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分开行动!”周佩仪大声呼喊,抱紧陈芷缩在洗手池下方,积成漩涡的雨水顺着台面向下流淌,打湿她的额发。

枪响声戛然而止,台浥尘仰头盯着木柜上方的动静,林青渭抱他冲入冷冻室内,在严寒与炙热的冲撞中,他拥抱上对方,“本来想好好跟你聊会儿的,我们都已经五年没见了。”

林青渭知道穿着得体体面地与“好友”相聚是多么难能可贵,何况是台浥尘——他心心念念的人,初次见面甚至都没有认出他,只知道那个白发男是敌手派来的间谍,他没想到命运将他们安排到对立面竟然如此简单。

台浥尘说:“是啊。”吻了他的额头,扣紧对方的后脑勺,“过得真快,没想到刚见面就要分开。”

“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我不知道,问问我们的命吧?”

“台浥尘,我——”

后厨的屋顶“轰隆”一声,石灰与砖块簌簌砸向地面,冷冻室的大门被炮击得哐哐作响。

厚重的钢门被削减过半,肆意的谈话声冲进耳膜,两人紧攥着双手挪向冷冻柜的高处,并非是明智的选择,但眼下没有比躲避大门轰然倒塌,而后将他们压做肉酱留在蓝赛更要紧的事情。

炮弹冲破钢门的盔甲,飞快地旋转进入冷冻库,激光笔的红点刺眼地聚焦在天花板与各个隐身点,周遭一片沸腾,零下的寒霜开始急速融化,冲破体内与大脑的呼啸伴随着雨声而纷纷掷地。

林青渭眼中反射着金属的亮色,猛地刺破他,鲜血淋漓。

“林青渭!”

“冷冻室上方,两个小孩,活抓!”沉重的脚步声压着干涩的声音侵袭过来,荷枪实弹的军官挥动军刀狠戾地插进铁门,他们踩着刀柄爬上来,枪杆上方的激光对准了台浥尘的额头。

“砰——”

听到有人呼喊陈芷的名字,那些冷僵的精神和滞涩的感知力慢慢流淌回血液中,随着耳边的炸响和轰鸣,陈芷骤然睁开双眼。

看到自己正趴伏在周佩仪的后背上,颠簸的脚步,她忙乱的呼吸声回荡在耳畔,陈芷模糊的意识驱动他抬手撩起周佩仪耳边跌下的鬓发。

周佩仪马上来了精神,劫后余生的兴奋激进般在血液中流窜,她感激似地自言自语,“你醒了?太好了!”

陈芷惶然抬头,与身后紧追不舍的巨型色块对视上,他问:“那是什么?”

“不清楚是哪方势力,也许是维塔利斯,也许是金。”周佩仪焦急地喘气,“总之是要来取走我们的性命。”

陈芷沉声对惶恐不安的周佩仪说:“姐姐,丢下我。你一个人离开这里吧,不要回海港,你可以去内陆,那里更安全一点,藏起来,或者可以买些装饰品修改自己的样貌,只要不经常露面,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放下我吧!”

“闭嘴!我都没有放弃,你凭什么自暴自弃!”周佩仪厉声说,眼皮下含着泪珠,“你完全——完全就是个混蛋!”

陈芷愣住,他才发觉周佩仪纤细的背骨在生存渺茫中所爆发的力量有多庞大,柔声柔气的嗓音仿佛穿透迷雾的钢针一样虬劲有力,她原来也自珍自重,也并非藐视他人的存在,她自始至终都害怕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中牺牲,所以他为之撼动,为之倾倒,完全心悦诚服地认为:

我们今日所作所为,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都会做的决定,我们为不完美却和平的社会奋斗,为一个在清晨的雨雾中徐徐升起的红日贡献,为世世代代追随的白鸽做厉兵秣马。

斜阳溜到窗台上,周佩仪带陈芷躲进二楼的小房间,屋里密不透风,房门外脚步声纷沓而至,她叩上陈芷的嘴唇。

转头盯着房门稍等片刻,警惕得如黑夜中捕捉田鼠的猫头鹰,她拉紧陈芷的手掌,藏进木柜的众多衬衣后,所有衣物组成一道屏风,散发着潮湿的雨后松木的气味。

陈芷胸口砰砰直跳,双眼紧盯着周佩仪蜿蜒至肥大领口下优美的脖颈线,他摘掉她的手掌,聆听她薄弱急促的呼吸声,仿佛置身溪流山谷的松林中,大口呼吸,为缓解密闭漆黑环境中的紧张,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他觉得身体内有段筋骨在自我摧残的同时不断修复。

周佩仪察觉出陈芷的异样,透着狭窄的缝隙边打探他的情况,拍拍他的脸颊问:“陈芷,你是不是之前遇到过什么……又忘记了?”

陈芷没有回答,手掌滑下去跌在木柜的地板上,周佩仪顿时慌了神,这时,硕大坚硬的黑筒靴踢碎木门,糙厚的手掌扒着裂口将绿眼睛送进来。

“找到了!”

心中警铃大震,手掌拎起她的衣领甩落陈芷,另只手拿出通讯器进行比对,男人吼道:“就是她!带走!”

很快,房间就被五六个穿戴严密的男人包围,从楼道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匆匆滑向楼道的另一头,周佩仪确信他们暂时还没找到台浥尘和林青渭两人,而下一秒,脚底的震动让男人们同时跌向地板,她从摇晃的意识中爬起来,冲向陈芷,抱起他冲出房间。

忽然,脖颈被细索勒紧,周佩仪摔倒在地毯上,陈芷依旧牢牢锁在她掌中。

“长官!死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死了!”

所有鼓噪的吼声都在劳累周佩仪的精神,她躺下试图逃出索条的勒套,然而却愈来愈紧。谁死了?不知道;是重要的人吗?不知道;会是他们吗?不知道;好累,可以睡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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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渭,醒醒!”台浥尘拍打对方的脸颊,没有反应,只好将他先靠在角落中。

检查过他身体上其他可能受伤的部位,遂转头寻找隐蔽的地方,然而除了两面墙壁则是爬上来的士兵,他们个个以黑布遮挡面部,只露出昏暗中却仍锃亮的绿眼瞳。

台浥尘环视四周,在冷冻柜的平顶处看到一个黑色突起,他爬过去拿到方盒子,掀开。

“嘀嘀”的响声仿佛产房外的叹息,他虑急地拆开,倒计时显示只剩十秒钟。

台浥尘甚至不清楚冷冻库内究竟被安置了多少个像这样的定时炸弹,那种糟粕的声音在他大脑中声嘶力竭,时间没留给他思考的余地,在颤抖与痛苦中,他将炸弹投下去,摔裂在冷冻库中结满白霜的地板上。

仿佛是溜冰场,炸弹爆裂开,耳鸣声此起彼伏,台浥尘抱紧林青渭的头部,手掌按着他的双耳。

在炸弹的热浪中,屋顶的冰雪渐渐消融,水珠滴落在他的眼尾,在脏兮兮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莹白的线条,林青渭皱着眉,张开双眼剧烈地喘气,他双手拽紧台浥尘的衣领,转头看到平顶不远处落着半条断裂的手臂,俨然焦黑成朽骨。

“发生了爆炸!”台浥尘抓着林青渭的手,声音剧烈地发着抖,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林青渭的声音,只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林青渭擦去额头上被子弹划裂出的鲜血,双手血迹斑斑,抱紧台浥尘从冷冻柜的平顶上跳下去。

藏匿于冷冻室大门后的炸弹“嘀”声长鸣,林青渭心头一紧,猛地跳出冷冻室,他们被爆炸时的巨浪冲出去,如甲板上的死鱼一般摔在后厨铺满碎石的地板上,他们搁浅了。

脚边不断的尖利声仍冲刷着他们,意识濒临之际,林青渭拉拽台浥尘的手掌倏地被扯开,他嘴边呼喊着绝望的滞留词:“不要带走他!不要!不要!”

这时,随余震爆裂在他上方的巨大洗碗池被暴风推倒,掷地声砰然作响,在虚无的幻境中,他看到镶嵌在苍白骷髅中的漆黑眼睛凝视着他,而后重重落在铁皮柜上一脚。

他后脑勺下不断有血淌出,慢慢汇集在他身边形成血泊,窗外的雨拍打着忽闪的窗子,雨水“哗啦”地流淌到地板上,浸湿碎石和泥土,冲淡那片血,最终在一声凄惨的爆炸声中,后厨彻底被殷红的血海吞没,雷电闪烁着刺眼的亮光射进废墟中破开的缝隙,那张藏匿于地狱般稚嫩的脸颊缓缓闭上双眼。

从天倒灌的雨水为之狂啸,凄惨的风声摧枯拉朽地掀起少年不整西服的一角,他稳稳靠在不知名的人怀中,身后的山海颠倒、雨啸风嚎都淡淡流出他的生命,只剩下稠密的鱼鳞气息徘徊在鼻息中,耳膜中嘈杂的电流声也安静下去,似乎这人带走了他的苦痛,令他沉迷地游荡在至昏至暗的海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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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锁铐拴着他的手腕,静坐在地面的佐伊身穿严丝合缝的西装,头痛积压在他残破身躯中,不记得了。

全然化作空白与虚无,陪伴他的只剩满怀期待却空白的记忆。

记得喝过酒,记得晕倒,记得醒来后发散着熠熠白光的病房,记得鼻尖下生锈的消毒水味,记得熟悉而温柔的眼眸注视他,记得对视间眼底流溢出的不知名情绪,记得乏善可陈的陈词滥调在他生命长河中缓缓流淌,后记得多么身倦心乏,与消逝记忆划散希望的悲哀。

坐上卡西安的旧皮卡,听他说:“恭喜你完成任务,维塔利斯留给你半小时探望时间,我们现在去海港,看望你母亲。”

“……好。”很累,闭上眼就可以沉眠地底。

卡西安锐利地观察他,说:“维塔利斯死了。”

下章有蜘蛛和黑夜,然后时间回到正轨,文中会解释清楚的,不需要担心看不明白哦[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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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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