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知名热心市民】

归国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凌辰如同精密齿轮组里上紧的发条,在砚辰集团的会议室、设计工作室的绘图板与独居公寓三点之间机械运转。

每天的行程被排得密不透风,从晨光熹微的项目评审会,到深夜台灯下的设计草图修改,连喘口气的间隙都被压缩得薄如蝉翼。

可每当工作间隙难得偷闲,他总会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指尖在微博和抖音界面来回游走,目光带着近乎急切的热度,搜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韩简乐。

超话里满是粉丝分享的过往舞台直拍,每一个转身、每一个笑容都被反复剪辑,却不见她的新动态,仿佛她在这个城市的喧嚣中悄然隐匿,只留下零星的光影碎片,供人捡拾回味。

9 月 28 日的夜幕早早低垂,淅淅沥沥的秋雨刚过,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斑斓倒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凌辰终于应约,来到沈津年经营的“野火里”静吧。

推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暖黄的灯光裹挟着威士忌的醇香与淡淡的爵士乐扑面而来,瞬间将门外的喧嚣隔绝。

沈津年比他年长一岁,凭着家里的资助开了这家小店,总爱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脸上永远挂着精明又热情的笑,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熟稔的烟火气。

包厢内,顾聿风与熙泽正谈得火热。

熙泽是个刚入学不久的00后医学生,此刻正皱着眉,手舞足蹈地吐槽带教教授的严苛;而顾聿风,作为合伙创立设计公司的伙伴,正慢悠悠地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酒痕,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算逮着你了!” 沈津年举着一罐冰镇的百事可乐走过来,狡黠的笑容爬上嘴角。

“躲了这么多天才来见我们,今天必须罚!一口气干了这瓶!”

众人皆知凌辰滴酒不沾,这罐冒着细密气泡的可乐,便是专属于他的 “罚酒”

凌辰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接过可乐,拉环 “啵” 的一声弹开,冰凉的气息瞬间溢出。

他仰头,喉结滚动着一饮而尽,深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滑下,浸湿了衣领边缘。

冰凉的气泡在喉间翻涌,刺激得鼻腔微微发酸。

一旁的熙泽连忙伸手夺过空瓶子,无奈地叹气:“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沈津年撇了撇嘴,嘟囔着 “真扫兴”,但眉眼间藏不住重逢的喜悦,转身又给众人递上了饮品。

闲谈间,话题从学业的烦恼、工作的琐碎,逐渐飘向遥不可及的未来。

顾聿风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突然落在凌辰身上,语气难得认真:“你打算一直待在你家公司,还是继续弄我们的设计工作室?”

凌辰盯着地板上交错的木纹,眼底一片空洞,像是没听到问话,许久没有回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爵士乐的节奏都变得缓慢拖沓,包厢里的暖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直到沈津年突然拍了下手,来了兴致,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压低声音说:“说起来,虞知遥前段时间联系我,还拐弯抹角地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国呢。都有新欢了,还惦记着前男友,啧啧……”

熙泽和顾聿风齐刷刷看向凌辰,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探究,试图捕捉他脸上的一丝情绪波动。

“你没告诉她我回国的事吧?” 凌辰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的纹路,指节微微泛白。

“当然没!我可没那么不长眼” 沈津年连忙摆手,又追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当年到底怎么分的?好好的……”

凌辰猛地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包厢里的沉闷。

他丢下一句 “不知道”,便大步朝门口走去,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连衣角都带着决绝的弧度。

“明天你生日,大伙儿聚不聚?” 沈津年在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挽留。

凌辰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老规矩,和家人过,有空再约”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只余走廊里的暖光在地面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这五年来,凌辰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曾经那个爱说爱笑、无话不谈的少年,如今却像被一层无形的茧包裹着,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触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回到公寓,凌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玄关。

他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铺就一片银霜,将家具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个沉默的剪影。

他跌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兽,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手机适时震动起来 —— 是哥哥凌砚发来的生日聚餐地址,还附带一句 「爸妈都等着」

他盯着屏幕上温暖的文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才简单回复了 「知道了」,便将手机随意抛在沙发上。

黑暗中,他抱紧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压抑许久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上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这五年,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道理他都懂,生离死别乃人生常态,可他始终无法释怀,为何命运要如此残忍,接二连三地夺走所有爱他的人?

奶奶的离去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拔不出,也愈合不了。

每到夜晚,他都害怕闭眼,那些支离破碎的噩梦总在睡梦中纠缠 —— 梦里有奶奶慈祥的笑容,有模糊的医院走廊,还有无尽的黑暗。

每次惊醒时,只余满脸泪痕,却记不起梦的具体内容,只留下满心的荒芜与恐惧。

内心的空洞像个无底洞,日复一日地吞噬着他所有的快乐与希望。

9 月 29 日,中秋佳节,也是凌辰农历的生日。

从出生起,这个日子便承载着双重意义,团圆与庆祝交织在一起。

奶奶总说,他生在团圆日,是被福气眷顾的孩子。

往年,全家人都会借着这个契机团聚一堂,餐桌上摆满奶奶亲手做的桂花糕、白切鸡,还有他最爱的玉米排骨汤。

欢声笑语中,他是被捧在手心的宝贝,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如今奶奶离去,再热闹的氛围里也总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空洞,再多的美食、再温暖的祝福,也填不满心中那个因思念而裂开的缺口。

与家人吃过晚饭,凌辰婉拒了哥哥一起赏月的提议,独自回到公寓。

洗漱完毕,他坐在沙发上,忽然想起今日韩简乐所在的女团似乎有特殊公演。

他熟练地打开手机搜索,果然,剧场的线上直播正在进行。

屏幕里,一群身着精致古风服饰的舞者随着音乐翩然起舞,灯光流转,人潮涌动,舞台上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众多身影之中,他一眼便锁定了韩简乐的身影。

她穿着水绿色的舞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一朵绽放的荷花,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抬手都像磁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美好的画面。

几个舞蹈结束,进入 MC 互动环节,主持人念着成员的名字,却始终不见韩简乐的身影。

凌辰心里一紧,连忙退出直播间,转战微博超话,手指飞快滑动,疯狂汲取着相关讯息。

他又给徐特助发去消息:「麻烦帮忙搜集热浪星河娱乐公司的详细资料,包括旗下所有女团成员的信息」

消息刚发出,徐特助便秒回 「好的,小凌总」

作为砚辰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徐特助深知这位小凌总的吩咐不容怠慢,当即放下手中的事,着手行动。

夜里十二点,剧院穹顶的水晶灯渐次熄灭,舞台的光芒彻底隐去,只留下应急灯的微弱光亮。

韩简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脚踝早已磨得发红,她扶着队友的手臂,慢慢走出后台。

玻璃门外,粉丝们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灯牌,围成一片暖融融的光海,在深夜里格外耀眼。

尽管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吹得人瑟瑟发抖,仍有不少人裹紧外套,执着地守在剧院台阶下,只为见她一面。

她停下脚步,接过粉丝递来的手写信与包装精美的花束,指尖触到粉丝冻得冰凉的手,心里一阵暖意。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叮嘱:“这么晚了,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公司的商务车已稳稳停在面前,轮胎碾过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深夜的温柔。

她对着粉丝们挥了挥手,转身弯腰,消失在车门后,将那片温暖的光海留在了门外。

深夜的宿舍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昏黄的光线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

韩简乐却精神抖擞地架起补光灯,调整好手机角度 —— 这是她和粉丝们约定好的 “深夜小剧场”,无论多累,都会准时开播。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凌辰正斜倚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眼神里满是疲惫。

屏幕弹出的开播提醒像一枚点燃的信号弹,让他瞬间清醒。

他摩挲着手机边缘,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进了直播间。

熟悉的 BGM 裹挟着少女清亮的嗓音扑面而来,驱散了公寓里的冷清。

画面里,韩简乐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外卖盒,眼睛弯成了月牙:“今天的夜宵是麻辣烫,加了双倍芝士丸,超级满足!”

粉色的爱心特效突然在屏幕上炸开,凌辰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火箭图标,充值许久的虚拟货币化作璀璨的星光,在屏幕上炸开,格外醒目。

“哇!谢谢‘不知名热心市民’送的火箭!”

韩简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放下筷子,对着镜头比出一个大大的心形,笑容明媚得像清晨的阳光。

弹幕区接连亮起各色礼物特效,刷屏的速度快得看不清文字。

她一边笑着感谢其他粉丝,目光却频频扫向那个陌生的 ID,眼底带着一丝好奇 —— 这个 ID 从未见过,却一出手就是昂贵的礼物,实在让人在意。

当累计五万抖币的金光铺满整个屏幕时,她托着腮,歪着脑袋发问:“这位‘市民’是新朋友,还是哪位大佬的小号呀?怎么从没见过呢?”

公屏瞬间静默如深海,只有持续不断的礼物特效在闪烁,像是在回应她的疑问。

她咬着吸管,轻笑一声,也不再追问,转身继续与老粉们聊起今日演出时的趣事,分享着舞台上的小失误与小惊喜,语气轻松又活泼,仿佛将所有的疲惫都抛在了脑后。

凌晨三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提醒着她该休息了。

韩简乐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声音软乎乎的:“好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还要早起排练,你们也要早点睡,明天一起元气满满哦!”

关掉直播后,她盯着黑屏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小声呢喃:“热心刷币的市民……?” 语气里满是疑惑,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浴室里的热水很快涌出,镜面被热气蒙住,看不清表情。

她卸去舞台上的浓妆,素净的脸庞透着明显的倦意,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逗弄了会儿蹲在脚边蹭来蹭去的“富贵”,感受着猫咪柔软的毛发蹭过指尖,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裹紧厚厚的毛毯,她倒在床上,很快便沉入梦乡,连梦里都带着麻辣烫的香气。

窗外的月光正静静淌过枕边那叠厚厚的粉丝手写信,温柔得像一层纱,守护着她的美梦。

晨光刺破云层,将第一缕阳光洒进公寓时,凌辰的手机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震动起来。

徐特助发来的文件长达几十页,热浪星河娱乐公司的资料详尽铺开:从素人练习生的选拔标准,到如何一步步打造出顶流女团;从星河剧院的常驻演出安排,到全国巡演的路线规划,每一个环节都标注着精准的商业价值与市场数据,细致得连成员的生日、特长都一一列明。

他滑动屏幕,目光最终停留在女团成员介绍页,韩简乐的照片赫然在列,旁边详细写着她的生日、身高、特长,还有从练习生到正式成员的成长轨迹 —— 原来她为了站上舞台,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他切换到官方购票页面,发现韩简乐所在女团的近期公演门票早已售罄,只剩下 星海市巡演的票务链接还泛着微弱的光芒。

看到参演名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指尖微顿,没有丝毫犹豫,便完成了购票支付。

这场跨越千里的奔赴,不过是他众多 “热心” 举动中的又一次,却藏着他不敢言说的心事。

在这场无人知晓的隐秘追逐中,他甘愿做一个无名的观众,在黑暗的观众席上,为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她,点亮最耀眼的星光,守护着这份只属于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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