预期。
点开内容评论区到处都是谩骂声,和之前的轻松平和截然不同。
“山里人就是山里人,这辈子也只能待在那种穷山僻壤,要是在外面这种人早就被拉着进局子了。”
“怪不得穷呢,原来是手脚不干净只会做些脏事。”
再往下翻一条比一条激烈。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人家是辛勤劳作的劳动人民,只不过是累了补充点营养对不对啊?”
下面配了张用陈伯做的恶意表情包。
这样的事人们往往是最愿意凑热闹的,踩一脚又不用负责,也不会有人知道发这些话的是谁。
这期视频的热度甚至传到了其他平台到处都是批评指责。
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全然不知情自说自话的陈伯。
到时间了陈伯又收拾起东西打了声招呼离开,江洛渝心里蓦然充满愧疚心虚。
面对突如其来的抨击批评她慌不择路想要去和他们解释,可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来和她争论。
谣言最是杀人,她经历过被当成杀人犯的谣言如今再次陷入其中。
事情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删除视频希望到此为止,可视频刚删除两天网上彻底炸开锅。
围绕“陈伯的偷盗行为”发酵到整个雪山村民的风气再到把矛头指向发视频的本人。
“博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吧那老头又偷又欠他们家的,她本意是想让网友骂那老头结果没想到引火烧身。”
“这还用说吗视频拍剪都是她,她想怎么发都行果然玩网络的都懂怎么抓热点哈哈哈哈哈。”
“都是些深山原始人看看就散了吧。”
网友从陈伯骂到雪山村民再到江洛渝,能骂的都骂了个遍,这场网络狂欢彻底把视频账号带火,甚至有自媒体公司联系她写剧本拍视频再带一波热度。
刚开始发视频只是闲暇时候的打发后来她有了记录雪山的想法,编导出身使得她更有视频制作的经验,慢慢的视频内容成了围绕杂货店展开的山中故事,这些小故事平淡治愈,山里的苦寒困境村民齐坐一屋的取暖谈笑杂货店每天接待山里来来往往的人。
江洛渝仿佛回到曾经谣言纷飞的日子,她躲在屋子里一个一个回复那些人雪山里的人不是这样他们都没有恶意,消息被吞没之后就是新一轮铺天盖地的辱骂质疑。
她干脆关机不再看,脑子里乱成一片,这件事发酵到现在不过一周。
夜里她靠在炕上想起陈伯指责她不该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的话。
又是一夜不眠,江洛渝翻来覆去摸到枕头底下放着的平安符,她握到手里凉凉的却生了丝安心。
这段日子她总天不亮就起床奶奶也习以为常没注意她出了门。
穿过山间的林子,已经不像寒冬里的荒木成片稀疏冒出了新芽,能看见几户人家升起炊烟。
江洛渝记不清陈伯家的位置找了好久才问到住在山腰的村民。
那是户和其他人家不同的住处,没有挨在一起的院落门前也没有院子只光秃秃的门前放着几捆柴。
木门年久失修,她站在门口犹豫着敲响门。
门响后是陈伯来开的门,他见到江洛渝时脸上出现明显的惊讶。
“江丫头你这么早来干嘛。”
屋里能听到有人做饭忙活的动静。
江洛渝抿着唇心里压了块巨石,她出口带着憔悴:“陈伯,上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难堪是我不对。”
陈伯笑了笑说:“哦是这事啊,这有啥本来就是我不对我回来老伴还骂我呢。”
身后一个女人从昏暗中走出来,见是江洛渝面上带着歉意。
“哟洛渝丫头啊,前几天老陈跟我说了那件事是他不对,我已经说过他了。”
夫妻俩表情中都带着点畏缩。
她摇摇头垂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相视一眼面上奇怪没明白怎么回事。
“陈伯,我前段时间发了一段视频在网上我本意只是发一些山里的日常,但后来网上的人就开始指责骂人,我删除了视频也没有用。”
“啥视频?”陈伯眼里迷茫,问她。
女人拍了拍他说:“呀,就是现在手机上发的短视频俺们平时也刷。”
“俺能看看那个视频吗?”
陈伯反应过来语气显然变得虚浮,表情慌乱又呆愣。
打开视频还没开始播放最先入目的是闪着红色的评论“我就看你几时发现我”下面是一张陈伯惊慌的恶意表情包。
两人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看完了整个视频,自然也看到了不堪入目满屏辱骂嘲弄的言语,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最后的呆愣。
视频的声音还在播放,良久的沉寂,他们都怔愣地相视。
“江丫头,俺不过是压了一个月的账你在村里人让俺面子上过不去就算了现在咋还让外面所有人都看不起俺呢。”
江洛渝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陈伯情绪激动拍着大腿:“俺知道错了俺知道错了,饶了俺吧。”
说到最后老汉抱头哭起来,她低头,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身后一阵哭声接着不知所措的喊声,江洛渝没继续留在那儿离开时他们谁也没理她。
隅眠雪山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地上的雪一片接着一片。
农忙时节村民三三两两结队出门,见江洛渝一个人从前面的林子里出来眼中划过疑惑。
好不容易走到山口,她停住脚步望向山口。
“洛渝。”
她循声望过去,雪地里奶奶迈着年老的步子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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