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以陆二关了铺子进入尾声。
看着还在收拾桌子的陆郁雾,他笑了笑,“这几日应该不会太忙,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在寒山寺有短缺就告诉慧觉禅师,你帮开化禅寺改善伙食,他会记着你的好。”
陆郁雾轻笑一声,“爹,我又不是去出家,你操这个心作甚?”
她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给陆二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爹做事,我自是放心。我就是担心怀嵩楼的东家和掌柜会来找麻烦。
她轻声叹口气,“那怀嵩楼的人总是喜欢耍滑头,之前张庖子被他们辞退的一事,我一直都担心他们找麻烦。虽然现在没事,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看着陆郁雾担忧的样子,陆二安慰道,“别担心,有杜官人他们在,不会有事。”
陆郁雾点点头,又叮嘱道,“如果真的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杜官人,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动。”
“好,我的小管家婆。”陆二说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年底就给你办及笄礼,到时候让杜官人帮你找个稳重的婆子梳头。”
陆郁雾闻言做了一个鬼脸,“我觉得娘给我梳头就挺好的,我没有那么多要求。”
“三丫头……”
听着陆二的话,陆郁雾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陆二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爹,你有何事需要交代?”
她话刚落音,就感觉到陆二的手落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始终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早点走吧,这样你们也能早点到姑苏。你们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陆郁雾想起昨天智仙的话,看向陆二,“住持说了,我们直接从清流关码头乘船去寒山寺,那寺庙在城外,应该不用进城。”
“若是没甚么事,我就去姑苏城逛逛也挺好。难得去一趟。”
陆二宽慰着开口,“铺子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前三年都是你一个人忙,为了怀嵩楼不惹麻烦,我也一直没帮你。现在换了铺子,情况才好一些。瞧瞧你这双手,都磨出茧子了……”
陆郁雾笑着打断陆二的话“爹,这些我都不在意,你何必在意呢?”她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就算我这辈子不嫁人,难道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吗?”
“胡说!”陆二立刻反驳,“你们三姐妹都是我的心头肉,就算嫁不出去,我们也能养得起你。”
陆郁雾给陆二一个拥抱,“那你又何必为未来担忧呢?”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实在不行,等大姐和二姐出嫁后,我就招个上门女婿,让他来继承你的事业。”说着,她自己先笑了起来,“大姐要继承娘亲的事业,我就继承爹的事业,总有一天要把这家食肆开到京城去!让那些达官贵人都尝尝我们的美食。”
话音刚落,陆二就高兴地说道,“好好好!我就盼着你有一天能把食肆开到京城去,让所有人都能尝尝我们的美食。”
陆郁雾和陆二闲聊一会,帮他整理好配菜,才在陆二的催促下回院子收拾细软。
早晨不太忙的时候,他们会留下陆瑶琴在家里写话本子。现在戏班子演的话本子都是陆瑶琴创作,而那些勾栏瓦舍里的唱词小曲儿则是她们三个人共同创作的作品,由陆瑶琴署名后交给别人传唱。
虽然滁州地处偏远,勾栏瓦舍比较少见,但偶尔有游客来到这里,也会把陆瑶琴的曲子带出去,更不用说她还弹得一手好琴,就连及笄礼时取的小字“绿绮”都与古琴有关。
“你回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陆郁雾抬头望去正好对上陆瑶琴的那双眼睛,“回来收拾东西前去找住持。”
“听说和尚外出时总喜欢携带一把琴,到时候弹一曲《凤求凰》如何?”陆瑶琴说着就笑了出来。
“二姐!”陆郁雾说着就跺脚,“你也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食肆里的事交给我,若是怀嵩楼真的来找麻烦,我就第一时间让赵大哥去通知杜官人。”陆瑶琴说着就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你,此番前去姑苏需要多注意点。”
“有佛祖庇佑,保证没事。”陆郁雾一边和陆瑶琴说话,一边收拾细软。
虽说她们姐妹三人皆有各自厢房,但更多时候,她们姐妹三人仍是共处一室,晚间睡前能说不少体己话,当然也免不了被调侃些许。
陆瑶琴自打及笄后,就有不少媒人上门说亲,据说堪比当年的陆紫菀,但陆瑶琴总以年纪小为由不着急成亲,陆二与薛氏也正有此意,因此不管是陆紫菀还是陆瑶琴至今都尚未成亲。
“是佛祖还是和尚?”陆瑶琴说着就捂嘴轻笑,“不过我今日总觉心慌,又想着你今日前去姑苏,还是多注意些为好。”说完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记得通知我们一声,也省得叫我们担忧。”
“放心,保证没事。”陆郁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陆郁雾本想前去开化禅寺寻找智仙,行至码头时又觉不妥,便一人在码头附近走了走,还顺便和附近相识之人寒暄几句。
码头停着各式各样的船,客船、货船、鱼杂小船、偶尔途径此处客人也会慕名前往食肆,正因如此,琅琊食肆才会颇负盛名。
他们偶尔还会为了让客人便于携带所购买的地方美食而给他们加工处理。
她深知这一举动会给怀嵩楼带去多少损失,也正因如此,时常担忧怀嵩楼会找食肆的麻烦。
“陆小娘子这是要去何处?”
听着一道声音传来,陆郁雾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他们家世代都在水上生活,乃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也算的上是食肆常客。
“我在此等候住持,与他一同前往寒山寺。”陆郁雾看向站在面前的青年。
“那你先上船吧,在舱中坐着等候智仙禅师,今日仅有我们一艘客船前往姑苏。”王郎君看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笑容,“昨日智仙禅师前来询问时就订了我们的船。”她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闻言,陆郁雾也没有客气直接上了船在王郎君的指引下便到了智仙禅师订下的客舱。
“陆小娘子稍微在此休息,想来智仙禅师不久也要到了。”王郎君说着就小心翼翼带上门就退了出去。
待王郎君离开后,陆郁雾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看了起来,那封册上写着《草堂集》三字。
这本诗集乃是唐代李阳冰编纂而成,里面的内容皆是李白所流传下来的各种文言、诗句。
她翻看一会就听见客舱们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正好对上智仙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
“郁雾小友既然早就来了,应该派人去通知小僧。”智仙说着就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桌子面前坐下来,他此番前来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僧,名唤子业。
“哎,万万不可。”听着他的话陆郁雾赶紧摆手,“万一到时候主持在讲学,可不是耽误了那些寺内香客、僧人。”她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智仙,“不过是耽误些许时间罢,并不碍事。”
与智仙寒暄几句,她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草堂集》上,旁边的智仙更是以跏趺坐的方式闭着眼睛转动手中的持珠。
客舱之中静谧的只能听见智仙转动佛珠的声音,她眼角的余光偷偷注视着不远处的智仙。
再将目光落在《草堂集》上时,已经完全不能专心致志的看书。
午正,客船动起来,沿清流河缓缓而下。
她合上手中书本时,正好看见智仙睁开眼睛,“郁雾小友,不看书了。”
“船身晃动,不适合看书,对眼睛不好。”她说着就将书塞到旁边的细软中,“倒是住持,怎地前去姑苏还背着一把琴。”
“琴能静心修身。”智仙看了一眼面前的古琴,“郁雾小友也精通音律。”
“对于音律我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话刚落音智仙没笑坐在他身边的子业倒是先笑了出来。
察觉到智仙目光的子业赶紧道歉,“对不起,陆娘子。”
“无妨,我于音律本也就一窍不通。”陆郁雾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过我二姐精通音律,闲来无事偶尔也会听她弹琴。”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智仙的声音响起,“那郁雾小友可有喜欢的琴曲?”
智仙话音一落,她的脑海中就莫名的想起陆瑶琴之前提过的那首《凤求凰》。
她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后,笑着开口,“我曾听闻伯牙子期轶事,伯牙擅琴,子期擅听,他们二人互相引为知己,子期故后,伯牙破秦绝弦,不负鼓琴。”
迎上智仙那双深邃的眸子,她笑着开口,“我引主持为知己,不如主持为我弹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智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既然你如此喜欢《高山流水》,那我就为你弹奏一曲。”他将七弦琴置于矮几之上,轻抚琴弦。
优美的琴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陆郁雾闭上眼睛聆听着这美妙的旋律,仿佛置身于故事之间,去感受伯牙子期的难觅知音之情。
智仙的目光一直看着陆郁雾的方向,却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曲终时,看着睁开眼睛对他露出笑容的人影。
他听见陆郁雾的声音响起,“住持,我能算是你的……知己吗?”
阳光悄然透过窗户落在陆郁雾的身上,她的背后阳光宛如圣光一般乍现,他转动手中持珠,低声回应道,“小僧一直将你引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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