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的哒哒声比人先抵达室内。
菅田真奈美拿着一叠资料,神情颇为严肃,“夏油大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向您汇报。”
“真奈美,什么事能让你皱起脸?”夏油杰侧身卧着,不在意的问。
“夏油大人,博多通草好吃吗?”
“这边家庭聚餐时经常会吃呢。”
“难吃。”夏油杰挥挥手表示嫌弃,“猴子做的东西怎么可能好吃。”
他起身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想家庭聚餐的话,要把其他人也都叫回来呢。”
“我们去通知!”
“说吧。”夏油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右手将一个黑色的球抛来抛去,继续侧身卧着。
“我们的线人被五条悟发现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多花点钱再找一个不就好了。这种事情不用麻烦我。”
“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夏油大人。在安插新的探子前,我们手里最新的消息——乙骨忧太被东京咒术高专接管。具体情况暂时还不了解,总之,接触他的难度陡然升高,您的计划——”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对吧,xx酱?”
“以悟的性格,我去认识一下乙骨忧太并不难。你也想见一见?这不太好吧,我有一点点嫉妒呢。”
夏油大人又在和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说话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精神状态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只不过夏油大人在其中也算格外不正常。她真奈美不一样,跟着夏油大人的她,精神状态不能说良好,只能说是十分美丽。
“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诞生的原因?咒灵诞生的原因不是所有术师都清楚。都怪那群该死的猴子……”
“夏油大人,您的面部表情过于扭曲了,会吓到小姑娘的吧?”
“啊,抱歉,xx酱。”夏油大人整个人僵住,没多久便缓过来,面带笑容,语气轻松。
“你不要总是这么轻易的原谅我嘛,我会忍不住奢求更多的。”
“对了,真奈美,xx酱说她不是小姑娘。”
老娘比夏油大人年龄还大,喊一句小姑娘怎么了!人家出去都不会被喊可爱的小姑娘了,我走优雅成熟的大姐姐风又怎么了!?
不对,只比他们大了一点,这么说话是老阿姨风吧?
说起来,认识夏油这么久,真奈美都不知道那个不存在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帅哥身边跟着的都是美女。菜菜子和美美子好像见过,要不要去问问?
“呀,真是对不起呢,xx酱。”
“要出去走一走?当然可以。”夏油杰起身,一口将咒灵玉吞下去,听到安慰后才轻快的对菅田真奈美说:“真奈美,教会的文书工作就全都交给你了。有猴子信徒过来再找我。”
夏油大人这个教主当的完全就是一个甩手掌柜。菅田真奈美为自己的头发担忧,也到了该整台头发护理仪的年龄了。效果真有别人吹的那么神?那家公司好像是五条家投资的,我这算不算资敌?
他们两人关系又没差到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倒不如说,是夏油大人转不过弯。这么想,真奈美便心安理得了些许。
世界是个草台班子,老娘独自美丽。
把这些废纸全都撕了吧。
信徒缴纳的会费、维护教会运转的资金、购买咒术材料的费用、给政府高层的贿赂……
来个专业人士给我们做账吧。要不是夏油大人实力强大,这个盘星教早就解散了。
昨夜福冈下了一场雨。
又有多少猴子的罪恶被雨洗净了?
叶片随风晃动,抖落清凉的露珠。太阳光自高空之上穿过枝叶纵横的森林,来到他的面前。他沿着河畔行走,她本应与他并肩前行,他却在蜿蜒曲折的河流尽头望见了她。
我们的相遇,究竟是上天的祝福还是诅咒?
2004年年底,东京。
街头的玻璃上映照着火光。
“你能看见那个‘小可爱’?”
这句反语并不好笑。
他下意识寻着声音来源看过去,透过杂乱吵闹的人群,他看见她正浅笑嫣然。
她是不是特别怕冷?
冬日的装备非常齐全呢。
他压下此等不太礼貌的想法,咳了几声。
煤油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四周,尖叫声此起彼伏。
她离那个人形火焰塔太近,近到火焰都要点燃她的大衣。
她被人群裹挟着,踉跄几步,离他更远了。
人们缓过神,提着水桶、拿着灭火器冲向燃烧着的人。
水花、泡沫到处飞舞,他身上都沾了不少。
火焰塔最终瘫倒在地,蜷缩着,如同回到母亲子宫的婴儿般安详。
他坦白,他在自欺欺人,那副神情怎么想都和“安详”扯不上关系。
人、弱小的人。
人死了,喧闹的世界便安静了,只有皮肤破裂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生命企图苟延残喘片刻。
活着的□□与死去的尸体之间,有一条界线。对弱者而言,生死只在一瞬间。恐怖的怪物能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就像现在,此时此刻,越过众人的头顶,蔚蓝的天空下,漆黑锁链正迅速向远方蠕动,他只看到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好一会儿,人群才反应过来,他的耳边响起阵阵私语。
消防员赶到了,但是毫无用武之地。随行的医务人员迅速宣告了该名男子的死亡,一张蓝色防水布掀起,接着尸体被拖到救护车里。
闹剧终止。
可是残骸还在。
“那是什么?”他主动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他直觉她知晓那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的答案。
天真的孩子模仿人形火焰塔的动作,欢呼着打闹在一起,被母亲训斥后不服气的嘟着嘴。没多久他们就忘记了这件事,转去玩滑梯了。
“我们可以先聊聊。”她拖着腮,朝他温和一笑。
她很漂亮,像一枚澄澈透明的玉石。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只是她本人好似打不起精神。即使笑着,眉眼里也带着哀伤。
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还是那种惨烈的形式,任谁都受不了。
一直盯着女孩子看是失礼的行为。他扭回身子,双手搭在一起,眼神放空。
“你似乎觉得你刚刚看到的那东西很弱。”
“人类更弱吧。”他略带嘲讽的说。
她眼睛忽闪忽闪,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片刻,她才坐直身体道:“在我看来,与咒灵相比,人类才始终是强大的一方。”
“咒灵?”他抓住重点。
“嗯哼。”她随口应了一声,却在他心里激起片片涟漪。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有好多问题啦。”她讪讪地伸出左手食指按在脸上,状似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那些家伙——”
“咒术师对其的称呼是‘咒灵’。咒灵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
“请问‘咒术师’是……”他急切的发问。
“能看到咒灵并以拔除咒灵为业、暗中守护普通民众的人,被定义为‘咒术师’。”她的解释相当官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这么说,我也可以成为‘咒术师’?”
她紧紧盯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他变得慌乱、局促不安起来。
难道是他痴心妄想,这行标准很高?
时至今日他才遇见一个知道内情的人。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新世界的面貌正在向他徐徐展开。
绝不能放弃。
他想再说些什么,可她突然捂着嘴,弯弯的眼睛出卖了她。
“当然可以啦。”
他放下心来。
“不过——”她的音调突然又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他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会后悔的。”她异常认真的说。
他在她黑黝黝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为什么?”
“危险。”
“我日常的生活就挺危险。”他不在意的回答。
怪物——如她所说,咒灵,大多数都对人类的视线相当敏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它们。他能看到,就意味着会招来危险。
“说得也是。”她轻笑一声,“你不是东京人吧。”
“最近才搬来。”东京的咒灵超乎寻常的多呢。
“东京的咒灵超乎寻常的多呢。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这点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点点头。
“不仅仅是多喔。强的也不少。东京是咒术师的大本营。”
她继续说道:“为了守护普通民众的心境安全,也避免民众因恐惧咒灵而产生更多咒灵,除了咒灵事件亲历者,原则上不能向大众宣告咒灵的存在。”
“像你这种不了解情况、不想自己因特殊被排斥而假装一切正常的咒术师并不稀少。”她哀叹一声,似是对一口气解释这么多官方设定感到无奈。
“唔,其实在和你搭话之前,我是打算……拔除它们的。”
“哦?”她的眼睛亮起来,“能自己成长到这个地步的咒术师可是凤毛麟角呢。”
“过奖了。”他被夸了,该高兴吗?
“不不不,我是指你能自己学会如何运用咒力、如何运用咒力去拔除咒灵。这点很难得,多数时候……”她没继续往下说。
那一定不是好事。
“你有术式吗?”
“术式?”他习惯性地反问一句,然后回神道:“有吧,叫‘咒灵操术’。把咒灵变成一个黑球吃下去,我就能控制它。”发现使用方法的过程实在不太美妙。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能直接和术式名称一样放到他的脑子里。
“很有天分嘛。”她的眼睛温和地眨动,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感到一阵说不明道不清的失望。
“你刚刚的行为,叫‘术式公开’,可以增强术式的威力。”她尽责的向他讲述那个世界。
“至于我的术式……”他追随着她的目光。
消失的漆黑锁链再一次出现。
“小说漫画中和时间相关的能力几乎没有弱的。很遗憾,我是那个抽中‘大奖’的人。”
“回溯。”
“回溯?”
“最强大的应用我想是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就如科幻小说描写的那样。然而我们永远无法回到过去。时间旅行有悖于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则。倒退一秒、倒退两秒……不影响正在进行的现实,两个空间重合却互不干扰,因为过去已然发生,我们无法改变。”
“我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选择在新年之前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如你所见,是咒灵作祟。咒灵没有直接杀死他,他却自己选择了死亡。”
“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睁圆双眼,好奇地看着他。
“夏油杰。”
“你父母对你很是期望呢。”
“你确定要进入到这个世界的背面吗?就我所知,可是荒唐阴暗的很呢。”
她的神情变得严肃,他却并不慌张。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当然。”他认真的说。
“那好吧。”她耸肩,“你去上学吧。有专门培养咒术师的学校。”
“学校?”
“咒术高专对外是宗教学校,东京就有一所,具体的地址是……”
她的手机响个不停。
“抱歉,看来是急事呢。”
“无论如何,欢迎你。”
她笑着朝他挥手告别。
他依稀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其实追得上她的。
他恍然想起一句谚语。
相聚只是离别的开端。
总会再见的吧。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夏油杰以一种异常温柔的语气呼唤你的名字,就好像你会涉水奔向他,激起飞扬的水花,熄灭一场心中熊熊燃烧的大火。
睁眼时,身在水中央的,唯有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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