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奶奶的生辰,一家人早早起床。
温昕下楼的时候,曹紫胜正笑容满面地和奶奶在客厅聊天喝早茶,脸上早没了昨晚的颓然愤怒,像是无事发生。
温昕向来佩服曹紫胜这一点,遇强则强,刚柔并济。
她很清楚曹紫胜绝不会听之任之,指不定心里在酝酿什么招数。
温昕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些期待曹紫胜还能如何反击。
“大哥呢?怎么一大早没瞧见他。”温昕接过保姆的早茶,自然询问。
曹紫胜面上虽在笑,嘴角的笑纹却僵了,看向温昕的眼神暗含警告。
温昕视若无睹,听奶奶说:“昨晚半夜就出去了,说先去祖宅帮助照应。”
香茶晕开,沁人心脾,荡漾的茶面映出温昕饱含深意的笑意。
梁时商现在连见她勇气都没了,昨晚那些话正中靶心,让一个稳如泰山的男人丢盔卸甲。
温昕在跟曹紫胜斗的时候,难得分出一些心思隐隐期待梁时商会以什么心态直面她。
这块冷骨可算是让她啃下来了。
昨晚与曹紫胜斗,与梁时商拉扯,她反败为胜,浑身萦绕着通透的快感。
猫逗老鼠的游戏可真好玩。
相比温昕的愉悦,曹紫胜全身一直绷着,时刻用余光警惕着女儿的一举一动。
“奶奶。”温昕心情很好,拿出一个精致的四方小盒子,“您看看喜欢吗?”
“这是送我的?”奶奶虽然故意板着脸,嘴角的笑却合不拢,“都说了不要准备礼物,奶奶这把年纪了,不需要搞这些浮夸的。”
曹紫胜笑说:“昕昕的一片心意,您打开看看。”
“好好好。”
奶奶宠溺地嗔了温昕一眼,打开四方小盒子,瞧见里面栩栩如生的小泥人,惊喜不已:“这是我和老头子!”
翡翠绿的绒缎里嵌着一对小泥人,穿旗袍的老奶奶慈眉善目,戴眼镜的老爷子威严如山,两老相互搀扶。
那小泥人的表情极其逼真,一笔一画勾勒,精致美观,不仅像,还很传神。
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
“自己画的?”奶奶知道温昕擅长油画,这礼物必定是亲力亲为,不贵重,但心意满满,非常得奶奶喜欢。
温昕挤到奶奶身旁坐下,讨巧道:“对啊,我画了一个星期,每天晚上熬夜,奶奶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奶奶爱不释手,唤张姨过来,“放到我房间,摆在显眼的地方。”
张姨高兴地哎了一声。
奶奶捧着温昕的手,见她眼睫下有未被盖住的疲惫之色,“以后可不能这么熬夜了,年轻人也要爱惜身体,今天去祖宅多吃点。”
“嗯!”
曹紫胜看着女儿和老夫人的相处,眼中落寞一闪而过,她目光落在那精致的四方小盒子上,久久无法收回。
小泥人上璀璨的色彩似乎还烙印在眼中,曹紫胜很是震惊温昕重新拿起了画笔。
那是她歇斯底里多年都没能实现的愿望。
简单吃过早饭,一家人准备出发去祖宅。
奶奶换了一身湛蓝色秀花的旗袍,白发盘起来,像是老洋房走出来的书香门第大小姐,脸上的皱纹丝毫抵挡不了奶奶的魅力。
爷爷穿着中山服,蹙着金色拐杖,瞧见漂亮的奶奶,大大方方夸奶奶最美,把奶奶夸得脸露娇羞。
在车上,曹紫胜趁大家不注意,低声下气求温昕今天不要搞事,不要辜负奶奶的喜爱。
曹紫胜向来会拿捏人,看出她对奶奶不一样。
温昕笑笑没说话,曹紫胜便只能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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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宅在淞沪城与近江城中间地带的六安山上,这座山并不险峻,风景宜人风水极佳,镇住周边六座城,故名六安。
一路上能看见不少豪车往山上开,奶奶生辰虽不大办,但亲朋好友加起来也不少。
半山腰是一方平地,一望无际的草地高树,天然湖水波光粼粼,雕梁画柱的楼檐仿佛长着翅膀飞向苍穹。
不仅曹紫胜看傻了眼,温昕再一次感受到了梁家财富的冲击。
三进四院的大建筑,实木雕刻的大门雄伟壮观,镶嵌在葱葱郁郁之间,仿佛一幅久远的水墨画。
山下是繁华的都市,山上是古老的领地,新老交替,震撼感无比强烈。
踏入这里,便进入了梁家最深的领域。
前宅后园、东宅西园,美不胜收,四代内的亲戚一窝蜂上来打招呼,若再拜上一拜,真成了古代贺寿的大场面。
梁家的亲戚温昕大多记不太清了,一眼望过去,全是陌生面孔,险些看晕。
管家礼数周到,一一给她们解说。
温昕记不得这些亲戚,但这些亲戚可各个都记得她,亲切地喊一声嫂嫂或者婶婶。
温昕挂着招牌笑容,敷衍地往前挤,余光一扫,并未找到梁时商,到是多日不见的梁铭州从后院走了过来。
“奶奶爷爷,曹阿姨!”梁铭州嘴甜,笑容满面道:“曹阿姨几个月没见,又年轻了,您昨天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的话,我就专门飞荆城接您了。”
梁铭州一边哄着长辈,一边用余光偷看温昕,眼中惊艳一闪而过,想压都压不住。
温昕今天一袭红裙,腰身掐得紧,裙摆如花瓣绽开,长卷发铺在肩上,耳垂上的红宝石仿佛能晃到人心里去。
这身复古港星装扮,也就温昕能撑起来。
距离上次二人不欢而散过去多日,温昕再三抗拒他的接触,他脾气上来便去了山西拍电影,这期间没联系过温昕,原本打算继续冷酷到底,可一瞧见她,所有故作冷硬都分崩离析。
温昕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梁铭州及时收回视线领着她们去前院。
曹紫胜面上略显僵硬,若没有昨晚的事,见到未来女婿自然开心,但到底心里有鬼,反而不时警惕梁时商会突然出现。
那场面简直不敢想!
前厅花园摆满了座椅,还搭了一个唱京剧的台子,喝茶品酒的客人正在杯觥交错。
虽是家宴,还是来了不少合作好友,借此来走动关系,但不会明目张胆地谈生意。
梁父梁母早就到了,老爷子另外两个儿子不在国内,也托人送来了礼物。
温昕一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梁时商,他正迁就对方的身高,微微颔首听人说话,嘴角勾着一抹浅笑,气质在一群高矮胖瘦的男人间极其显眼。
听到动静,他缓缓撩起眼皮。
隔着喧嚣人群,温昕感觉到他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很快移开,再无昨晚落荒而逃的窘迫。
一夜过后,他仍旧是梁家高高在上的掌权人,无懈可击,不可靠近。
她不由嗤了一声。
梁时商作为长孙,自然要亲自迎接爷爷奶奶,他一过来,所有人目光便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他身后还跟着精心打扮的唐雯。
唐雯的第一个目光是投向了温昕,温昕笑着点了点头。
唐雯礼貌回应。
今年梁家最受瞩目的便是两个孙子的婚事,热闹声中不时响起温昕和唐雯的名字。
无非是郎才女貌,可喜可贺。
温昕和梁铭州并肩走在奶奶旁边,另一边是梁时商和唐雯,面对大家的恭贺,两对新人浅笑回应。
谁也看不出笑容下微变的情绪。
温昕很快发现有意思的地方,曹紫胜没有急着去结交,而是全神贯注盯着她,不让她乱动。
而梁铭州也时不时看她一眼,更让她意外的是,唐雯竟然也在注意她的举动。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温昕故意往梁时商的方向移动,梁时商表情平淡,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垂下的眼睫幅度与平时不同。
这些人都在用余光关注她。
温昕有一种掌握了游戏主权的快/感。
今天的生辰宴真是有意思,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所有人,一发则动全身。
直到坐到席位上,那些暗流涌动才稍稍缓解。
曹紫胜全身都开始出汗,一路上担惊受怕,生怕女儿和梁时商忽然来个眼神交流。
这种场合她本该八面玲珑到处社交,此时哪有心思,只盼着纸包住火,赶紧吃完宴席退场。
另一边,梁时商和爷爷奶奶、梁父坐在了主位,席上都是梁家的长辈以及天启几位高层。
女眷分坐在其它席位。
梁铭州本是要照顾其他亲戚坐到男士那边,但梁母却强拽着他坐到了女士席位。
一桌子小姨婶婶,温昕和曹紫胜、唐雯也在其中。
调位子的时候,梁铭州坐到了梁母和温昕中间,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梁铭州不止一次望向主席位,看着哥哥和那些长辈谈笑风生,目光难掩失落。
大家族的座位分配是有讲究的,两兄弟高低之位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温昕以前一直以为梁铭州心大,不在意这些,但当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时,再好的演技也藏不住。
梁母给他夹菜,小声提醒:“别看了,有什么可看的,跟妈妈坐在一起。”
梁铭州很快笑开:“跟一桌子大美女吃饭是我的福气,二姨、三姨,这可是从法国空运来的好酒,今天必须喝点,红酒养人。”
他像个开心果,讨喜地给每位长辈斟酒,到了温昕这里,朝她浅浅微笑。
长时间没联系,本来不熟的二人多少有些生疏。
梁铭州嘴甜,哄得一桌子大美女喜笑颜开,豪门的长辈也少不了八卦逗趣的心,饭桌上需要调味剂,温昕和梁铭州就成了大家谈笑的对象。
温昕今天盛装出席,不说话的时候也显乖巧,很得长辈喜欢,引得梁铭州频频偷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多日不见的缘故,这次再见到温昕,梁铭州总觉得她媚眼如丝,看起来比以前更美艳。
席上热热闹闹,台上武生矫健英姿,京剧唱得气势磅礴,应付桌上的谈笑时,温昕偶尔往主席位瞧上一眼。
交错的人影中,梁时商恭谦地听着长辈讲话,从始至终都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要不是昨晚他情绪暴露无遗,温昕险些都要以为昨晚只是她的独角戏。
他越是这样高深莫测,温昕反而越发控制不住想要进攻。
那边的梁时商忽然起身了,似乎要去洗手间。
温昕慢条斯理紧跟着起身,正在跟人聊天的曹紫胜如惊弓之鸟,抓住她胳膊:“去哪!”
“洗手间。”温昕小幅度挣脱,快步走了。
曹紫胜见温昕追着梁时商去了洗手间,还有什么不明白,装作自然地跟了过去。
唐雯喝着汤,见曹紫胜追过去,绷起的脊背慢慢缓下来。
细微波动正千丝万缕地涌动。
你看我,我看你,她看他,他看她。
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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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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