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苏州老城区的一个院子里长满了春,门头上的风铃声一风就一响。

探出墙头的三角梅,过路的行人间,我停留了下来。

一把藏在箱子底下的钥匙和地址,最终都派上了用场。过去两年里我都在治病,出院的第二天,我待过的那家医院发生了火灾,竟然会无人幸免于难。

我能像做梦一样看到晏远山,经常这样子,没有人会把我叫醒,晏远山更不会,他是最不可能把我叫醒的人。

我的手刚用些微不足道的力推碰到了一下面前的木门,它一下子就松动打开了,像是在引诱我进入未知的秘密花园。

院子里的三角梅落到肩膀上,还没来得及把它拍掉,动作发出的声音让我下意识的寻找出处。

麻震的感觉盯住了我的双脚,由下而上的麻震变成了压心底的酸涩,晏远山他,苍老了不少。或许在更早之前,只是我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清晰的认识到。

还有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叶浦?”他的脸上漾起了一个浅不见低的笑。

我愣愣的,“好久不见,舅舅。”

他叹气时犹叹松随着春天的气息,风和风铃都动了,各自的声音,各有深意。

万里踏春见相逢,不知故人安几何。梦里曾昭云雾深,醒与时分错朝朝。

“好久不见…”

恍若隔出,又落了一地的花瓣。

晏远山的房子是两层的中式楼,屋里是很典型的文房宝室,木家具与植物相伴其间,还有摆放整齐的柜子,茶具在常用的桌子上显得别致,淡淡的檀雅香回畔。

“叶浦,我这里没有酒。”晏远山说。

我尴尬的由着涩意酸明,说:“你的茶一向很不错。”

晏远山离开以后,烟酒已经不再进入我的生活,它们变成了使我恐惧的东西,恍惚得头胀脑疼。

我开始变成了晏远山的方式生活,甚至是去学了二胡,学了好久,手练伤了就去医院,好了就接着练,期间我重复哼着那不完整的小曲儿,一遍又一遍,试着用二胡去拉它,我感知到如梦如幻的生息,在我们相处的房子里面,他依旧拉着那婉约得让人陷入细水长流的瞬光里,此间光年,铭记,可以有很多。

晏远山泡茶的手法看似慢,实则快而有调。

茶艺上的花招他从来不会弄,我看着熟悉的手法,觉得晏远山对茶的意义一直不重要。

“我很想你,舅舅。”

他的手依旧很稳,不动声色。

而我不安于世。

接过晏远山泡好的茶,他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但叶浦,你还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的过好每一天,你要对自己更好一点。”

我抵着自己的心血把骨与肉的痛苦变成被糖泡坏的甜苦,“我有做到你说的,舅舅。”

曾经未问出口的话,如今变成了一句,“你还爱我吗舅舅?”

晏远山的口吻如同他泡的淡茶,“茶如果放久了,是会凉的。”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潜意,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你该更爱自己,以后也会喜欢别人,叶浦。”他说。

我的心从高处往下摔,没有分寸的往墙上撞,“可我如今还爱着你,舅舅。”

晏远山摇头,外面的风吹了进来,它带来了行过所到的故事,“我的故乡在这里,叶浦。”

“我的故乡也在这里!”

晏远山沉默了一下,他又笑了,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很温暖,“你觉得这片土地怎么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他和这片土地之间的意义,从台湾到大陆,跨越的不只是一片大海,更是百年来数不尽的乡愁。

我的心中爱着一个人,因为他,我内心深处更深处的血脉,同我们的故乡连在了一起。

晏远山比我大了整整二十二岁,他总会比我先离开这个存在着无尽残缺的世界,可是当我从台湾回到大陆的这片故土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会带着一份来自过去的爱在我们的故乡活着到生命的尽头。

我会留下来,这里是我的祖国,是我和我爱人的故乡。

晏远山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因为他睡着了,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他身上有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泛着不正常的青,他的呼吸很弱,我轻轻地走过去,盖在他手上的手是那么的像一根羽毛。

我轻微的哽咽着,像小孩子一样呢喃,“晏远山,对不起…”

叮——

风铃又响了。

我躲进他的怀中,用眼睛把晏远山的样子刻在湖畔,画家在静谧的无边听着带着秘密的风,撒欢的告诉别人自己知道的秘密。

风讲的很激烈,森林里的所有都给了风回应,唯独坐在湖边的画家,毫不在意的继续描绘自己的画。

晏远山不会自己做饭了,但总有人愿意为他洗手做羹汤。

那是一个文艺感性的男人,书卷气是他身上一抹如云似锦的色彩,含蓄温理间的灵魂透着一股宛如白梅的霜润。

“沈云和,我叫沈云和,是晏教授的同事,以前是他的学生。”

“你好。”

在对方的平和下,我松了一口气,“我是晏远山的家人,他是我的舅舅,我叫叶浦。”

沈云和:“你是刚来苏州的吗?”

“我从台湾来的,在苏州有半个月了。”我忽略掉沈云和不自然的语调,故作轻松的回答。

沈云和叫了一下,倒是春风淡明,“难怪了。晏教授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刚皱眉头,他也忧愁起来,我问:“怎么了?”

“晏教授化疗以后情况不大好,他吃的很少,吐的次数倒是很多。安眠药被禁止以后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莫名油然而生的恐惧使我的心提到了最高处,一身的冷汗被风吹过,我格外艰难的问,“他生的是…什么病?”

沈云和苦笑,“癌症。已经是晚期了。”

所以,

我终于被判了刑。

还是给了小叶子机会哒~

小叶子: ……(拿起两米长的大刀)

作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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