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走动之后,林莺莺半睁着眼睛努力的往牢外瞥。
谢冀温柔轻笑:“不用看了,人已经走了。”那声音像是荒漠中的沙粒极富质感,林莺莺紧贴着他胸前的侧脸跟着说话声浮动,脸颊暮地一热,迅速单手撑地坐了起来。
朱红大门外,一位身着红棕色看守服的士兵抱拳弯腰,一脸焦急道:“求见三皇子殿下。”
没一会一位老管家慢悠悠的赶来“大人有什么事情吗?”那老管家说话着实太谦卑了,那士兵甚至连官位都没有……
士兵腰弯得更低了差点跪下来,自从上次三皇子病好之后据说性格大变,在朝堂上树敌颇多,只要有不顺其心意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那士兵此刻估计只后悔自己多事。
“地牢中有人晕倒了,说是是殿下的朋友。”
那老管家还是一脸温和模样:“麻烦告知一下那人的容貌。”
当时环境太暗了,他也没看清楚那人的具体样貌,只记得是个白得发光的女人。
说完这些那老管家就回去了,士兵还在外面等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等着最后的发落。
突然朱红色的大门被极为暴力的打开,两扇门重重的撞上后面的墙,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士兵抬眼才看到一位身着深绿色绣着银色暗纹衣袍的男人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人面色灰败。身后跟着一个面目凶恶的高马尾少年。
士兵迅速反应过来,“扑通”跪在地上“殿……殿下”
那人嗓音嘶哑,说话时甚至身体有些摇晃只简短的说了两个字:“带路”
不多时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那凶神恶煞的少年将虚弱的三皇子扶上马车,自己在一旁站着,士兵则在前面带路。
地牢没在宫内,看着沿途的风景渐渐变得萧条荒芜,季承泽知道了这是皇后自己暗中偷偷设计的,看来人是被皇后抓了,这下好救了。
一路上心里暗自盘算着。
地牢建在后山一处隐蔽的山洞里,刚绕过挡在外面的枯枝败叶就被门口的守卫拦住拱手道:“殿下,皇后娘娘有命,未经允许,禁止入内”
季承泽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些头疼的扶住脑袋,一旁的高马尾少年迅速上前一把扶住往后倾斜的季承泽,他顺势拿过高马尾腰间的佩剑,弯腰将剑抵在守卫脖颈。
长发散落眉间,只能隐约看清阴鸷的眉眼。
他双目赤红似在滴血,声音嘶哑道逼视道:“让开!”
跪在地上的守卫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眼前的人不为所动,季承泽干脆在那人露出的脖颈上慢慢往下划去。
感受到脖颈间一片火辣辣的疼,那守卫哆嗦一瞬道:“殿下饶命,属下这就为您打开牢门。”
身前的季承泽这才收了剑,牢门被打开后一路畅通无阻,季承泽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
一如既往……
她眉眼温柔又天真,只是这次染上了一丝丝的痛楚。他深知她是一个不善于伪装的人,知道她现在的难受。
看她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怀中,季承泽嫉妒的怒火中烧,她曾经抛弃自己,却因为需要自己又重新回来,甚至还带着另一个男人。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也如此真实。
真实到不似过往的梦境连脸都看不清,这次他可以触摸她柔滑细嫩的肌肤,但在接触的那一刻却像被细密的针扎似的,一触即离……
“阿莺……”季承泽有些恍惚,喃喃出声。
曾经朝夕相伴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林莺莺面前,她不顾什么计划,瞬间从谢冀怀抱中坐了起来。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虚弱阴沉的男人,曾经意气风发的青涩少年在短短几个月迅速成长……
两人在黑暗的地牢中茫然相视……没人主动说话。
一旁的谢冀率先将林莺莺从地上扶起来,边扶边打哈哈道:“三皇子殿下,我是莺莺的师兄。”
身后的高马尾将半跪在地的季承泽扶起来。
原本伤感的季承泽一手握着林莺莺的衣袖厉声厉色道:“我当时救她时记忆全无,你怎样证明你是她师兄?”
说话间林莺莺顺着季承泽拉着的力道走到了谢冀的对立面。
谢冀释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林莺莺急了,解释道:“他就是我师兄。”她不想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闹矛盾。
季承泽缄口半晌,在内的几人无人敢动,直到季承泽转身拉着林莺莺走出地牢,察觉到身后的谢冀没有跟上,林莺莺扭头喊了声。
等谢冀跟上众人的脚步时林莺莺已经与季承泽一同坐进了马车中。
等众人到达皇都时已是宵禁时刻,皇子驾撵无人敢拦,几人一路畅通无阻。
谢冀总觉得三皇子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敌意,而且他们是皇后要抓的人,这三皇子怎么能轻易带走,他觉得两人关系必定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僵硬,说不定这是给他们设的另一个套。
谢冀看看马车接着仰头看到满天繁星,不由的叹口气,无论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停在了朱红门前,上面牌匾上写着“靖贤王府”看来已经到了。
季承泽被一旁的高马尾侍卫从车上扶下来,谢冀主动上前走了两步,想将林莺莺也从那车上扶出来。
谁知还没走到跟前,远远就看到那三皇子伸出手搭在林莺莺扶着车杠的手背上。转手握住林莺莺的手,将她扶下马车。
他一个皇子至于这么卑微去扶一个平民百姓吗?想也不想都知道那三皇子用心不纯。突然像是被刺痛似的,口内发苦。谢冀调转步子往白天客栈的方向走去。
“谢冀,你干嘛?”身后传来林莺莺的吼声,谢冀顿了顿,并没有停下脚步。
“你答应过我陪我的~”林莺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这次却像是绑在他脚腕的绳子,不断的将他往林莺莺的方向拉。
谢冀有点懊悔,在师父死后这个师妹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他曾经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师妹身上呢?
他转身看到所有人都朝向他的方向看着他,林莺莺双手握拳,拧着眉头愤怒的看着自己。她一旁的三皇子则眉头高扬一脸挑衅的看着自己。
一股莫名的羞耻感让他无处遁形,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向林莺莺身边。
“对不起……”声音很轻,很温柔。
林莺莺却不吃这一套,她扬手一拳打在谢冀的脸颊,用了十足的力气。转眼见血。
“我讨厌你”
说完林莺莺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三皇子到是有闲情逸致,他鼓掌在谢冀眼前晃了一圈“师兄吗?”
谢冀颇有些落寞,他愤愤不平的抬脚企图追上林莺莺的步伐,却在即将抓住时被对方关在门外。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林莺莺有些累的半趴在床上,这个房间和之前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桌角的兰花依旧盛放如故,生命力旺盛的垂在桌角。
一种属于归乡游子的感情喷涌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自眼角滑落。林莺莺随手一抹,她讨厌这样感性的自己,仿佛只有泪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林莺莺就被屋外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推开门,只见一众官兵就在自己屋外,自己这边都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在那群身着红棕色士兵中间,一抹黑色极为亮眼。只见谢冀身着银丝黑袍,寡着张脸,眼神在自己看过来时刻意的回避……
林莺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眼看到一旁持剑将自己护在身后高马尾少年道:“阿齐,发生什么事了?”
阿齐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林莺莺看他半天张着嘴,一只手持剑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顿时眼泪“吧嗒”落在地上。
她无暇顾及被士兵禽住的谢冀,强迫阿齐面向自己,声音黏黏糊糊带着哭腔“你怎么了?”
阿齐不敢直视林莺莺,眼睛有些落寞的垂着。没有了刚才的激动,面无表情,不像是个活人……
林莺莺的眼泪更甚,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无话可说。没一会一双粗糙的手抚在林莺莺的侧脸,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抬头,朝阳为对方打上一层暖光,逆着光林莺莺看到他摇了摇头。
记得刚开始被救的几天林莺莺像是一只倔驴,整日坐在庭院中的一颗柳树下。不允许一个人靠近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像是一只独行的老虎。
不过这只老虎并不是丛林之王,而是寄人篱下的困兽。
在她坐在柳树下的第三天,阿齐拿着一份点心放在了石桌上。笑呵呵的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莺莺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音容笑貌。
也是自那以后林莺莺渐渐融入了整个世界。是阿齐将她拉出尘白的世界,让她拥抱人类。
她不再迷茫和孤独……突然林莺莺手抓在阿齐下颌两侧,强迫他张开嘴……
她看不到他的舌头,林莺莺气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想象不到他失去舌头是怎样的痛苦,她瞪大眼睛,难掩阴郁神情问“谁做的?”。
“没时间给你们商量,齐侍卫,将你前边的那个女犯人交出来。”下面的士兵终于开口说话了。
阿齐将林莺莺护在自己身后,她知道对方是皇后的人。
林莺莺强忍着杀意往前走。看到了谢冀紧皱的双眼,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一个劲的摇头。
手腕被阿齐抓住,林莺莺转身抱了下他道“对不起!”说完强挣开阿齐的手离开了。
她不应该一味依靠别人反而给自己的朋友惹一身腥。她对不起他们。既然都找了朋友帮忙也不应该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可为了他们的安全,她必须这样做。她对不起他们……
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无能,这一刻林莺莺感到悲哀又无助。
她无法为好友报仇,甚至需要好友的保护。
她发誓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一定要治好阿齐的舌头。
与此同时一颗复仇的种子悄悄在心里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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