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红罗帐中,女子欺身而上,抬手轻抚男子的脸。望着他俊秀的脸庞,不禁失了神。
男子一怔,耳朵红得滴血,别开脸躲开她的手。
女子不悦:
“你我命中注定要作夫妻,你应该习惯我的触碰。”
男子不语。
女子也不在意,靠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道:
“过几日秘境开启,我一定如约寻到治好你眼睛的药。”
十五年后。
沉睡许久,大梦初醒。她睁开眼,向上望去,封闭的空间内如同平静无波的水塘,而顶部则是水面激起涟漪,回荡着数个漩涡。
吵醒她的嘈杂声便是从中传出,从外至内,紧接着,吐出三五个人。
那些人皆是一脸惊恐,尖叫声响彻整个沉沦之地。
好吵。
她沉默地观望他们。
越来越多的亡魂与被同化的“人“”醒来,地上的黑色液体开始活跃。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人大叫。
其余人循声望去,只见他身上粘着些许黑色黏液,那液体正在分解他的身体。
他们赶紧检查自身,可惜为时已晚。
身上有黑色黏液的,疯狂切割;身上没有的,则被亡魂缠住,张口闭口就是对他们罪行的审判。
真是不忍直视。
她将视线转回上方。
漩涡还在吞吐,掉落的人数持续上升。这些人都落入了黑色液体中。
其中有一个青年,应是剑修,手持长剑,为自己斩出一条路。
剑锋所及,无人能挡。
他掐诀施法,凭空飞起,企图向上穿过漩涡,回到世外。
发现无果后,干脆运起全部力量,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轰”的一声,整个空间被劈开。
青年再次御剑,扬长而去。
她目瞪口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抓住时机逃离这里。
许久未见天日,刺眼的阳光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但不过几息,她便适应了。走在坚硬的石地上,她开心极了。
她开始回忆有关自己的一切事物,绞尽脑汁,也只想起自己的名字:
“青涯,我叫青涯。”
青涯继续回想,身体不自觉的从地上捡起两枚石子。
当握紧那两枚石子时,一个名称,或者说是一种术法,从她的潜意识中冒出——
天算之术。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竟然其他的想不起,不如就循着脑海中浮现的操作方法,施展天算之术。
她手指翻飞,掐诀的手势仿佛已经重复成百上千次,烂熟于心,无需思考。
“青涯。”
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青涯睁眼,四周的场景变成一片星海,金色的虚影伫立在不远处。
它应该认识她:“你又想问些什么?”
“我……”熟悉感涌上心头。
青涯断定自己认识它:“想知道我因何失去记忆。”
“好。”
虚影原地消失,随之无数条金色的、银色的丝线凭空出现。
“这是命运丝线,金色代表已经固定的过去,银色代表无限可能的未来。”虚影解释道,“你想知道的在这。”
一根金色丝线漂浮至青涯面前,其中一段发出亮光——
十五年前。
十五年一轮的旸山秘境开启,青涯为了寻一味可以治疗眼瞎的药草,进入其中。
众所周知,机缘与险境总是如影随形,青涯想采的那一味药也不例外。
那药生于熔岩之中,又有灵兽保护,青涯修的是丹道与阵法,不具备剑修那样一剑霜寒的攻击力,因此她花了好大力气才从灵兽手中抢得几株。
没曾想,有人妄图捡漏,偷袭她,趁机抢走药草。
她哪能忍啊,当即追了过去。
“逃啊!怎么不逃了。”
青涯环手于胸,看着一头撞上岩壁,栽倒在地,重伤吐血的修士。
“可恶,要不是我运气不好,怎么会败给你……”
“运气不好,指的是自己落入别人陷阱三次、撞到灵兽五次、被我炸掉法宝七次的话……”
青涯嗤笑:“不是运气不好,是你自己蠢。”
“你!”
修士气得又一次吐血。
“不和你玩了,把药草还我。”
青涯动了动手指,修士的锦囊飞到她手中。
她打开一看,除了从她那抢走的药草,还有一些别的天材地宝。
“其他的就当是你给我的赔偿了。”
青涯绑紧袋口,转身离开。
就在她要走时,风云突变,大地震动,无数黑色漩涡出现在周围。
伴随着强大吸力,青涯和修士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漩涡。
挣扎之际,她开启传送阵,用力一扔,将锦囊送走。
而后,她坠入异空间。
“这里是?”
青涯四处张望,只见四周变幻莫测,游荡着无数意识混乱的魂体。
她见势不妙,赶紧给自己套了几层护身阵,才敢走动。
天无绝人之路,出路会在哪?
青涯踏步向那群亡魂走去,或许可以向他们打听打听。
就在此时,一老头凭空窜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高声道:
“罪人,你罔顾他人意愿,非法囚禁对方,我判你永世关押于此。”
言毕,一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到青涯额头上,化作烙印。
青涯目瞪口呆,且不说这老头怎么回事,那光芒是如何躲过她的护身阵,给她打上烙印的?
许是看穿了她的疑惑,老头哼声道:
“这儿是沉沦之地,凡是有罪之人皆会受到处罚,永世沉沦于此,不得超生。你的小小护身阵自然敌不过规则之力,乖乖服刑吧。”
“……”
只要寻得出路离开这里,她便有法子消除烙印,只是一方小天地的规则之力算不得什么。青涯想。
她没有搭理老头,绕过他,自顾自的摸索,寻找出路。
随着时间推移,她不仅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且心底莫名其妙地发慌。
再次打量那些亡魂,她突然发现自己能听懂他们的话,他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
青涯不自觉地靠近他们,渴望听清、渴望融入……
电光石火间,青涯骤然清醒,脚步顿住。
她审视自己,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变得不对劲,精神逐渐扭曲。
脑海中人与事闪烁、歪曲,与眼前的黑色液体合二为一。
咦?液体?
青涯伸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同化,再过不久就会变成那些游魂。
她当机立断,掐诀念咒,两枚铜钱从她身上飞出,围着她旋转。
狂风涌起,数根无形的丝线自她体□□出,紧紧地缠住铜钱,借助铜钱,化无形为有形。
她拽住丝线,用力一拉,拔断它们与身体的联系。而后“啪”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脑门,封闭意识,陷入沉睡。
铜钱随之落地,缠绕其上的丝线就此散去。
“你真是果决,一发现不对劲,就把被侵蚀的记忆割舍掉。再强制意识沉睡,保护自己不被同化,蛰伏多年,等到了逃脱的机会。”
虚影看着定格在铜钱落地、丝线散去的那一幕投影,解释道。
青涯呆滞,不知做何感想。
是佩服自己干脆利落、当机立断,还是感叹时运不济、流年不利?
叹了一口气,她将这些通通抛之脑后,继续询问:
“既然知道前因后果了,那便就此打住。能告诉我,我的亲人朋友现今都在哪?和他们在一起,总好过孑然一人,形单影只。”
“亲人?朋友?”虚影迟疑,“你早就和父母家族断绝关系,又鲜少露面,从不与人打交道,亲缘友缘皆空白。若说因果,你从前的因果已了,现在一身轻。你确定要找他们,给自己徒增烦恼?”
“呃……”什么孤家寡人的身世。
青涯转念一想,什么都没有,不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翻篇吗?
那她何不就此新生,从头开始,重新出发,踏遍青山,行过海涯,一览人世,不负此名。
“算了,既然无牵无挂,便是无忧无虑。”
青涯跳过这个话题,伸出食指晃了晃:“最后一个问题,我身上的烙印怎么消除?”
虚影顿了顿,没有直接问答。
“说起这个,真是让我头疼。且不说从沉沦之地跑出来的那些亡魂,会给世人带来多少麻烦,让世界突增多少业力。单单是修补一地空间,就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和心血,还得重新修订规则,更是棘手。”
它可惜道:“若不是顾虑你牵扯其中,怕再生出些波澜,真想交给你处理。不过以你目前的状况,还是算了,你先去消除烙印吧。”
“怎么消除?”
青涯无奈,绕了一大圈,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你将要抉择的未来,就像曾经那样。今日,我已仁至义尽,不要再烦我了。”
虚影一言不合,下逐客令,把青涯的意识扔回本体。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四肢。走一步算一步吧。
青涯向外走去,出了石地,便是一片树林。树枝交错缠绕,相互依存。林间偶有兽吼传来,夹杂着些微人声。
“这是……”
碧灵草、乌木果、牵机虫……青涯忍不住眼冒金星,目之所及,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称从脑海中浮现。
她一路走一路拿,收获满满。
待行过数里,她已经练手多次,大致恢复了对丹道和阵法的经验。
有了护身的倚仗,她想,她或许该离开旸山秘境,出去寻找消除烙印的机缘了。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灵兽的吼叫由远及近,逐渐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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