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还不错,温自强吃过饭刚要出去干活,家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秦江越出现在温家门口,一身看着面料十分考究的深灰色休闲套装,脚上一双价格不菲的名牌限量款球鞋,若不是他的“光辉事迹”闻名遐迩,倒也像是个朝气蓬勃的阳光少年。
他一双狐狸眼眯成好看的弧度,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热情地跟温自强打招呼,一口一个叔叫得别提多亲切了。
“温叔,准备出门吗?方不方便占用你一点时间?”
“诶、好、好、方便,方便的……”
这笑容称得上是阳光帅气,但温自强却被这双眼睛看得脊梁骨发寒,他总有一种秦江越今天来者不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温叔。”秦江越看他那懦弱的模样就来气,温祈对他恭敬孝顺,他却那样苛待温祈,自己对他傲慢无礼,他却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根本就是欺软怕硬,亏得温祈上辈子还因为这个名义上的爹伤心难过,他真替温祈感到不值。
秦江越心里烦温自强烦的要命,面上却丝毫不显现出来,依旧挂着上辈子那极具欺骗性的“温和”笑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时,就意味着又有人要倒霉了。
“温叔,我找你来谈事儿,你不请我进门吗?”秦江越眉毛一挑,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嘲讽,慢悠悠道,“这未免有些不礼貌吧?”
温自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对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言一行却极具威慑力,温自强忙点头哈腰的把人请进屋,还从柜子里拿出一支玻璃杯,洗了又洗才给秦江越倒了杯水,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秦少爷,你看这家里穷,你大老远过来也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喝口水歇一歇吧。”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平时自己住着倒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并且还是这么矜贵的小少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温自强倒是有些嫌弃自家的小破房子了。
秦江越半天没说话,而是笑着上下打量温自强,温自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傻愣愣地举着水杯。
过了好一会儿,秦江越才再次打破屋内的平静,“算了,水就不喝了,我们直接说正事好了。”
温自强如释重负,忙把水杯放在桌上,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
他的动作被秦江越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冷笑,他还记得温祈挨过的打,也记得温祈这些年在温家受到的虐待,温祈或许会心软原谅,但他秦江越可不会,只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跟温祈搞好关系,让他信任自己,至于要不要收拾姓温的这一家以及怎么收拾他们,要问过温祈的意见才行。
私自动温祈的家人,他大概率会生气,哪怕这些人对他并不好。
秦江越一双眼睛眯缝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危险气息,而他本人却并未察觉,或者他已经察觉,但却故意没有收敛。他要给这些人一点小小的警告,让他们知道,温祈是有人帮着撑腰的,就算再有人胆大包天打温祈的主意,也会有所忌惮。
“说来惭愧,你也知道我吧,不怎么爱学习,这不是要上高中了吗,我妈就打算找人给我补补课,比我大的老师我看不上,没什么意思,就想找个同龄的,能玩到一起去,我看温祈就挺不错,叔,你看这个假期能不能让温祈帮我补补课?”
秦江越一边说话,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木桌,正是温家人擅自用温祈的钱买的那一张。温自强心里有鬼,因此格外紧张,仿佛秦江越一下又一下敲在他那所剩不多的良心上。
“害,温祈他就是个乡下孩子。”温自强食指挠了挠脸皮,他是真的不理解这位阔少到底看上温祈哪里,明明自己那呆儿子又闷又不会来事,怎么看都不如他的凯凯好,他还惦记着要送温祈去厂里打工的事,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他能帮上您的忙吗?估计够呛,要不您再找找?”
秦江越敲桌子的手突然停了,眼神中酝酿着浓浓的警告,“温叔,我说他可以,你说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质疑我的选择?”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眼神,秦江越都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成熟与气场,将温自强这个成年人狠狠地压制住了,温自强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歉。
“不是的不是的……这、这我怎么敢啊。”温自强可还记得,就是面前这位小阎王,跟人一句话不合就把人打骨折,最后对方还要带伤去跟他道歉。秦江越他妈是谁,秦一曼啊,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人都知道秦一曼有多宠她的儿子,借他温自强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质疑这位小祖宗啊,他真想狠狠扇刚才的自己几个大嘴巴,人家不过是礼貌性的叫了两声叔,他就想上天了,居然敢反驳这小祖宗的决定。
温自强连忙找补,“我这不是怕、怕我那个不懂事的儿子惹秦少爷您生气么,您不了解他可能不知道,我那个儿子又闷又呆还不会来事儿,可能学习成绩是稍微好一点,但也是死读书,不懂得变通,固执起来可要气死个人哦……”
秦江越一个眼刀瞪了过来,“他怎么样轮不到你说!”
“是是是,轮不到轮不到。”温自强连忙住嘴,这回是真的自扇嘴巴了,“是我嘴贱,不说了不说了。”
给了个巴掌,现在该给甜枣了,秦江越继续道,“哎呀,温叔,你这是做什么?我今天来,是跟你好说好商量的,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逼你似的,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呐。”
“温叔,你知道的吧,我家那烧烤店,最近缺一个大堂经理……”
秦江越话还没说完,温自强的眼睛就亮了,他当然知道这家烧烤店,也听村里的人说,烧烤店待遇很好,而且工作十分轻松,能在秦江越遇到麻烦时冲在前面就行。这么好的条件,招工的要求也很高,会不会干活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身体素质要好,并且尽量紧着年轻的来,毕竟四舍五入也算是个体力活。
这么好的活计温自强自然想去,可惜他不符合人家的要求,去应聘过一次被人刷下来了,只好干眼馋。
“如果温叔不介意的话,我跟店长说一下,让你做个大堂经理什么的,不用每天都去,工资按月领,偶尔露个脸就行,你看如何呢?”秦江越微微一笑,“当然了,我予你方便,你也得给我点好处,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不该欺负的人也不要欺负,你能做到吗?”
温自强虽然怂,但也不至于太蠢,立刻听懂了秦江越的言下之意,忙连连点头,“能做到,能做到。”
答应完,他还打算帮自己辩驳一番,便解释道:“我们哪里欺负温祈了,还不是为他好……”
结果他话没说完,就被秦江越给瞪了回去。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秦江越连多余的半个字都不愿意跟温自强说,在这屁大点儿的小破屋里看了一圈,问:“温祈呢?”
“温祈在……”温自强这才想起,昨晚他怕温祈趁着他们睡觉时逃走,便把他关进了柴房里,只在今天早上时给他送玉米面饽饽时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再管他,打算等老刘来接人时直接送走的。他家柴房又黑又小,根本就不是用来住人的,再加上温自强有意报复温祈顶撞自己,便连条毯子都没给温祈准备,就把他一个人扔在里面。
温自强心道不好,按照眼前这位少爷对温祈的新鲜劲儿,要是知道他随便把人这么一关,肯定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怎么了?”
秦江越见他吞吞吐吐的,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就不是有耐心的人,就算他有,也没兴趣分给温自强这样的人。
见秦江越催促,温自强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秦江越去柴房。
柴房搭得十分简陋,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塌,秦江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干草味道,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看着柴房外那生了锈的老旧锁头,眉头皱得紧紧,声音冰冷,眼中酝酿着风暴,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他是人不是牲口,你就把他关在这?”
他的温祈是那样金贵,就算被锁着,也该用金屋金锁,而不是在这破旧柴房,用这狗屁铁锁!
秦江越身上煞人的气息太重,温自强被吓出一身冷汗,拿着钥匙开锁的手都在颤抖,半天插不进锁孔里。
“慢死了!”秦江越一把抢过钥匙,雷厉风行的打开了锁,他看那锁实在是太不顺眼,取下来往旁边重重一扔,扬起了地上的尘土。
记忆里,温祈是怕黑的,他讨厌逼仄狭小的空间,他睡觉时总习惯开一盏昏黄的夜灯。他是那么胆小,趁他睡觉从背后拥抱他时他都会被吓得一激灵。
而现在,温祈被关在这里,独自与黑暗抗衡了一晚。
想到这,秦江越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提刀杀人的心,他一脚踹开了那破旧的木头门。
可房内空无一人。
温祈,不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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