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大亮,仅在天边蒙上了一层鱼肚白。
因着今日是太皇太后寿诞,早朝免了,魏姜难得睡个懒觉,正搂着夫人窝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仆人急切的声音同时响起,“相爷,不好了,侯爷带着一队人马闯进府来了。”
迷迷糊糊的魏姜听得一头雾水,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手搭在额头上望着黑暗发着呆。
“相爷,侯爷径自朝后院来了!”仆人又喊了一声。
魏姜这才腾地在床上坐起,惊得枕边人也跟着爬了起来,“老爷,怎么了?”
“无事,安平侯来了,许是发生了要紧事,我出去看看,你再睡会儿!”魏姜拍着夫人的肩,双脚已经在脚踏上摸索到了鞋子,他趿拉着鞋子,顺手从旁边衣架上扯了衣服披着,便朝屋外赶去。
“可知侯爷因何事而来?”魏姜边走边问。
仆人摇了摇头:“侯爷也不等我等通报,只问了公子的住处,便朝着那边去了。”
“阿钰?他何时与安平侯有过交集了?”见仆人依旧摇着头,魏姜又问,“这几日阿钰都干了些什么?是不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得罪了安平侯了?”
仆人将手揣在袖中,大步流星地跟上魏姜的步伐,“相爷,这几日公子可安分了,都难得出门,应该没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
魏姜忍不住横了仆人一眼,“一问三不知,我要你们何用!”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来到后院,只见裴回一身玄衣伫立于院中,清冷的背影不禁让旁人生起怵意。
两旁排列整齐的侍卫手中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登时将相府后院照了个通天亮。
“不知小儿因何得罪了侯爷,使得侯爷如此兴师动众?”魏姜拱了拱手走近裴回。
裴回亦回了礼,道:“不瞒相爷,我府上走失了一人,疑与贵公子有关,兹事体大,所以未曾通禀相爷便擅自进来了。”
魏姜原以为儿子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竟让安平侯亲自带兵前来,此刻听闻是这样一桩事,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魏姜道:“侯爷见谅,我这儿子虽是不成器了些,但也不至于干出倒卖人口的混事,这其间是不是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请公子出来一问便知。”裴回摩擦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凤眼微狭。
“这么说来侯爷是没有证据咯?”魏姜抖着袖子走向裴回,“侯爷,咱俩同朝为官多年,且私下关系也不错,侯爷你怎么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带了这么多人夜闯我府上?好歹我也是一朝之相,侯爷此举是不是有所不妥?”
魏姜说话已经算是客气了,想他官居左相,就算犯了法要抄家,也需由皇帝下旨方可让人带兵进府,这安平侯不仅无旨私闯,竟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来府上兴师问罪。
若不是顾虑到两人的关系,魏姜非翻脸不可。
“相爷都不问问我府上何人走失?”裴回不答反问。
魏姜道:“无论是谁,都应与我儿无关——”
“是公主!”裴回不等魏姜说完话,直接道,“我的人看到了魏公子徘徊于府门口,随后公主就失踪了。私拐公主,这等罪名不用我说,相爷也应该清楚,不是吗?”
“绝无可能!”魏姜道,“阿钰都没见过公主,又怎会——”
“相爷,实不相瞒,前几日魏公子曾拿着一幅画像到我府上寻一姑娘,而画上之人正是公主殿下,彼时,为了我们两家的面子考虑,我便谎称府上没有此人,未曾想公子痴心不死,竟然……”
裴回故意顿了顿,瞧着魏姜道神色。
“不,不可能……”魏姜失了底气,随机将目光瞟向他人,一家仆见了上前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魏姜顿时色变。
“竟真有此事?”魏姜满眼的不可置信,再转向裴回时,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侯爷,这——”
这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是杀头的死罪啊!
“相爷,你也不用太忧心,你我交情匪浅,亦不愿看到令郎出事,我此来就是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前提是必须知道魏公子和公主现在何处。”裴回拍了拍魏姜的手背安慰道。
“阿钰他不在屋里?”魏姜惊恐地瞪着双眼,手指魏钰卧房的方向。
裴回不置可否,但魏姜已然读明白了,若是在的话,裴回也不会滞留在这里不走。
“快,来人呐!”魏姜招来平日里照顾魏钰起居的家仆,厉声问道,“快说,公子去哪儿了!”
家仆怯弱地看了看二人,回道:“公子出门时只说去逛逛,也没说去哪儿……”
“那他平日里常去的地方有哪些?”裴回不似魏姜那般焦急,但说话时声音冷冽让人觉得身处冰窖之中。
家仆想也没想便回道:“公子夜里也不常在外面逗留,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夜不归宿了,白日里常去的地方想必也早就打烊了,所以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公子会去哪里。”
“混账东西!”魏姜气急,将手甩到身后背着走来走去。
末了,又回身看着裴回,“侯爷可有差人去寻找?”
裴回默不作声,旁边的赵成鹏则开口替裴回答了魏姜的话,“侯爷以捉贼为由,派了人在城中搜寻,只是还没有得到回复。”
魏姜听后,叹了口气,随即抱拳致歉道:“侯爷,犬子不争气,给侯爷惹麻烦了。”
裴回声线冷悠悠的:“这事也不全怪魏公子。”
魏姜晓他话外之意,又道:“不怪他怪谁,等找到那个孽障后,我便将他交于侯爷,任侯爷责罚!”
“那接下来侯爷作何打算?”魏姜又问。
“唯有加大力度寻找了。”裴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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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先是去宫门口绕了一圈,可深更半夜的,宫门紧闭。
若非特殊情况,夜叩宫门是重罪,顾影不敢冒这个险,否则她可能还没进得宫中,就被消息灵通的裴回给逮回去了。
冷冬时节,雪落不止。
顾影躲在宫门对面的角落里,本想坚持几个时辰等宫门打开,可只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那刺骨的寒冷。
在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同样缩成一团的魏钰道:“景姑娘,要不咱们寻个地方避避寒吧。”
顾影朝掌心呼了几口热气,搓着手掌四处瞧了瞧,最后将目光定在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上。
客栈的大门微开着,魏钰叩了几下门未见有人回应,便推门而入。
两人刚进门,瞬间就被一股暖意笼罩了起来,顾影感觉自己突然间活了过来。
此时,客人都已经睡下了,客栈里只有一个伙计趴在柜台处打盹。魏钰上前在柜面上敲了好几下,伙计才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抱歉打扰了,请给我们开一间房,谢谢。”魏钰道。
店小二扫了两人一眼,伸手在柜台下盲摸了一阵,随即将一个门牌拍在了魏钰面前,“楼上左转第三间。”
魏钰接了门牌,看了顾影一眼后,又对那店小二说道:“还请给我们送一壶热茶上去。”
店小二很不情愿地站了几来,转身摸了下身后的茶壶,觉着还有些热气便顺手递给了魏钰,“给,你们自己带上去一下,我得在这儿守着呢,不能随便离开。”
魏钰也没再多说什么,接了茶壶,朝顾影做了个“先请”的手势后,两人便相继上了楼。
有了挡风挡雪之处,又连着喝了几杯热茶之后,顾影的周身总算是慢慢回暖了。她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难为情地看着魏钰,道:“公子,实在是抱歉,我想换一身衣裳,还且公子暂到门外一避。”
“哦哦,应该的,自是应该的。”魏钰愣了下神后,连忙搁了手中的杯子,羞赧地退出了屋子,顺便还帮顾影把门给带上了。
魏钰在门口站了片刻,过廊风打在他的身上,直朝着他的衣服缝里钻,愣得他将手互揣在了袖子里瑟缩着。魏钰瞧着投在地上的影子,总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猥琐,于是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大堂里一片宁静,只有店小二冗长的鼾声在起起伏伏。魏钰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无聊得紧,便想着到门口透透气,可左脚刚踏出门槛,就见外面的长街上流过一条火龙。
魏钰仔细看了眼,发现是官差在挨家挨户搜寻着什么。
魏钰当即折身到了柜台前,强行叩醒了正在酣睡的店小二,“小二哥,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被打断了瞌睡的店小二一脸的不耐烦,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后便继续趴着睡了。
魏钰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他又悄悄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上面探听着外面的动静。
“奉安平侯之命,搜查窃贼,你们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人物没有?”官差已经查到了客栈的对面的裁缝铺。
“没有没有。”被扰醒的年轻裁缝忙道。
“我们要进去查看,还请配合一下。”官差客气的说道。
裁缝不敢违抗,忙侧身让一队官差进了屋里搜寻,“官爷请——”
官差搜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查到,出来时又嘱咐了那年轻人一句,“若是看到了可疑之人立刻报我,若有隐瞒,定惩不饶,记住了啊!”
“是是是。”年轻人连连应声,恭敬地送走了一众官差之后待他们全部离开了店前才敢回屋。
魏钰看见有官兵朝着街这边跑来,慌得他连忙跑上了楼。
刚上二楼,便见已经装扮妥当的顾影在走廊里左顾右盼着,看到魏钰后忙道:“魏公子你跑哪儿去了?外面冷,快进屋吧。”
魏钰看着焕然一新的顾影微微有些愣神,在顾影多次呼唤下才让他回过神来跟着顾影进了屋。
“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顾影问魏钰,“我听脚步声繁杂,推开窗户一看发现在好多的官兵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仅仅是魏钰,顾影也有些慌乱,她就怕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魏钰见她神色慌乱,知她定是在害怕,于是安慰她道:“好像是城里出现了盗贼,官差正派要捉拿呢。”说完,顿了片刻后又补充道,“姑娘莫怕,我会保护好姑娘的——”
顾影浅浅一笑,并未把魏钰的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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