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又不理人了。”巧玉边折衣服边抱怨道,“侯爷学的功会是变脸吧?”
春柳听了不禁噗嗤一声笑,顾影也斥了巧玉一句,“你这嘴啊总是没个遮拦,这话要是让他听到了,非打你板子不可。”
巧玉不服气地噘了噘嘴,但也没再继续说裴回的坏话。
春柳跟顾影学着刺绣,明明绣的是同样的东西,顾影绣出来的是鸳鸯戏水,而春柳的则是鸭子扑水,绣到最后,春柳都快没了耐心。
春柳将绣了一半的女红搁在簸箕里,她则借言去添炭而偷起了懒,顾影笑着摇了摇头。
刚出门没一会儿春柳又折了回来,顾影听夏蝉问着怎么这么快的话,也跟着抬了头,却见春柳拿着一食盒径自走了过来。
春柳还未将食盒放下,馋嘴的夏蝉和巧玉便已围了上来,抻着头问里面装的什么。
顾影也停了手放在腿上,同时探了头去。
春柳将食盒推至顾影面前,并道:“奴婢刚碰到了侯爷,侯爷便差奴婢将这食盒给公主送来。”
“侯爷人呢?”顾影抻头朝外望了一眼。
“侯爷将食盒给奴婢后就走了”。春柳回。
顾影轻轻哦了一声,似有一许落寞。
春柳说完便轻轻揭起了盒盖,霎时间,一股浓郁花香扑面而来。
顾影细细一看,只见食盒里平铺着六块花瓣形状的糕点,糕点下用了梅花瓣铺垫。
“是黄记坊的梅花酥!”夏蝉惊喜地说道。
巧玉也凑了头过来,看着烤得焦黄的梅花酥,她不禁咽起了口水,“听说黄记坊的梅花酥很难买到。”
“可不是。”春柳附和,“因着梅花只有这不足一月的花期,所以梅花酥也只卖一月。汴京城里卖梅花酥的有好几家,唯有黄记坊的供不应求。听说所有卖梅花酥的糕点铺,只有黄记坊家的梅树是亲自种的,每年以精肥养育,待花开后又挑选品色上乘的梅花用以糕点制作,最后再行烘烤。黄记坊又有着祖传的糕点手艺,因此烤出来的梅花酥比别家更好吃,加上用料和制作工序复杂,他家的梅花酥比别家的要贵好几倍,即便如此,仍有人凌晨就去排队,还有的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只为尝尝这一美味。听说有头脑精明之人,以倒卖他家的梅花酥发了好大一笔财呢。”
“这我知道。”只要是与吃有关,就没有巧玉不知道的事,“黄记坊还因这事儿还被官府警告过一次,自那之后,黄记坊便定下了规矩,一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两盒,可还是难不倒那些人,他们甚至想出了雇人去买的法子。”
黄记坊的糕点很有名顾影知道,但这些趣事儿顾影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影津津有味地听完丫头们的话后,拿起一块仔细瞧着,烤得确实黄里透亮,且梅香味不减。她轻轻咬了一口,外面酥脆里面甜糯,但不粘牙,入口即化,唇齿间淡香萦绕。
糕点已入了腹中,顾影闻了闻指尖,犹有花香残留。
顾影意犹未尽,正欲拿第二块时,看到了几个目露馋光的丫头。
顾影低头浅笑,只顾自己品尝了,竟忘了还有她们。
“喏,一人一个,尝尝鲜。”顾影将食盒推过去。
起先三人还不好意思拿,推辞道:“这糕点是侯爷相赠于公主的,奴婢等不敢吃。”
顾影但笑不语,只静静盯着三人看了片刻,她们便露出了真实面目。
巧玉最先去拿,夏蝉其次,春柳最后。三人拿了梅花酥后,乖巧地站成一排,并用手托着吃,连微小的细屑也不舍得浪费。
“这就对了。”顾影眸中含笑,“再客气的话就不是我所熟悉的你们了。”
最后还剩下两个,三个丫头说什么也不敢再吃,最后还是顾影吃了一个,然后强迫着她们分了一个。
“现在奴婢相信侯爷是真心待公主了。”巧玉咂着嘴,添了添嘴角的面屑。
顾影好气地横了巧玉一眼,戳着她的眉心愤愤道:“是不是谁给你好吃的你就觉得谁好?”
“那自然不是的。”巧玉嘻嘻笑道,“巧玉这辈子只对公主好。”巧玉默然片刻,忽而又道,“不过有一点奴婢觉得春柳姐说得对。”
顾影投来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巧玉坐在贵妃榻前的脚踏上,朝顾影贴进了些,她趴在顾影腿上,道:“虽说之前与侯爷闹得不太愉快,可如今侯爷既已有意冰释前嫌,公主何不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呢?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奴婢发现侯爷这人虽然常常冷着一张脸,且脾气也忽好忽坏,但奴婢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
笑容在顾影脸上僵了一瞬,她垂首苦笑:“巧玉啊,好人和坏人可不是这样区分的。侯爷此人脾气阴晴不定,心计更是难测,我——”委实不敢倾心相付。
“别的且先不论,但侯爷对公主或是真心。”巧玉又道,“否则公主病重喝不下药时,侯爷也不会亲口您喝下了——”
“巧玉!”
“巧玉姐姐——”
春柳和夏蝉几乎同时喊道,但也没能来得及阴止巧玉脱口而出的话。
巧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心虚地吐着舌头退至一旁。
“亲口?”顾影叫住巧玉追问道,“你如实告诉我,侯爷究竟是怎么亲口喂我喝药的?”
顾影一眼扫去,三个丫头齐齐低了头。最后还是春柳见实在是瞒不过去了,才鼓起勇气告诉了顾影。
“就是那种亲口——”春柳羞得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侯爷先喝了,然后,然后喂进了您的嘴里——”
“不用说了。”顾影喊停的时候,春柳已经说完了。
一想到这几日与裴回相处时的情景,顾影便羞得两颊通红,她责备道:“你们,你们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公主,奴婢就是害怕您接受不了才约好要瞒着的,没想到巧玉一时嘴快给说了出来。”春柳扫了巧玉一眼,后者垂着头一言不发。
“罢了。”顾影无奈叹气。
“公主,您还好吧?”巧玉见顾影面色不佳,担忧地问讯道。
“没事。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先退下吧。”顾影道。
巧玉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春柳拦住,春柳给两人递了个眼色后,便相继退了出去。
顾影倒也不是那种扭捏之人,她在意的是裴回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之前她不知情便罢了,如今既已知晓,她再看裴回时的心态定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
委实羞死个人了。
顾影躺在榻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晚上,她犹豫许久,还是问了来伺候洗漱的春柳一句,“侯爷下午可有来过?”
春柳摇头道:“没有。”回完话才瞧见顾影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于是又补充道,“听福伯说,侯爷这几日每天都要去营地督察,许是太忙了才没有过来。”
借口罢了。顾影心想,那日两人闹了些不愉快,他就是不想见着自己而已,否则他送梅花酥时都到了门口又为何不进来。
“公主,您别多想。”春柳拆去了顾影头上的珠钗,俯身安慰道,“侯爷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侯爷既然愿与公主修好,就不会轻易放弃的。”
“是吗?”顾影存疑。
“当然。”春柳却非常笃然。
顾影勉强留了个笑。
翌日清晨,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的顾影好不容易才睡着,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和琳琅碰撞的脆响声。
她猛地翻转身,堪堪将踏雪而来的裴回纳入眼底。
“侯爷,这么早你怎么来了?”顾影睡眼惺忪,她都不知这是不是一场梦。
裴回用手支起帷帐坐在了床沿,俯身的同进寒气也逼近了顾影,惹得顾影打起了寒颤。
裴回拉起被子将顾影紧紧裹着,随即道:“待会儿早些起来,我带你出府逛逛。”
突然的殷切让顾影受宠若惊,她怔怔地看了裴回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裴回说完便走了,独留一头雾水的顾影。
“春柳,巧玉!”回过神来的顾影连声唤道,“快来帮我洗漱穿戴。”
春柳和巧玉先后进了屋,道:“公主还早着呢,再睡一会儿吧。”
顾影探头看了眼外面,果然还是蒙蒙一片,可她哪里还睡得着。
顾影执意要起来,春柳和巧玉也只得依她。
梳了近香髻,戴了金钗,画了黛眉,点了朱唇。一袭淡青色阔袖长衫外,又披了件浅灰色斗篷。
好一娇俏灵动的美人!
顾影等了裴回一早上,仍不见他回府。她实在是坚持不下了,便撑着头靠在榻上打起了盹儿。
忽听屋外传来问安声,顾影一个激灵站起了身,瞧见从门口进来的裴回后,顾影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营中有事耽搁了,没等着急吧?”裴回在看到顾影时微愣了一瞬,最后还是在福伯的呼唤声中才回过神来,他将披风取下递给福伯,径自走至顾影面前。
“没有。”顾影无视丫头们的低声痴笑,故作淡然地抱着手炉将目光别向他处。
裴回已从丫头的窃笑声中看透一切,笑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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