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尊世界里生活久了,没有见过如此羞涩的男孩子,今日见到一个腼腆少年,白夙雪竟然觉得他很可爱,笑着安慰:“别担心,孤只为你上药,不会对你做其他事情。”
伯豪清秀的眉目间布满恐惧,乌黑睫羽微微颤抖,豁出去道:“奴家相信殿下。”
“信孤就对了。”白夙雪朝紧张的少年浅笑,“你在这里等孤,孤回紫华殿取些东西来。”
伯豪乖巧点头,心里却期盼着白夙雪一去不返,直到白夙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伯豪那颗揪着的心才稍稍放松几分。
翠竹阁连最基本的医疗物品都没有,她得回紫华殿准备好了再来,绝不能让伯豪因为这次受伤而感染,因为感染而产生并发症,因为并发症而丧命。
见太女从翠竹阁出来,张若尘感到奇怪,太女是个女人,床笫欢愉本该尽情享受,怎的这么快出来?定是那不安分的小宫侍欲擒故纵。
张若尘迎上前询问:“可是伯豪又和殿下拿乔了?奴才劝殿下一句,东宫皆是殿下的男人,殿下大可随意翻牌子,何必沉迷于一个伯豪呢。”
白夙雪停下脚步,明眸里凝起森然寒光,冷道:“你再说一遍?”
迫人气息霎时笼罩周围,让人感觉十分压抑,张若尘还是第一次在白夙雪身上感受到这么凌厉的气息,心神微荡,垂头不敢再发一言。
白夙雪严肃道:“孤允你谏言,但你不能给孤乱贴标签,孤何时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再敢编排孤,别怪孤没有提醒你。”
张若尘将整张脸埋在衣袖间,“卑奴不敢。”
走出叠翠门,穿过东宫后花园,穿过几处月亮门,二人回到东宫主殿---紫华殿。
还未跨进殿门,远远便瞧见殿内跪着一位身着铠甲的男子,即使铠甲处处破损,发髻蓬乱,背脊依旧笔直如松,向外散发着君子不折的气度,好像一只不甘囚禁的困兽。
此人不是战王押解回京的战俘吗?不关到大牢里去,送到东宫来作甚?
白夙雪脚步一滞,微微眯眼,心头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直觉告诉她,此人绝对是不可招惹的煞星。
张若尘也在纳闷,战王怎把战俘送到东宫来了?
殿内男子察觉背后有一道苍鹰般的目光噙着自己,回眸望去,见是水月国皇太女,宛若深渊般的黑眸闪过鄙夷之色,唇角勾起一抹讽笑,转过头不愿多看水月国皇太女一眼。
男人鄙夷的目光深深刺伤了白夙雪的自尊,她挑眉,气恼道:“嘿,他鄙视谁呢?”
“藐视太女可是重罪。”张若尘挺直腰杆,“太女您等着,奴才去取马鞭过来,让您解气。”
白夙雪缓缓侧头,看着张若尘从她面前小跑离开,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原主是个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之人?库房还有鞭子!
负责看管战俘的羽林卫见太女回宫,急忙跪地行礼,恭谨道:“小人参见太女殿下。”
白夙雪闻声抬头,跨入大殿,走到羽林卫面前停住脚步,极为嫌弃地睨了敌国战俘一眼,不悦道:“这是谁的主意?”
羽林卫解释道:“此人是敌国皇子楚风棠,战王无处安放他,命小的带到东宫来安置。”
白夙雪对她那位声名赫赫的舅母不敢重言,只道:“东宫又不是牢房,她把战俘丢过来,打算让孤如何处置?”
羽林卫按照玉芙蓉的原话转达:“只要不弄死就行,其他的太女看着办。”
“......”就是让她看着敌国皇子不死呗?这任务很难啊。
“人已送到,小人先且告退。”羽林卫起身离开。
地上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说道:“你们以为软禁本君,便可威胁北渭皇帝了吗?你们做梦。”
白夙雪绕过楚风棠,坐上太女宝座,居高临下凝视着五花大绑的男人,笑道:“那可不一定,就算北渭皇帝对你没有感情,也不会放弃一个皇子,那样做会让天下人耻笑。”
白夙雪一席话令楚风棠无言以对。
对于母皇而言,她的孩子只是一颗颗棋子,母皇能对他另眼相看,也是看在他有些才能的份上,若说母皇会不会救他回去?此事还真不好说。
想到此处,楚风棠身上那缕迫人气势消散些许,似有悲伤从眼底稍纵即逝,面容显出几分憔悴。
“被孤猜中了?”见敌国皇子情绪低落,白夙雪嘴角轻勾,嘲讽道:“看来卿主与母亲关系不太融洽呢。”
“与你何干?”楚风棠冷眼扫过白夙雪那张玩世不恭地美人脸,不甚鄙夷,“多管闲事。”
他可是扛着世俗压迫,顶着重重压力,用战功坐稳一军主帅,纵使一败涂地,也比纨绔的白夙雪有底气。
“不关孤的事吗?”玉骨扇轻轻砸着她的掌心,“眼下你人在孤宫中,接下来要吃孤的粮食,穿孤的衣服,住孤的宫殿,你说和孤有没有关系?”
说着说着,白夙雪无奈地笑了一下,尤带几分讽刺。
怎么有种养小白脸的感觉呢?
这话落在楚风棠耳中也是相当刺耳。
虽说男子靠女人养活是主流风气,可楚风棠还是有种被敌国皇女圈养的感觉,感到灼心的羞耻。
他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最好杀了本君,不然给本君喘息之机,本君会毫不留情杀了你。”
“啧啧啧……”白夙雪身子向后靠了靠,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北渭卿主好威武啊,孤好怕怕啊。”
看到白夙雪这副模样,楚风棠气得肝疼,墨染般的黑眸里闪过骇人寒光,宛如一支流矢朝白夙雪飞来。
一道身影突然横在两人中间,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张若尘双手举起皮鞭,递到白夙雪面前,“殿下,鞭子给您拿来了,您先打敌国皇子一顿解解气。”
白夙雪:“……”
是原主傻,还是大厮侍缺心眼?楚风棠的身份是战俘没错,可人家是北渭皇子,这一鞭子下去,不是绝了义和的可能么?
白夙雪坐直身子,问傻了吧唧的张若尘:“孤怎么觉着你是别国细作呢?劝孤打死北渭皇子,好给北渭攻打水月的理由,然后别国坐收渔翁之利,这怎么看都像一场阴谋。”
“殿下冤枉啊。”张若尘闻言大惊,急忙跪地磕头,“奴才十岁入宫,自打入宫那天起便侍奉太女左右,兢兢业业,从未做过有损殿下利益之事,奴才绝非他国细作,还望殿下明鉴啊。”
“孤只是开个玩笑,你急什么?”白夙雪挥挥手道:“找间客房,将人关起来先养着,看情况在处置他。”
“诺。”
“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孤先去翠竹阁。”
准备好纱布,镊子,烈酒,自制生理盐水,还有上好的金疮药,白夙雪又急匆匆赶去翠竹阁。
当白夙雪推开西配殿的房门时,伯豪立刻紧张起来,坐直身子,清秀的眉眼间掠过视死如归的绝望。
“不必拘谨。”白夙雪放下托盘,坐到伯豪对面,用烈酒擦了擦手,再次掀开伯豪那半遮半掩的衣襟,露出化脓的伤口,他又拿起镊子夹起一片棉花,按在盐水碗中浸湿,抬头对伯豪道:“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本就心里难受的伯豪,双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袍子,闭上眼睛。
这哪里是治伤,这分明是借治伤而行羞辱之事,谁知道他心里是何等难受?
浸染了盐水的棉花落在伤口上,微微用力,挤出伤口里的脓浆,再用干净的棉球擦拭,她手上一用力,耳边传来男人一声低哼。
“可是觉着疼了?”
“不疼。”
男人脖颈渗出一层细汗,额角青筋都爆起几根,哪能不疼,可他就是忍着也不肯喊一声。
白夙雪道:“疼是人之常情,喊出来也没人笑话你。”
说话间,白夙雪动作轻柔许多,可男人却突然叫了一声,委实吓了白夙雪一跳。
“啊!”
“别叫。”
方才还说疼就喊出来,现在又说不让喊,太女果然喜怒无常。
伯豪抿紧下唇,心里对白夙雪的鄙视又添几分,低低道:“吓着殿下了吧,这是奴家的罪过,奴家一个小宫侍,殿下不必太过怜爱,想干什么尽管动手,这次奴家绝不反抗。”
白夙雪:“......”
孤心地善良,思想单纯,呆萌可爱,简简单单一少女好吧你们总把孤当采花贼看待,你们思想龌龊。
清洗好伤口,上药,缠好绷带,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这本是原主留下来的烂摊子,她代原主赎罪,安抚伤患,她无愧于心。
白夙雪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你把衣服穿好,孤累了,先回紫华殿休息去了。”不等伯豪回应,白夙雪拿上自己的折扇离开,没有一丝不舍。
清风拂过,湘妃色纱裙如水波纹般荡漾,留下一缕淡淡地清香,伯豪那双墨染般的眸子凝视着那抹背影消失,自言自语道:“太女殿下此次前来,真的只为上药?”
纨绔太女突然变得这般清纯无邪,这令伯豪难以相信。
回到紫华殿,她刚想坐下来休息会,小宫侍前来禀报:“太女殿下,女皇命人来请太女前去御书房。”
白夙雪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放下茶盏问道:“母皇找孤何事?”
程然回道:“奴家不知。”
白夙雪为东宫这些小宫侍的智商感到忧心,这顺道问一嘴的事儿,人家就是不问明白在来传话,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怀揣着不安去御书房。
女皇传唤不能推辞,那便过去瞧瞧吧。
她猜想,女皇此次唤她过去,八成是为了私自出宫一事,这样想心理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小剧场:
以桃挤过人群,举起话筒采访楚风棠:“卿主,能否回答一下你是怎么败给水月国战王的,玉芙蓉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楚风棠冷冷瞥了以桃一眼,“你问本君?本君还想问你呢。你给本君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还能不能好了?”
呃......
以桃很是无奈,遁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08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