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朔风起,夜深露重。
一场暴雨,冲洗了半个汉南府,连带着山路也泥泞起来。
“驾!”
一辆轻骑飞快疾驰在无人的青石路上,他提着马灯,飞也似地停在靖王府前,空旷的夜间响起剧烈的拍门声:“太傅来汉南了,快去把你家靖王叫起来!”
看门的门房是个年老昏花的婆子,她虽是年迈,去也知道此事利害,眼也不花耳也不聋了,健步如飞地一路小跑,喘着粗气到靖王寝殿前,急匆匆敲了两下门,无人答应,她焦急不已,跑进去一看——
榻上棉被蜷成一团,一拍,登时瘪了下去。
夜半三更,这张榻上的人竟不知去哪里!
老妇陡然手足无措,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辆轻快马车行在山道上,夜间的山路马蹄踏着泥水的啪嗒声划破了夜空。
“眼前就是汉南府了,”车夫不满地絮叨,“这汉南靖王真是不知礼数,难道不知提前三日出城迎接么?”
车内寂然,片刻,冷冷一道男声道:“休要口出狂言。”
陡然间,夜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哨儿,这哨声又翘又亮,清脆无比,好像少年人悠游自在的郊游。
而紧随着这哨声的,是马匹陡然凄惨的哀嘶,大路上凭空横出一道乌黑的钩锁,车夫神色一厉,急忙勒住马头,喝道:“何人在此冲撞贵人车驾!”
哨响处一人大笑,看着摔作一团的马车,好像非常高兴一样。
陡峭山崖上,站着一道瘦削高挑的影子,影子身后还抖抖索索地蹲着个矮小胖子,一高一矮——他吃了一惊,这里无声无息地藏了两个人!
黑影一跃便下山崖,动作好似矫健的山猫,车夫看清她的容貌时,猛地一怔。
她长得实在太不像山匪了。
来者身穿漆黑短打,头上不用簪,只是用一根鲜红带两头穗的发带束着。腿很长,身量虽纤细,却不单薄。
单手懒洋洋地扣着一把银色的刀。
夜风吹在她苍白到半透明的脸上,甫一抬眼,她隔着穗子的笑眼便乌幽幽地看过来,分明冷淡,却桃花春水似的。
真是一张美人面。
而他却猝地打了个激灵。
那把苗刀,是把饮过血的凶刀。
赵亭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开口道:
“面生啊,头次来汉南?”
车夫有些害怕:“你是什么人??”
没等他说完,赵亭峥就有些忍俊不禁,她眼睛一眨,笑眯眯地,手上刀锋陡地一转,吹了吹,毒蛇般倏地横向车夫,他吓出来一身白毛汗,那刀的主人见此,很是戏谑地挑了挑眉。
然后苗刀倏地半路绕了个弯,挑逗似地探去了他身后车帘。
“含蓄得和新嫁郎似的,露面瞧一瞧?”
刀一挑便飞了半截帘子,车内之人一身白衣,从容素净。
赵亭峥陡地愣住。
阿南回过神来,也被这匪类戏得恼了,怒道:“什么嫁郎不嫁郎,我们公子可是……”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车帐子里探出来,赵亭峥的目光登时被他玉似的手指吸走了视线,再一转眼,男人已抬起车帘,露出半张脸,道:“阿南,退下。”
这声音着实戳人,低沉,却带着些青年的涩意,赵亭峥微微地转过头,闻到了车中浅淡地松竹香气,心想:“好香的人。”
月亮不知道何时爬了上来,赵亭峥看见他容色,猝地怔了一下。
男子一身素白长衣,俊秀瘦削,眉眼清隽,一双凤眼淡薄平静,素手带着几枚玉扳指,翠玉极为衬他,人道是美人如玉,到了他这里,却是美玉如人。
好一个俊美板正的青年。
正在这时,紧随其后的矮胖影子终于追上了她,他几乎是四肢并用来撵的,声音尖细,被山风吹出了一股披头散发的癫狂:“我的姑奶奶,姑奶奶,太傅的车马就要来了,您在这关头别再惹祸了——哎!”
周禄全急刹车,一见眼前景象,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惨叫:“——殿下,太傅真的要来了啊!”
此时的赵亭峥目光下移,也看见他了案上素印时,陡地一愣。
莹润的玉色上,雕着一只颜色鲜明的白鹤。
是宁朝二品文官印。
二品大员,太傅。
微怔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了文官印旁,那里摆着一册线装的粗糙小书,她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大字——《不宁诏》。
里头以朱笔逐字批注,红红黑黑一大片。
……
这是前不久送到母皇案头的奏折,由于数目过多便被编成了籍册,主要内容是讽朝中诸王奢靡横行、豢养门客的。
她也在其中,罪行不同于众,为色孽,还有过于穷酸。
世人交口传说:“皮相生得太夺目,也不稳妥,不低调,穷成那模样,有失皇家威仪!”
赵亭峥她觑着那本书,只当不认识那印,饶有兴味道:“看到哪一节了?”
“第三遍,”楚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淡然道,“要看么。”
赵亭峥:“……就这么好看?”
楚睢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是。”
赵亭峥:“……”
她:“?”
听到这里,她冷冷一笑,刀猛地横上楚睢脖颈。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风过林梢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不知何处的几声狼嚎。
“哔哔赖赖没完没了,”她道,“交钱过路少说废话,没钱掉头滚回去。”
楚睢定定地看着她。
当朝太傅楚睢,世人道“玉面楚郎”。
他十七登科入朝,十九为言官,二十四岁时孤身上表《粟论》,文采斐然,却鞭辟入里,一步引出了震惊朝野的军饷贪墨大案,自是朝中第一刚正有才名之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刀锋过来,甚至不会躲。
剑拔弩张之际,周禄全一记滑铲冲了过来,他一眼便认出此人,心中大叫一声不好,灵机一动道:
“靖靖——靖王门下七品鹞麟卫周禄全恭迎楚太傅!”
一把大刀,一条山路,冷冷寒月,瑟瑟秋风。
果然是恭迎。
“殿下,您贵人多忘事,陛下三月前封了楚大人做您的太傅啊。”
赵亭峥心底暗暗骂了他一句,也不好接着装糊涂了,她啧了一声,抬手把刀收回去,刀锋被刀鞘吻上,发出一声小小的“嚓”,楚睢脸色不变,她道:
“原来是楚大人,”她意思地拱了拱手,“久闻不如一见,容色照人,小王失礼了。”
楚睢平静地看着她。
以容色来评判一个刚直有才名的文臣,说是欺辱也不为过。
而他只一丝不苟地还礼道:“见过靖王殿下,殿下亦是龙章凤姿。”
众所周知,太女与太傅是一张书案上的君臣。
虽是君臣,亦是师徒,同力同心,荣辱与共。
在今夜之前,赵亭峥未曾见过楚睢一面,君臣相合,共进共退,对她而言,简直如隔梯子上房般不可思议。
大摇大摆塞给她一个太傅,这可真是卧榻之畔,不光酣睡,还胆敢磨牙打呼。
长刀收回去,赵亭峥转身,双手在脑后交叉,转头就走。
楚睢凝视着她的背影,白衣在冷风中猎猎而飞。
远处寒鸦声,连绵不断。
没有旨意,没有大印,两手空空,她是空有其名而无其实的太女,他是赶鸭子上架的太傅。
楚睢定定地站在原地。
走出半里,赵亭峥只觉得越来越烦。
周禄全兴高采烈,眼睛都亮了:“等将来进京,殿下,我想当带刀侍卫!”
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殿下,您怎么一直不说话,不高兴吗?”
赵亭峥心里有事,闭着眼睛,叼着草叶懒洋洋地往前走:“是有点,进京死路一条。你瞧我哪个兄姐像好相与的?你若去了,做磨刀侍卫还差不多。”
这些年她也不是没和这群人打过交道。就拿汉南这块地来说,她便与庄王、苗王起了几次冲突。
她收租不成,地里全是带着兵需武器的刁民;做生意不行,流氓打砸,她甫一还手,母皇那处便收到消息,降旨下来责备她仗势欺人;养人更不行了,多请俩侍女,都要被捏成意图拥兵自重。
就这样一个众矢之的还不招母皇待见的靶子,一无太女印,二无册封圣旨,她不懂,若是母皇恨她,为何还要封她做太女?若是母皇爱她,为何又将她置于死地。
桩桩件件近在眼前,周禄全听完哑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想让这个话题过去,回头看了看,道:“楚太傅怎么站在那里不动?”
转身一看,楚睢一身白衣站在漆黑夜空之中,衣角与墨发在空中猎猎而飞。
她心烦意乱,一脚踹向一旁碗口粗的树。
“砰——咔!咔!”
众目睽睽下,那棵树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它重重地在地上砸了一道坑。
周禄全不敢吱声,他只小声道:“殿下,这树有主人家,咱们得赔钱啊。”
赵亭峥不耐烦道:“过去跟那便宜太傅说,今晚来我府上落脚。”
而身后的阿南目瞪口呆,良久,缓缓转头,对着楚睢控诉道:
“大人,这皇太女的素质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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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龙傲天软妹×吊儿郎当重生师尊
一朝事变,闻芩从众星捧月的毒宗大小姐,变成人人都能踩一脚的云剑山杂役。
她白日做工,夜里挑灯,拒绝了宗主收徒的邀请,只盯上了云剑山的小师叔。
无他,只因他身具死相,非长寿之人。
闻芩为他小心地捧来山下的糕点,亲手编剑穗送他,小心翼翼,汲汲营营。
终于一日,小师叔被她打动。
他叹了一口气:“你明明可以拜到掌门师兄山下,何必在我这里蹉跎。”
闻芩答:“小师叔山头清净,我心向小师叔闲云野鹤。”
她忽然听到小师叔他内心长叹:
“很好,修真界盛行师徒恋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闻芩:“?”
此人叹息:“图我长得好可以,图我不起早也罢,但是图我小命不保是不是就有点儿过分了?”
他沧桑无比地下了结论:
“叫你们修仙,又不是叫你们x师尊还不用负责来的!”
听到此人心声的闻芩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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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次,为了提前完成系统任务破境登仙,沈妄之还是尽职尽责地当上了反派的师尊。
他替闻芩杀人,替闻芩报仇,又当师尊又当爹妈,小意温柔,谆谆教诲。
如他所愿,反派被养得堪称正道楷模。
直到登仙破境前的一夜,沈妄之被一杯弟子茶放倒,再次睁眼,白衣碎尽,他被困在了榻上。
“我听见你这里的声音了。”
一片黑暗之中,熟悉的红唇靠近,孽徒大逆不道,吻他的滚烫的心口。
声音又软又轻佻,含着笑,逗弄般慢条斯理。
“它说。”
“——乖乖,怎么才开窍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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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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