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个东西、那个东西走了吗？”
身后传来堂妹声若蚊蚋的询问。
“嗯，走了。”
陆椴照例将金元宝给烧了，将碎屑丢出窗外，看着它们消融在雨中。
他转身蹲在小姑娘面前，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后背，轻声道：“别怕，哥哥已经把它赶走了。”
陆椴低沉的声音在堂妹听来宛若一道定心剂，她哇地一声，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陆椴环抱住濒临崩溃的妹妹任由她发泄着恐惧，他在黑暗里的表情很凝重。
到底是他想得太好，小看了这些超自然的东西，这次遇见的和之前他碰见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陆椴沉默着。
直到下面的人听见动静跑上楼来。
当有人打开了灯，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小姑娘的哭泣声才渐渐停歇了下来。
“乖宝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陆奶奶心疼地哎哟了一声，看见宝贝孙女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特别难受，小姑娘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几乎是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陆爷爷和堂弟跟在身后，闻言纷纷看向陆椴，眼神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椴没说话，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我们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不然等他说完，估计全家都没那胃口吃饭了。
晚饭是在老房子那里吃的，在大厅里摆个矮圆桌，一家人就蹲坐在小圆凳上围着吃饭，虽然长辈因为刚才的事情多少有些食不下咽。
太奶看见堂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放下碗筷起身往大厅左边的房间走去。
“太奶干嘛去啊，不吃饭了吗？”
堂弟咬着筷子小声嘟喃道，侧着身子试图看个清楚，被陆爷爷给一巴掌拍了回去。
“就你好奇，吃你的饭！”
“哦……”
陆椴夹起一块扣肉慢悠悠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观察着老房子的布局。
房子不算大，二三十平方左右的主厅，加上左右两间偏房就是这座老房子的全部。
左边开着门的偏房是太奶的，而右边的房间则是门口紧闭，陆椴猜想应该是给那个远方亲戚老黑住的。
整个主厅除了能吃饭的桌子圆凳，就只有另外给人休息用的木长椅，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从木门进入大厅，一眼就对上悬挂在墙上的祖宗灵位，灵位下面是四方形的供桌，桌上摆着几个供果，还有一个陈旧的三角鼎香炉以及三个小酒杯，桌面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时清理过。
陆家太爷的黑白照正微笑地看着他们。
陆椴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则是墙角一个很不起眼的神龛，形状大小跟个鞋盒差不多，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放置在地上。
更奇特的是神龛里面供着的并不是财神关二爷这类的中华传统神仙，而是一个由黑色石头雕刻成的动物，陆椴仔细研究了下，发现长得有些类似猫的样子。
陆椴不自觉地盯着那个雕像入了神，心里是越看越喜欢。
就莫名地感觉它有一种舒服的亲切感。
雕刻的造型也很像那只双色异瞳的黑猫。
于是陆椴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果那只猫没有主人，他就等返程那天直接给绑架回家。
就在众人准备吃完的时候，太奶端着两个白瓷碗走了出来，她当着众人的面，先是给一个空碗塞满厚厚的米饭放在了那个神龛前，然后抽出三根线香点燃，对着神龛恭敬地拜了拜。
有袅袅青烟向上空飘去，清幽的甘甜味缓缓弥漫整个大厅，陆椴认出那是道观拜神最上等的供香。
"咱们太奶拜的是哪路神仙？"陆椴忍不住提了一嘴。
陆奶奶嘴角微扬，解释道： “你太奶拜的啊，是我们陆家的保家仙，每天她都要拜一拜，好保佑你们这些子孙后辈平安顺遂。”
陆椴哦了一声，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好奇。
太奶拜完神龛，才将另一个碗递给了堂妹。
那里面装着半碗褐色的液体，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熏得坐在旁边的堂弟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呕——这个味道好难闻！”
堂妹有些呆楞地看了看碗里浓郁的不明液体，又看了看太奶，眼里有些抗拒。
“这是当地安神定魄的草药，喝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太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堂妹，示意她喝完。
堂妹咬牙，只能一鼓作气将那碗药给灌了下去，这莫名的滋味差点让她给噎了出来。
“乖。”
看见人喝完，太奶的脸色才好了很多。
陆爷爷见状轻咳了一声，开始适当地抛出话题插入：“好了，现在这饭也吃了，药也喝了，是不是该讨论正事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看向陆椴，恰巧这时外面刮进一阵大风，将屋顶悬挂的白炽灯吹得开始轻轻晃动起来。
明亮的灯光开始忽闪忽闪。
陆椴抽了张纸擦擦嘴，擦完一把丢进了垃圾桶，开口道：“那个纠缠陆麟的鬼东西找上门了，是个黑色的有人形却没有人样的生物，我准备去抓它的时候被猫给吓跑了，跑之前还留了一个金元宝在窗上，那玩意我也烧了，晦气的东西还是少接触为好。”
寥寥几句就把其他人给惊得目瞪口呆。
堂妹低头沉默着，许久才小声道：“其实我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做噩梦了，梦里有人追赶着我，叫着我的名字喊着要抓我回村里成亲，不同意就要吃了我，每次睡觉都能梦见它在找我。”
开始以为只是一个循环的噩梦，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不仅噩梦成了真，还差点被抓走，想到这堂妹抬头看向陆椴，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如果这次不是椴哥来得及时，估计我真的会死。”
陆爷爷和堂弟听完，齐齐看向了陆椴。
陆椴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扭过头去避开他们的眼神。
谁知道这个鬼是不是因为他烧聘礼的事情被激怒而提前找上门呢。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亲身遇见鬼这种东西，原来这世界真的有鬼存在吗？”作为一个红旗下生长的唯物主义小孩，堂弟只觉得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
“这种东西仁者见仁吧，有人选择相信自然也会有人选择怀疑，只要你不害怕，它们又真的能奈你何？”
陆爷爷笑了笑，“俗话都说人怕恶鬼、相反鬼也会怕比他们还凶的人。”
堂弟乐了：“所以椴哥你不害怕吗？”
陆椴闻言，眉头一挑，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我一般选择直接上，谁来吓我就得做好被我揍的准备。”
堂弟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青年，以及他那短袖下露出的蜜色肌肉，手臂线条流畅紧实，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他缩了缩脖子吐槽道：“哥，你好凶！”
堂妹莫名想起她哥和那鬼相互对笑的场面，忽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这时屋外的雨依旧很大，伴随着天空时不时响起一道惊雷，大风呼啸而过，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不得不拿块砖头抵在门后。
他们几个小辈一边收拾着残羹剩饭一边和爷爷奶奶聊着近况的学业，屋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温馨起来。
太奶又开始坐在小板凳上抽水烟，她抱着水烟壶抽得很凶，白烟从嘴巴和鼻子里喷出，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那扇半掩的木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明天雨停，你们就带着囡囡回去吧。”
“等过完中元节祭祖，一切都会结束的。”太奶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陆椴知道这是不想再让他们参合的意思，可他还是有一些问题想弄明白。
所以他搬了个凳子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开始询问心里的疑惑：
“太奶，如果那些人只是单纯的失踪，凭什么村里人就笃定是山神在作祟，就因为那些失踪女孩的衣物最后是出现在旧宗祠里吗？”
“还有这些聘礼，那些失踪人口的家属都没有一家将这种情况报给警方那边调查吗？”
“说到底，这‘山神娶亲’的言论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的，又是为什么要将这个锅丢给山神背。”
“这所谓十万大山的山神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