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看着手里的那一沓钱,不理解地笑了笑,“她有什么好的,非要你掏这么多钱找?她是个人品很差的女人……”
要说什么回答呢。
周野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照片,看见照片里熟悉女人的身影,无奈道,“我知道她不好。我也没喜欢过她。哪有和妓.女谈感情的,我又不是疯了。”
“我有把柄在她手上,一定要找到她。”他说完这话就起身走了,走之前想到了什么,和她说,“有人和我说你曾经放跑过一个小丫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这些钱你收下。如果是假的,当我什么都没说。”周野不知道慕悦和陈岩哪个说的是对的,都是苦命人,都有说谎的理由,但他既然来了,就姑且认为两个人都说的是真话吧。
“?”陈岩看不懂他这举动的意思,半支撑在床垫上半晌没说话,深思熟虑了半天,只坚持道,“我没放跑过任何人,你别污蔑我,被他们知道了,做没做要打死我。”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会是如此才开口问的,不然一句都不会说。
“……她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太担心。这些钱我放这里了,好好保重自己,后会无期。”周野也不是嫌钱多,也不是慷慨,就是单纯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还敢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很勇敢,不像自己。自己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胆小鬼、怂包。
周野打开门就要往外走,忽然被陈岩叫住,“你等等!”
他回头看,看见那个人脸上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她大概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听到慕悦的消息,就怕有诈,所以问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的,“你是说,她还活着?”
周野看着她说,“嗯。”
言尽于此。男人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这座隐于人世的破旧鸟笼。
——
若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周野该拿着这张照片登报去寻人了,或者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路边一遍遍地询问路过的行人,是否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可如今信息时代,想要找人没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会撒谎,舍得花钱,就能得到相应的信息。
周野在社交媒体上找了几个专门拿着照片破解图片信息的博主,让他们帮忙找找,说孩子妈丢了,要找回来。
当中有一个好心的还真把地方给找出来了,告诉他拍照的地方应该是江西省赣州市上犹县,那里有座山的山头形状符合照片上的背景,拍摄的大概位置就在这座山山前一条约三米宽的马路上,方圆几百米只有三户人家,他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得到消息,他便不犹豫了,先去找工头把建筑工地上的工作辞了,没一点犹豫。而后把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领回来,再问房东退了租,说只住到这个月底。
慕悦坐在床上看着他把那些破烂儿搬过来搬过去,有些好的要么送人,有些实在没眼看就全卖了,最后只剩下两袋子私人物品,小的那袋是他的,大的那袋是自己的。
现在,此刻,除了彼此和身下这张床,除了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没有什么再属于他们了。
“周野。”她有种要逃亡的快感,就像两年前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那般,想要跟着他远走高飞,“要是找不到慕娇怎么办?”
“要是走到哪里都找不到她该怎么办?我们就只带了几万块钱,总有一天会花光的。”
这时理智的大人会怎么回答,他应该会说,你这丫头,我们有手有脚的你怕什么,花光了就赚,只要不放弃肯定能找到的。
可周野不理智,他承认自己在遇上慕悦的那一刻就疯了,疯得彻底,所以,他要笑着说,“要是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她,我们就一起死吧,找一个你满意我也满意的地方,一起死吧。好不好?”
“也不必等到我老到走不动,需要你推着一把轮椅带我下楼的时候,也不必等你真的长大了,发现世界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好后悔长大的时候。就停在最无忧无虑的这一刻,一起死。”周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有些不太期待未来了,不期待真正拥有她的那一刻,他觉得未来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他只想要这一刻。
慕悦听了只咯咯笑,她其实不太在乎自己的这一生究竟能活成什么样子,活到几岁都行,所以仰着头看他,回答道,“那我希望她安安静静地藏在某个角落里,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疯子。”周野发自肺腑地笑,爽朗笑声在空旷的地下室中回荡,久久不息。
慕悦勾起嘴唇,毫不犹豫揭穿他,“我们是一样的,我新学的词,臭味相投,说的就是我和你。”
他不否认,他觉得他们相配正正好。
“走吧,我带着你去找她。”周野把地上放着的那两个背包拿起来,背在背上,朝她伸出了手。
慕悦从床上一跃而下,扑进他的怀里,又签上他的手,十指相牵,“我更愿意把我们的行为称为‘冒险’,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浪漫。”
周野不想牵着她,干脆弯下身单手把她抱在怀里,领着她朝外走去。
走过长而黑的走廊,走过被无数阳光割裂的地下空间,他们从蜿蜒狭窄的通道中钻出,在各色各式的电瓶车中穿过,最后走到街头,走到尽管被四周的大楼围困住的平地上,突然抬头看了看。
他看见鲜活的空气就在他的头顶上方流通,他听见耳旁传来的云雾缭绕时所留滞的呼啸声,轻笑道,“我原以为,像我这样的底层人是不配拥有浪漫的。我们原本被生活压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慕悦离开了这个围困的他们十几年的地方,去冒险,而后义无反顾地踏上通向死亡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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