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在等什么?”片场之上,姜梨小口小口喝着咖啡,一杯咖啡是从大口喝到小口,从好喝喝到难喝,一天的拍摄还没开始。
“不知道。”陈庭桉靠着墙,坐在姜梨那个瘸了一条腿的,勉强还能坐人椅子上,“这椅子都破成这样了,你还留着干什么?留着讹工伤赔偿啊?”
“这个椅子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就算破的只剩一个渣了,我也要留着。”姜梨把喝空了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这可是你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要珍藏一辈子。”
陈庭桉说:“这难道就是你在游戏里,把你家院子摆满导演椅的原因?每次去你家玩,都只能做导演椅,反正是在游戏里了,你弄个床给我躺着不行吗?”
姜梨蹲在陈庭桉面前,仰着头看向她:“庭桉,我有话想和你说。”
陈庭桉抱着分镜本,手上唰唰画着,“你说,我在听。”
姜梨轻轻握着陈庭桉的手,“是很要紧的事。”
陈庭桉把铅笔夹在本里,合上,放在一旁,“说吧。”
“明天就是我们相识二十五周年纪念日了…”姜梨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串,“这条手串,当年我们买不起,后来买得起的时候,它却已经不卖,我试着复原了一下,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
“但是…”
“但是…”姜梨犹犹豫豫,这句话她想说很久了,可她始终缺少一点勇气。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乌烟瘴气的片场中,忙忙碌碌的人群里,靠墙坐着的陈庭桉和蹲在地上的姜梨,显得格格不入。
她们是不被注意的小演员,没有名气,没有多少台词,只能不停的等,等别人注意到她们,等属于自己的镜头,等成为主演的那一天。
这样的日子,毫无希望,却又充满了希望。
“但是…”姜梨在心里和自己说,再三再四,不能再五再六,有的话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姜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片场瞬间安静下来,忙碌的人群也像被定了格,头顶的灯瞬间爆闪。
强烈的光线照的陈庭桉几乎睁不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她只能看清自带光晕的姜梨。
陈庭桉没有立刻回复姜梨,只是低头看向姜梨和她拿着的手串。
姜梨没有催陈庭桉,她早已习惯了等待,等她们长大,等她们考上大学,等她们穿上学士服,等她们从学生变成不知名小演员,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了吗?
“我…”陈庭桉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因为拍摄任务即将开始,片场到处都是叫喊声。
“愿意。”陈庭桉这两个字说得匆忙,声音也被片场的嘈杂掩盖,但姜梨听得清清楚楚,陈庭桉说她愿意。
两人长长久久对视着,姜梨觉得陈庭桉眼中的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那一刻她就知道,陈庭桉也喜欢她很多年了,不是友情的那种喜欢,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陈庭桉和姜梨互相看着,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动作都没有,此时无声胜有声。
花如是来剧组找陈庭桉的时候,正看到姜梨表白陈庭桉,而后又看到了她们互相对视,那么的深情,那么的…旁若无人。
花如是悄悄退出片场,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一遍遍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和过去她和陈庭桉的专属记忆。
花如是摆弄着挂在包上的玩偶,一下下晃动着那只小企鹅的胳膊,自言自语道:“陈老师以前这么看过我吗?这种深情,好像从来没有过…吧。”
虽然明知道是在拍戏,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她总觉得,陈庭桉和姜梨是在假戏真做,没有证据,只有直觉。
直觉告诉她,姜梨说的是真心话,陈庭桉也是,这两个人百分之一万不只是在演戏,假意中肯定夹杂着真情。
远了不说,就说去年她俩的那部古装剧,两个人的超长售后,也不正常了吧,谁好人家售后那么长时间,不仅售后,还每次都那么深情,深情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真谈了。
搞得不止粉丝们,就连恣欢的好多工作人员都磕生磕死,一直到现在热度都没怎么消退。
这部剧之后,她俩肯定又会超长售后,那些粉丝指不定要磕成什么样。
花如是越想越生气,怎么当初自己学的就不是表演呢?都要吃集训的苦,怎么自己吃的就不是表演的苦,而是美术的苦呢?
当初自己要是学了表演,现在和陈庭桉一起搞超长售后的就是自己了。
真让人生气啊。
“吃姜梨的醋啊?”田禾方把一杯苦瓜汁递给花如是,“喝点苦瓜汁去去火,你要是为姜梨吃醋,早晚有一天会给自己苦成苦瓜精。”
“我没有,和姜梨有什么醋好吃的,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口是心非。”田禾方坐在花如是旁边,“没吃醋怎么一个人跑外面来吹风了?不冷吗?”
“里面灰太大,我最近有点粉尘过敏。”花如是喝了一口苦瓜汁,嘟嘟囔囔道:“这是正经苦瓜榨的汁吗?”
田禾方侧身看向花如是,“我看不是粉尘过敏,是浪漫过敏吧?”
花如是没说话,默许了田禾方的话,她确实的对陈庭桉和别的人之间的浪漫气氛过敏,而且是严重过敏,需要去急诊室打针的那种严重。
田禾方靠在椅子背上,慢悠悠说道:“吃妹妹的醋,可以但没必要。”
花如是说:“妹妹?姜梨老师比陈老师小吗,我一直以为陈老师要小一点呢,感觉姜梨老师更像姐姐一点。我说的姐姐就像妈咪一样,是种感觉。”
“她俩同岁,姜梨比陈老师晚几分钟出生。”田禾方小口抿着苦瓜汁,“我猜,大概是陈老师一直想要个姐姐,所以姜梨才选择做照顾者吧。”
“诶,等一下。”花如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转过身看向田禾方,“姜梨老师是陈老师的妹妹?”
田禾方说:“是啊,姜梨的母亲是陈老师的干妈,姜梨是陈老师的干妹妹,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干亲,不过打我认识陈老师的那天起,姜梨就已经是陈老师的干妹妹了。”
田禾方翻着手机里的照片,“恣欢刚起步的时候,姜梨在恣欢做前台,姜妈妈在剧场做保洁,姜爸爸打更兼门卫,当时她们家纯帮忙,一毛钱都没要,一做就是三年多。”
“现在姜妈妈也在剧场工作吗?”花如是飞快回忆着,剧场里好像没有谁年纪特别大啊,保洁阿姨倒是年纪挺大的,但是她和姜梨也不像啊。
“早就不在了。”田禾方看向远处的白云,轻轻说道:“姜爸爸一年前因病去世,姜妈妈那阵子总是精神恍惚,没过多久就殉情了…在她们那部剧开播的前一天。”
“其实,姜梨最开始进这个圈子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早日赚大钱,给家里换个好点的大房子,再买一台车,顿顿都能随便吃肉,陈老师进这个圈子也是为了实现长辈们的遗愿。
我们都觉得,虽然陈老师这些年看着繁花似锦的,姜梨也有过不少出圈的作品,但那都是表面现象。
她们现在真的火起来了,最初的愿望也都实现了,可现在已经没有长辈能和她们分享这份喜悦和成就了,我想,这大概是她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我一直觉得,陈老师这些年对姜梨的照顾,尤其是这两年,早就已经超出报答救命之恩的范围了,所以你吃姜梨的醋可以但没必要,你这辈子都比不过姜梨的。”
花如是默默听完田禾方的话,以前知道自己很不了解陈庭桉,但每一次听到陈庭桉的过去,都会觉得,原来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陈庭桉以前说过,以前长辈们总说,想要真正读懂一个作品,就要了解作者的生平经历,了解她当时所处的家庭环境、社会环境,不然是不可能真正读懂这个作品的。
对于现实生活也一样,不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就不可能真正了解这个人。
虽然陈庭桉没少和自己说她过去的事,但这些事陈从来没提过,也许她是不愿意提起这些伤心往事,也许…她只是不想和自己提起这些伤心往事。
自己相信她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原因的,可她想知道具体原因,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花如是说:“那你觉得,对于陈老师来说,我、云卿老师、姜梨老师,谁更重要一些?”
田禾方说:“爱情、友情、亲情并列重要,没有高下之分,只是各有侧重,陈老师对云老师、对姜梨的态度,就是她对你的态度。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你说过去的事,可能单纯就是…她觉得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再说那些也没什么意义了,人应该学会向前看。
而且我觉得,逼迫太紧也不是什么好事,给彼此留一些私人空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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