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嘉宜回神,赵幼澄才不等她,马车已经出发了,她气的跺了跺脚这才匆匆上车。
知府大人的家眷住官衙的隔壁的园子里,江南的园子因为江南的盐商而闻名天下。园林景致,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春日园中景色甚美,过几日再去城外太湖泛舟,那才是人间仙境。
赵幼澄这些时日,只要有时间就四处闲逛,真是怎么逛都逛不够。
她到后因为没有请柬,便让人去通报,稍等了片刻,园中女眷们皆来迎她。春日宴不止赏花,有人相看乘龙快婿,有人觅得如意郎君,有人寻得美娇娘。
少男少女们也是春日的主人。
她也不在意是不是打乱了别人的计划,进门就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一身暗红底色的乌金云绣衫十分雍容,见了面就行礼,赵幼澄不等她讲话就说:“今日陪表妹来园中叨扰,望宋夫人莫嫌弃。”
那妇人其实没见过她,又惊又惧,满脸是笑:“小殿下说笑了。”
赵幼澄极有耐心,十分得体和宋夫人解释:“姑母这几日忙着给上京城回信,让我陪妹妹来府上叨扰。听闻府上的海棠开的极好,我也是慕名而来。”
姑苏城的夫人们都知道,静义公主府上住着天家公主,但是从没见过。
没想到这位贵女的礼仪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
其实赵幼澄只是在等傅嘉宜,信口胡说的。一直等到傅嘉宜下马车了,赵幼澄便说:“夫人不必相候,表妹爱玩,我是来做客的,今日不讲规矩。”
事实上她只比傅嘉宜大六个月,在宋夫人眼里,她也是少女。
可她讲话十分老气横秋,再加上身份特殊,和静义公主十分像,比傅嘉宜更像公主,宋夫人也不敢小觑她。
知府家的小女儿名唤宋宝珍,就是上次在公主府园子里望赵幼澄的小娘子,今日就是她的宴。
宋夫人陪着她进去,和几位夫人介绍:“这位就是小郡主殿下。”
赵幼澄立刻笑起来:“今日是来参加宋娘子生辰宴的赵家小娘子,没有郡主。”
几位夫人只管赞她,听着傅嘉宜皱眉,恨不得反驳几句。
宋宝珍听见消息,也出来寻她,赵幼澄见了人就接过冬青手里的盒子率先递给她,笑着说:“今日来叨扰你了,讨一杯你的生辰酒喝。听闻府上的海棠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
宋宝珍惊讶极了,看着赵幼澄又去看了眼傅嘉宜,见傅嘉宜拉着脸,宋宝珍也不得罪她,更不提傅嘉宜替小殿下拒了这场邀约的事。
忙说:“嘉宜还说小殿下未必有时间,我还遗憾小殿下不能来。快进来!”
好机灵的小娘子。
在座的大都是姑苏城的官眷家的小女娘,赵幼澄的身份虽然最尊贵,但特别好说话,一张笑脸,不论谁讲什么都笑眯眯的,大家也没了之前的拘谨,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更有甚者,小娘子们开始讨论谁家的郎君,尤其是前几天春日宴中名声大噪的才子们,傅嘉宜因为她出发前说的话,和在场的女眷们恭维她,一直都不高兴,拉着一张脸,她只当没看见。
今日是宋宝珍的生辰宴,赵幼澄掏出礼物,她送给宋宝珍的是一支并蒂莲海棠玉鸾步摇。
那是宫中内造,十分华贵。她极少会用这样繁复奢华的首饰,这样的首饰很多,所以这首饰用来送小娘子们最好。
傅嘉宜一眼就喜欢了,瞪着眼睛不理解她这么舍得。自己过生日赵幼澄都没送过像样的东西,更别提送这么华丽的首饰,这件礼物不光宋宝珍喜欢,其他小娘子们都羡慕。
宋宝珍也很喜欢,但她一点都不吝啬,大大方方让一帮人在传着观看。小娘子们叽叽喳喳特别热闹。
赵幼澄则是起身出了花厅,坐在花园的亭子里,仰头看着园子里的垂丝海棠,上京城里只有西府海棠,她很多年再没见过开的这么好的垂丝海棠了。
那边傅嘉宜追过来,看着小娘子们热闹的交换看礼物,闷闷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回上京城了吗?怎么突然送宋宝珍那么名贵的步摇?”
赵幼澄仰头看着花,问:“你不觉得这海棠开的正好吗?”
傅嘉宜生气:“赵幼澄!”
她忍着笑威胁她:“傅嘉宜,你最好喊我一声姐姐,给我赔罪。要不然你别想去上京城。”
傅嘉宜憋着一口气,被她慢条斯理的样子惹急了,她不明白之前干脆利索的赵幼澄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老气横秋,连吵架都不会吵架了。
简直气死她了。
“姐姐。”
赵幼澄笑起来,看她一眼觉得稀奇,从前的傅嘉宜恨不得斜眼看她。哪里肯和她服软。
她也不再逗她:“我当然要回上京城了,就算我父王不在了,我也是父王的女儿。我阿弟还在上京城啊。那支步摇是皇祖母送给我母妃的,我不喜欢奢华的首饰,姑苏城里的小娘子们这么可爱,送给她们却正好。”
傅嘉宜被她的样子弄的心里发毛。
皱着眉问:“你到底怎么了?那可是太后娘娘送你的礼物,你怎么能转送给别人呢?”
“好了,和你的朋友们去玩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傅嘉宜烦死她这幅样子了,还没有和她吵一架来的爽快,一生气起身真走了。
冬青有些忧虑问:“小殿下不去和她们玩吗?”
她刚拒绝,结果宋宝珍就领着小娘子们过来了,笑嘻嘻问:“殿下看什么呢?我们去水榭玩投壶,殿下一起来吧。”
冬青期盼看着她,她低低地笑,这才起身,“好哇。”
等一群人进了水榭,能听到隐约的琴声,其中一个小娘子问:“咦?这是什么声音?”
宋宝珍:“大概是我哥哥的朋友来了在弹琴吧。”
她没好意思说实话,家中有些姬妾擅音律,定是父兄在待客。
其实是知府大人和同僚们在宴请裴蕴玉。
赵幼澄对投壶玩的不好,她回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在读书,在作画,满心思要回上京城,学着做皇家的公主……
这些小女娘们的闺中游戏,她全都不会。
她连着投了几次,都没有中。自己都气笑了,无奈和宋宝珍说:“我真的不太会这些。”
因为她自己没有好胜心,大家也不不尴尬,都笑起来。
傅嘉宜却没好气说:“你一个人不会,那我们就不能玩了吗?”
小娘子们对她也不熟悉,今日见她这么好说话,其中一个叫沈秀宁的小娘子就出声呛:“这有什么,又不是只有投壶一个玩法,殿下不会玩,也没拘着不让我们玩,傅嘉宜这话讲的好没道理!”
看起来和傅嘉宜不对付,倒是个热心肠的小娘子。
傅嘉宜的火气都来了。
“你这话倒是有意思,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是我的不是了?”
赵幼澄却在说话间隙中,听到了隔壁轻微的刀出鞘的声音,她对兵刃的声音实在是敏感。心一动,也不顾小娘子们的剑拔弩张,立刻扭头看着园子隔壁,问了声:“墙外也有海棠吗?”
宋宝珍被沈傅两个小伙伴的剑拔弩张弄的有点紧张了,忙说:“有,父亲喜爱海棠。隔壁院子里的海棠很多年了。”
赵幼澄也看出来她有点着急了,回头约束傅嘉宜:“嘉宜不要闹,今日是宝珍的生辰宴,你不准耍脾气,等回去我送你一件好东西。”
傅嘉宜被她像哄孩子一样哄了一句,悻悻看了眼对面的沈秀宁。
赵幼澄便说:“我能去隔壁看看吗?”
宋宝珍见她今日这么给自己面子,几位小娘子确实不再吵了,立刻说:“当然可以的。”之后和身边女婢说了声,就带着她们去了。
赵幼澄:“今日叨扰宋大人了。”
一行人穿过游廊,刚穿过月亮门,门外的丛竹郁郁葱葱,遮住了视线,结果一群人还在张望,就听到对面有人呼喊求饶声。
突然刀出鞘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急促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像是杀了人。
赵幼澄和冬青往前走了几步,视线开阔,立刻能看到对面水榭的景象。已经有些乱糟糟的了。
裴岘冷着脸抬眼就看到赵幼澄皱眉看过来。
一群小娘子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身边有小娘子吓着了,有人叫出声。
因为对面地上有个已经死了的人。
撞见的太突然,赵幼澄也没反应过来,裴岘和江南书生完全不一样,他已经权柄在握,浑身的气势即便收敛了,还是带着冷肃。
认出赵幼澄后,便起身过来了。
身后有小娘子吓着了连连后退。
那位知府大人呵斥:“胡闹!”
宋宝珍被宋大人呵斥了一声,也白了脸。
裴岘见赵幼趁也白了脸,怕吓着她,特意放低声音问了声:“阿鲤怎么来了?”
在场的小娘子才知道,这位英俊但威严的大人认识郡主。
赵幼澄也没想到会遇上行刺这样的变故,这才回神:“我见园子里海棠开得好,便让宝珍带我来看,实在不知道各位大人们在处理贼人,对不住了。我们这就退出去。”
她把话说在前面,裴岘脸色便好看了,看了眼小女娘们,便说:“阿鲤早些回去吧,这边园子里进了贼子,有人逃了。”
赵幼澄诧异,看他一眼,见他眼底无波。真是可惜了这一张脸,若是笑起来该是很好看的。
她现在很惜命,哪敢凑这种热闹,立刻说:“我们玩闹了一中午,是该回去了。”
宋宝珍立刻领着她们退出来,傅嘉宜却又开始闹妖,不知哪里来的疯病,又怕又惊:“这是人命!赵幼澄你怎么敢胡说!”
赵幼澄见过的死人,比她听过的都多,示意冬青直接把人拉走。
这才说““好了,贼子行刺实在是危险,我们冲撞了大人们办事,五哥来接我们了。”
傅嘉宜和身边的女婢也被冬葵制住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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