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局

母女双双趴在草堆里,屏气凝神,盯着林间那道诡异的白光。

“有月亮出来了。”木妘抬头道。

月光从树荫上洒下来,把地上的枯枝败叶照得斑驳陆离。一道微弱的白光在林中穿行,她头戴斗笠,外披黑袍,内穿白衣蓝阔裤,一手藏于黑袍之中,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

引人注目的还有她那浓厚乌黑的及腰长发,黑色的瀑布悬垂半空,风一吹,黑袍和发丝纷纷飘扬起来。女子走路的动作慢得离奇,脚步轻盈,像飘着似的,踩在枯叶上,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从母女跟前走过时,女子突然转头看向阿宝,一对黑瞳,盯得阿宝头皮发麻,她清楚看到女子透明皮相下的头骨,白骨铮铮,对方一笑,阿宝顿觉寒风刺骨,心在那瞬间停止了跳动。

女子走向林中的一颗巨杉,低头注视地上的泥土,好像那里藏着什么东西,不过她没有细究,而是继续向前,整个人穿进树中。

木妘立马起身,去查看女子注视过的地方。

“母亲小心!”阿宝唤道,回想起女子的黑瞳,心头一阵后怕。

“阿宝,刚刚我们看到的是女巫。”木妘说,“不用害怕,就算碰上亡灵女巫梦魇,她也不轻易伤害生灵。”

“女巫面相真骇人。”阿宝捂着胸口道。

“女巫又叫做女鬼,是凡间游荡的鬼神,她们会化作千万般形态,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不同形态的女巫,你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木妘问。

“我看到的是一个女子。”

“为娘看到的是一条长着四只眼睛的狗……”

“那您如何得知她是女巫?”阿宝好奇。

木妘示意她往天上看,阿宝才发现月亮不见了,天边红彤彤的,残留夕阳的余晖。刚才还有明亮的圆月,分明是晚上,现在变成了黄昏。木妘告诉她,女巫出现,总是在月圆之夜。

木妘一面徒手刨土,一面说道:“阿宝,凡人看见女巫的女子形态不是什么好预兆,不是福就是祸。格阮嫲一直不到,兴许是半道上发生了什么变故,这几天我们要多加小心。”

“公主呢?”阿宝问起郑思君,她们离开时,进入村庄的公主生死未知,一路上,母亲提都没提过她,拉雅询问,她也是满口敷衍。

“娘哪知道,娘又没参与那场战斗,不过看样子,那个姓郑的多半是凶多吉少……各人有各人的命运,世间悲苦的人多了去了,不止她郑思君。”木妘微微喘着气,大力将土刨出。

“公主真是苦命人……”阿宝双手祈祷,希望女神庇佑她平安归来,早日从血祅手中夺回大郑。

“可不,死了都没人收尸,确实苦命。”

“母亲!”阿宝轻声喝止她。

“怎么,你还急了,还不许我说她?”木妘抬起头,一把泥土丢到她脚下,“那个姓郑的既是什么什么公主,少年时期离家出走,那她后生的悲情遭遇,全是自己作来的。她若是留在大郑,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公主,定有她自己的苦衷,她是皇族女子……”阿宝心中十分笃定,虽然她没有直接证据,但她觉得就是如此,郑思君波澜不惊的眼神底下,藏着许多对过往的不甘。

木妘冷笑起来,嘴里呢喃:“你怎么着都有理由关心她,应该的。”

在她的抓刨下,坑越挖越深,渐渐见了底,现出一只森森白骨来。阿宝皱紧眉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女巫一直在这嗅,我就知道有问题!”木妘丢开手骨,又俯首继续挖,足足挖出三四具人骨骷髅才停手。

“这个……”她抓起骷髅的手,腕处带着一个青玉镯子。

“这镯子是你小姨姥姥当年赠送给丹珠的。”她沉声道。

说明丹珠已经遇害。

“其它尸体是何人?”阿宝揪着心问。

“估计是驿站以前的侍者,下面还有很多尸体。”

“是谁杀了她们?”

“不清楚,反正姓薛的逃不了干系。”木妘冷哼一声,将刨出的几具白骨又埋回去。

薛美人也会是帮凶吗?阿宝沉吟许久,又问:“她们为何要这样做?目的是为了什么?”

“可能产生钱财纠纷,可能牵扯到政治争斗,也有可能是……”木妘突然顿住,将目光对准女儿,“为了夺你身上的五灵。”

“五灵之事,我只告诉老仙君、公主、丹穹、子雅、奶娘,其她人从未透露一字一句……”阿宝心突突跳个不停,没想到消息扩散得如此迅速,好像一瞬间,整个九界都知晓了,有人派杀手来取她身上的五灵。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凡事多留个心眼,走吧,回驿站。”木妘拍拍身上的泥土,即使格阮嫲杳无音讯,郑思君生死未卜,幽林驿站险象环生,她也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慌乱。

方才心还在砰砰乱跳的阿宝,跟在母亲身边,心中的恐惧也消除了不少。她以为自己离家游历,能理智应对一切危难,真正遭遇困境,心想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两人走出树林,已是黑漆漆的晚上,回到驿站,拉雅和子雅都不见了。木妘说白天她们俩就坐在房顶,那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进出驿站的行客。她离开前,曾嘱咐子雅牢牢看住拉雅,在那等她们回来。如今,房顶上空荡荡的,阿宝心中焦灼万分,子雅是精怪,来去自如,有什么能困住她?

“这偌大的驿站,估计只有一个地方能藏人。”木妘摸着下巴道,

“何地?”阿宝问,

“薛三娘的卧室。”

“咱娘俩势单力薄,得找两个帮手。”木妘思索道,“……我们去找木林女将帮忙。”

木妘领她去到九楼,敲开木林女将的房门,阿宝很惊喜,这两人正是她白天在河边看到的两位女子。高个的名叫鹿兰,稍微矮一些的叫鹿梅,她们是木林鹿氏家族里头的两姐妹。

鹿兰鹿梅也算驿站的常客了,听说丹珠被害,气得牙痒痒,她们分工协作,木妘阿宝去查探薛三娘的卧室,鹿兰鹿梅负责寻找拉雅和子雅。

阿宝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三更半夜爬人房梁。

她和木妘在房间先换了一身黑,再攀出卧室窗,从三层爬到第十一层,累得阿宝气喘吁吁。自从离开西金,离开奶娘的悉心照料,原本细皮嫩肉的她,肌肤逐渐变得粗糙,膝盖、手臂的皮肉都磨破了。

她们紧贴薛三娘的卧室窗户,缩在一个小拐角,阿宝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眼神微微往下一探,地面的东西都显得小了深了。她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好几次脚下打滑,都是木妘及时拽住,阿宝才没有摔落下去。

薛三娘的卧室异常宽敞,面积足有大堂一半大。屋内陈设奢华,富丽堂皇,门栏窗,地板,床榻,皆用稀有木质打造,上面细雕复杂的花样,椅子把手被打磨得十分光亮。

地板上残留丝丝血迹,靠里的角落,一面宽大屏风后面,有阵阵低哼浑响发出,看影子是个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

阿宝观察了许久,还是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某种爬行动物。屏风外,三个侍者背对着母女的视线,手上端着带血的生食,排排站立。一股刺鼻的味道熏来,阿宝紧紧屏住气息。

从窗外看得不真切,木妘又带她攀到顶端,轻轻揭开一片瓦,侍者端的盘子上,带血的一截残肢映入眼帘,而他们投喂的,是一只长得像狼狗一样的东西,体型比狗大,性情比狼凶,被链子拴得死死的,阿宝只觉呼吸不畅,木妘也惊住了,他们竟用人喂那种东西。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阿宝心头一紧,五花大绑的薛美人被侍者横抬着进来。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死死盯住屋顶上的母女,整个人如死物一般僵硬。

眼看侍者要推她入虎口,阿宝心急如焚,忙喊旁边的母亲。

木妘破顶而入,拔出腰间宝剑,身手矫健的她,一一放倒侍者,将薛美人拖了出来。阿宝四下眺望,深吸一口气,也从房顶跳入房内,由于姿势不对,落地时给行了个大礼,她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忙去解薛美人身上的绳子。

“他们怎能如此对你?!”阿宝愤然道,

“谢谢宝妹妹。”薛美人虚弱道。

阿宝一心解她手上的绳索,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只非狗非狼的野兽,它匍匐着身子,冷不丁飞扑过来,然而脖子上拴着链条,瞬间又被弹了回去。

阿宝吓得瘫坐在地,杀完侍者的木妘,一个箭步冲过来,扬起剑,利落斩下猛兽的头。

看着血淋淋的头,阿宝咽了咽口水,“这是何生物?”她压着狂跳的心脏,“竟如此可怖。”

“狼尸。”薛美人说。

“这就是人被咬过后,会变成血祅的狼尸?”阿宝惊住。

“管它什么!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木妘厉声催促,外面马上来人了。

“现在还不能走。”薛美人说,

“为什么?”木妘刚问出口,一支细针咻地射入脖颈,她浑身一软,重重栽倒在地。

“因为我不让你们走。”美人神情冷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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