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复朝

好半晌,苻无舟才缓过神来。他抚着心口不住可惜,真是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苻无舟嗫喏:“地都卖了,房子和金子却没了……”

乾风还在气愤中掐着腰来回走着,听到这么一句,人一下子立住,不可置信道:“主人,你说什么?地卖了?”

沉默震耳欲聋。

乾风颤抖着手指着苻无舟,“主人你……你这个败家子!”

苻无舟苦恼地用食指挠着鼻尖:“到底是谁截胡的?一定要查出来。”

主仆二人都因着这一挫败几近疯狂,一个嚷着要查出真相,另一个叫嚷着跟着这么一位败家的主人是他的不幸。

坤月抱着剑倚靠在门外,抬头静静看着天,听着门内动静,若是乾风暴起,他便要第一时间冲进去,保护大人的安全。

吵闹了一阵,大家都冷静了下来。

门外的坤月也舒了一口气。

乾风提议:“主人还是安心去当太傅吧,太傅位高权重,俸禄又高,这样看来之前的损失其实不算什么。”

苻无舟摇头道:“孔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根本不懂我要的是什么。”他愁闷地移步书房,将自己关在其中,闭门谢客,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没有足够的金银,就再也没有退休后安逸的乡绅生活,只能回去当太傅,这不是又回到了起点吗?

苻无舟才发现胸中才略学识除了用到朝堂之上,竟然毫无用武之地。苻无舟突然觉得颓丧。

然而到了黄昏,苻无舟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案,他推开门决定先祭一祭五脏庙去,却见乾风小跑着找到他,神色有些微慌张:“主人,宫里来人慰问了,快去迎接吧。”

苻无舟匆匆整理了下仪容,想着要不要先继续装个病,听说陛下将朝堂整理得还不错,提出的方略也都很符合大暄的情况,那他即便不上朝也无所谓了。

他如是想,朝堂多一个苻无舟不算多,少一个苻无舟不算少。而秦湍乃国运所在,纵然初继位时会有几年艰难日子,过了这几年就会好了。

还是那句话,权臣总有退出舞台的时候,一场戏也总有谢幕的时候。他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于是苻无舟使劲在唇上擦了几下,让唇色苍白起来,又让乾风扶着他,便踩着虚浮的脚步终于见到了宫中来使。

来人见苻无舟出现,和善地上前行礼,苻无舟认出这是瑞缘,他虚弱地道:“原是瑞缘公公,多有怠慢。”

瑞缘没料道,苻太傅竟然记得他的名字,心中不免有些激荡,他面上不显,将苻无舟虚扶着,说道:“咱家此来,是代陛下探望太傅的。不知太傅身体可好些了?”

苻无舟看随行的不过两个小太监,并无太医在,他暗自舒了口气,说道:“诚如公公所见,只怕是……还要再休息段时间。”

瑞缘道:“既如此,咱家晓得了,只是陛下还有一句话要带给太傅大人。”

苻无舟:“请讲。”

瑞缘笑道:“还请太傅附耳过来。”

苻无舟凑过耳去,瑞缘便按照秦湍的原话,重复了一遍,苻无舟听完,凤目微张,双耳骤然红了起来,他压着微愠看向瑞缘,一时无语。

瑞缘回正身子,继续道:“陛下还说,他实在挂念太傅,若太傅身体未愈,他会亲自带着最好的御医来探病。”

苻无舟扶额:“告诉陛下,明日我便上朝去。”

瑞缘审时度势,夸赞道:“太傅大人带病上朝,精神可嘉。”

“承让,承让。”

苻无舟要送客,却见瑞缘一甩拂尘,大声道:“抬进来吧。”

只见一队小太监抬着五六个大箱子,吭哧吭哧地走入院内,箱子落地,让地面一震,苻无舟脚尖感受到一阵麻意。

“这是什么?”

“此乃陛下给太傅的体恤,还请太傅不要如上次那般拒绝,拂了陛下的好意啊。”

苻无舟勉强地笑着点点头,命乾风好好将人送出了府。

乾风返回,命两个小厮将箱盖抬起,苻无舟上前一看,只见箱子里站着两个黑色的坛子,坛子盖口还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他抬头,六口大箱子,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每个箱子里面都是这样的两个坛子,而坛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黄金。

乾风机警地屏退了小厮,在苻无舟同意后撬开了一个坛子,登时满目金黄,他惊疑地后退两步,目光与主人对上。

“莫非这是……”

苻无舟点点头。

他咬了咬后槽牙,跺了下脚,好,很好,真是他教出来的好学生。

秦湍让瑞缘转告他的话是——“老师想要什么,与朕说一声便是。”

而秦湍又将这十二坛子的金条送来给他,表明自己的行动全在他的视线之中。苻无舟猜测,秦湍大抵知道了些他的心思,如此这般,也是对他的警告,告诉他不要想着离开。

苻无舟现在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乖乖上朝。

·

次日,苻无舟早早起身,对着清水中倒映的年轻面孔轻轻叹了口气,可怜上天给他这一次重来的机会了,他明明有大好光景,还这么年轻,却偏偏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当太傅有什么好,位列三公又如何,受人景仰又如何?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扪心自问道,你快乐吗?

乾风将官服捧至苻无舟面前,“听闻今日广阳城内有北狄使臣前来,未免路上不安全,今日我与坤月一同护送主人上下朝。”

苻无舟擦好脸,眉头微蹙,“北狄人要来,怎么昨日没听你说?”

自从生了隐退之意,苻无舟的心思便早飞离了朝堂,却将这一遭给忘了。

北狄人此行来意不善,前世就是在这件事上他与秦湍没有掌握主动权,棋输一着,让临王占了大便宜,后面许多事,便处于被动的位置。

“走,现在出发。”脚步生起一阵风,苻无舟转身朝外就走。

“等等,主人,朝服还没换,早饭还没用。”

苻无舟停下脚步,自嘲一笑,怎么又忍不住替这狗皇帝操起了心呢?他承认,前期的秦湍确实展现了贤君明主的姿态,让当年的他为之卖命也甘之如饴。

可今日苻无舟心境已然不同,既然时辰还早,那他为何不好生用饭,然后安安稳稳地上朝去呢?或许没有他,朝中还有其他优秀的臣子帮衬着呢。

当多日未露面的太傅大人终于舍得出现在早朝上。百官同僚惊讶了一瞬,便纷纷上前招呼问候。当然此中问候不乏试探和嘲讽,而正直的御史中丞干脆懒得说话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苻无舟也不介意,他挑挑眉,用手扶了扶官帽,笑问道:“中丞看本官今日如何啊?”他张开手臂,仪态优雅让御中丞仔细看。

御史中丞没料到苻无舟是这等反应,顿时被激得七窍冒烟,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向殿中走去。

苻无舟这般做派分明就做实了他是凭借皮相上位的,一想到那唇红齿白,笑若春风的模样,御史中丞就气不打一出来。

待会定要参他一本,御史中丞这般想到。

已经升职为郑学士的郑侍读凑到苻无舟身边,行了个礼,抬起头啧啧称赞:“太傅大人果然仙人之姿。”

苻无舟礼貌回夸:“郑大人仍是口吐莲花。”

两人相视一笑,郑学士觉得苻大人此次回来,比起之从前的疏离却多了几分亲近,还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怎么感觉他身上多了一股当了多年官的混不吝的感觉?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早朝开始了,他们站到自己的位置。因着苻无舟本该站在百官之前,而殿前多了一个人十分明显,所以秦湍一眼便看见了御座下首的苻无舟。

他手持笏板,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老师果然来了,秦湍坐在御座上,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按照正常流程,秦湍会按照六部前日呈上的折子挑出一两件来议事,若无大事,剩余时间便是官员的自由发挥时间,此时,御史台官员便可以畅所欲言,指出朝中弊端,由陛下现场核实后,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御史中丞早已将参奏苻无舟的说辞酝酿好了,只等六部之事议罢,他好说话。

结果礼部这边来了一桩大事。

秦湍道:“北狄的使者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新任礼部侍郎道:“陛下,北狄使团在殿外求见。”

苻无舟听这声音熟悉得很,他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年轻礼官,没想到几日不见就升为侍郎了啊,前途可期。他对那年轻侍郎笑了笑,侍郎也看到了苻太傅对他笑,害羞地红了脸。

秦湍身在御座之高,自然将苻无舟的小动作拢在眼里,他轻咳一声。

苻无舟也听见了,不过,他只是回过头来,仍是规矩板正地举着笏板,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湍眉头跳了一下,按捺下心中跳起的一丝不悦,说道:“请使团入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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