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识不识李杜

易安吟诗骂人,自然不是单纯为了装13,最主要目的还是想试探一下,太虚幻境的学术水平处于哪个等级,顺便装一波13。

先要弄清楚,太虚人听没听过李白?读没读完杜甫?认不认识贺知章?喜不喜欢苏东坡?崇不崇拜李清照?以后才方便发挥嘛!

自然,大胡子把总一看就是个粗鄙武者,试探他的学术水平没有任何意义,他大概连《三字经》都读不好。

孙元景才是易安要试探的目标。身为天生医者,还有小神医的称号,学术水平肯定不会差太远,吟诵几首李杜诗词,应该不在话下。倘若连孙元景都不识李杜,易安以后就有大把机会在人前装装13。

“蹇驴得志鸣春风!”孙元景竖起大拇指,“骂得好!”继而,她脸色一变,眼前蒙了一层阴翳,“易安,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卧槽!这小鬼怀疑我什么?易安故作轻松地说道:“此话怎讲?我不就是嘉应县的小仵作易安吗?还能是谁?”

既然孙元景以为此诗是易安所作,倒是能佐证太虚人不识李杜的推论。

孙元景沉吟片刻,说道:“你不是天生之才,却每每语出惊人。明明不通药理,却能看出药方中缺少一味追骨风,助我配制瘟疫解药。你又擅长推理,在线索有限和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仅仅通过了解强子家的状况,便推理出瘟疫来自水源地。你甚至还会即兴作诗骂人。除了没有武力值,你几乎算是全能者。最最最重要的是,你有天生紫瞳。”她垂下眼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对我有所隐瞒?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嘿嘿嘿!小鬼头还挺敏感!易安窃喜。看得出来,经过几次波折,孙元景已然视她为挚友,并且希望她能同等重视这份情谊。

“元景,我真的真的就只是嘉应县的小仵作易安,绝对绝对没有欺骗你。”易安本来就还是易安,根本没有什么欺骗不欺骗的说法,“我不是天生之才,却能拥有紫瞳,此事其实也一直困扰着我。正因如此,我自幼常遭到同窗的疏远讥笑。好似我不配拥有紫瞳,偏偏又生有紫瞳,倒是成了我的罪过。若是有得选择,我也想做个拥有普通瞳色的普通人,而不做紫瞳人或蓝瞳人。”

易安故意提及蓝瞳人,想要试探一下,孙元景会不会认识具有蓝瞳的天生之才。

“世间哪来这么多异瞳人?就连我的瞳孔,都是比褐色稍浅一些的棕色,而非全异色。”

孙元景的态度显得过于拘谨严肃,易安隐隐觉得和自己突然提及蓝瞳人有关,心里埋下个疑虑。

二人各怀心事,一径沉默中,回到空荡荡的病坊。桃源村的病人们都已各自归家,等待着一纸解封诏书。

气息流动间,还能隐约闻到辛辣的药汤味。

易安在台阶前坐下,拿一根树枝在地上描画,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不太像,却能勾起她前世猫狗双全的回忆。狗狗是只雪纳瑞,叫菠萝,聪明温顺;猫猫是只蓝金英长,叫五月,乖巧粘人。一猫一狗一双人,幸福触手可及——

“好可爱啊!”孙元景挨着易安坐下,回忆戛然而止,“能不能教我画?”

“你也喜欢修猫和修狗?”同是爱宠人,易安觉得愈发亲切。

“喜欢啊!我家中养了一只大黑狗,叫小白。”

“黑狗叫小白,你还挺叛逆。”

易安有了画面感。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把通体黑色的菠萝抱回家,那个人也说要叫它小白。第一只宠物,易安想给它取个有意义的名字。

菠萝取自大侦探波洛的谐音,是易安的偶像、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最出色的侦探角色之一。

小白和菠萝。两人为了争夺署名权,决定采取世界上最公正公平的方式——剪刀石头布——决出胜负。

从没有赢过的易安,却赢了一次。

易安知道,她总是会出石头,所以决定出剪刀。她也知道易安为了让她开心,会故意出剪刀,于是又出了布。

她们赢得了爱情,菠萝也赢得了名字和狗粮。

“你看,我画得像不像?”孙元景再次打断易安的回忆。

“你画的是小白吗?”画中的小狗形似中华田园犬。

“对啊!你画的也是小狗吗?”

“菠萝跟五月。”

“她们在哪里?”孙元景问道,“你能带我去找她们玩吗?”

......有没有可能原主也猫狗双全呢?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浮现,易安还没有彻底消化。

易安还没来得及想出应对之策,村长突然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二人脚边。

村长抬起头,六双眼睛相觑无言。

村长窘迫地爬起身来,故作镇定地掸一掸身前的尘土,脸色涨得通红,很突然地高声说道:“圣上的特赦文书来啦!官兵都撤了,村口解封啦!”

“解封啦!”易安弹射而起,“太好啦!”

易安如释重负,耳旁骤然响起敲锣打鼓的欢闹声,时光凝滞的桃源村在沉默中迸发新生。

锣鼓声是桃源村村民集结的信号,村民们陆陆续续地从屋子里鱼贯而出。

“村长,”强子跑着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集结呢?”

他用手背擦拭额上汗水,双脚脚踝处围裹着一层还未干透的泥块,看模样应该是刚从地里跑上来。

村民们都有在努力地活着。易安有些感动,眼角第一次湿润。她想和孙元景共同分享喜悦,一转身,却发现孙元景还坐在台阶上。

小脑袋低垂着,麻花辫子耷拉在肩上;她的肩膀在颤抖......

“解封啦!我们村子解封啦!”村长用力抓住强子肩膀,掐得指尖泛白,“快,快去通知所有人!我们解封啦!”

闻言。强子一怔,茫然四顾,花了好一会儿才觉醒过来。

“解封啦!”强子跃起三米高,大喊大叫着飞奔而去。

不多久,桃源村便沉浸在解封的喜悦中,欢呼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

“二位,随我一同去庆祝吧!”村长盛邀道。

易安拦在孙元景身前,说道:“不着急,你们先行庆祝,我和元景很快就到!”

村长还算识趣,很快就走了。村子里热闹起来,时不时传来鞭炮声,硫磺味随风飘来,真有种辞旧迎新的感触。

孙元景用手蒙住脸,滚烫的热泪潸然而下。易安挽过她的肩膀,让她依偎在颈窝上,热泪沿着颈肩流淌进易安心田。

敲锣打鼓的喧闹声正在逼近,村民们披红挂绿,像蚁群般涌向医坊。

两个粗壮汉子互相没有注意对方,在医坊门前撞在一起,卡在门框里,直接带走了门框,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易仵作!小神医!”村长代表村民们走在队伍前头,抓起两人的手,紧紧握住,说道,“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桃源村!二位是救世的菩萨!我代表桃源村两千多个村民向你们磕头道谢!”

“万万不可!”孙元景连忙拉住村长,制止道,“皇恩浩荡!圣上英明神武,得知桃源村发生瘟疫,方特遣我前来治病施药,万不是我和易仵作的功劳!当谢圣上隆恩!”

村长会意,当即转身,朝着皇城宫殿的方向,磕头跪拜道:“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状,村民们纷纷掉转,也朝着皇城宫殿的方向,磕头跪拜道:“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安看向孙元景,才发现孙元景也在看着她,并且冲着她微笑,笑容里带着说不清的感觉,感觉就像是长辈看到晚辈有了出息,眼神里满怀慈爱。

......小鬼头!真是谢谢你!有被这眼神冒犯到!

突然间,马蹄声响。

薛黛儿身着官服,骑一匹白色骏马,缓缓而至。她跳下马来,站在易安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嘴角渐渐溢出笑意。

易安耸耸肩膀,沉声说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怎么觉得怪瘆人呢?”

“你交好运了。”薛黛儿从袖中取出一份公制文书,递予易安。

易安出于礼貌接过文书,打开才发现是一封衙门聘帖,落款处署:太虚有无司!

孙元景探头过来,用眼角瞥一眼落款,便嘿嘿一笑道:“有无司还真是见光不走宝!”

“不去!”易安将聘帖塞回薛黛儿手里。

孙元景愣了一愣,瞠目结舌地盯着易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薛黛儿目光一凛,哼哼两声,冷笑道:“去或不去,由不得你!”

“难不成你们还想强抢民——”

“女”字还没有说出口,易安的嘴巴就被一块白布堵住,只能呜呜呜地叫唤。双手已经先一步被薛黛儿反绑在身后。

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突然抓住她的后领,一把将她拽起,横放在马背上;腹部朝下贴着马背,后背朝天,双腿悬空下坠;脑袋随着白马扭动的幅度,有节奏地一晃一晃。

顶着炎炎烈日,易安觉得自己就像一捆晒在大学宿舍阳台上的被子。

孙元景拍拍易安的后肩,满怀同情地说道:“记住了,薛大人的宗旨是,能动手绝对不会动嘴!”

易安在马背上挣扎着,嘴里呜呜呜叫唤。孙元景好奇心起,想知道易安会说点什么,于是取下她嘴里的布条。

“薛黛儿,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强抢民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啊?”

孙元景邪魅一笑,将布条重新塞回易安嘴里,慢吞吞地说道:“在太虚,有无司就是王法!”

“小神医,公主有请!”薛黛儿言简意赅地说道。

“行吧!我也去跟老朋友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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