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某一特定环境下生活久了,就会形成一个特有的、独属于人类自己的记忆。
人类生命不过百年,因此记忆也很短暂,人们靠着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来刻下历史的痕迹。但那些被代代相传的东西会在某一天被遗忘、被丢弃,然后世界就会在人类手中走向毁灭。
历史的长河使记忆短暂的人忘记了,自人类诞生起,就应该自我拯救。
烟雨蒙蒙,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连续几天的雨让整个村庄都湿漉漉的,街道上只有水映出来的灯影。
青蛙沿着路沿一下下跳着,溅起的水花又融入这个暴雨的夜晚。
现在是十月份,温度因几天的大雨骤降。猫儿鸟儿都躲起来了,村庄里格外空荡。
街道的尽头有处被挡住的小路,那里野草疯长又没人清理,已经长成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了。不过只要穿过这些野草再往里走一段路程,一栋二层的小洋楼便会映入眼帘。
暖色的灯光透过窗户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明明是会让人产生温暖的色调,却被这场雨衬托得那么冰冷。
房子里的少女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裙,裙摆被地上的血染成了暗红色,散落一地的佛珠和碎了的玉坠也都染上了浓稠的血色。
血液早已凝固,但它却像一只被困牢笼的野兽,想要冲出去,去彻底破坏和摧毁一切。屋子里到处都是难闻的血腥味儿,天花板传来诡异的“滋滋”声。
等一切都归于平静后,只留下少女平稳的呼吸声。
少女静静坐着,嘴里不断重复着什么,但她的表情又是那么淡然,就像是晴天里一朵随风摇动的花儿。
屋外的雨来势汹汹,伴随着雷声打破了村庄的死寂。
少女坐在血泊里,她手中拿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泛黄褪色的老旧照片,或许是时间相隔太久,上面的人已经看不清眉目了。
她用手轻轻划过几个人的面孔,似是在告别,似是在留恋。
不多时,她缓缓站起身,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照片。随后她推开了门,走入了暴雨的夜晚。
“经典煎饼!”
清冷的声音穿过吵闹的人群,成功落入余欧耳中。他有一个从小认识的好兄弟,帅、学习好、人缘好,就是有点二缺。
余欧自信地朝什么都很好的二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早上七点,像余欧这么懒的社畜上班族来不及自己做早饭,所以他来买牟阿婆的回味香。一些照看孩子的大爷大妈是老客户了,边排队边唠嗑。
牟阿婆的女儿最近回娘家,成了母亲的得力帮手,所以他很快就买到了三份煎饼。
白丛生靠在墙上,他看着余欧从人群中挤出身便赶忙过去迎接,迎接能拯救他早上肚子的煎饼。
“余哥,昨天伯父伯母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怎么不请个假多陪陪二老?”
余欧的父母很跳脱固有的家长圈,将孩子带到大学后就出去旅游了。二老玩够了就会抽出些时间回来看看这个儿子,每次都会送他在旅行路上买到的纪念品。
昨天余欧陪着老爸老妈逛了一天街,凌晨两点才睡下。他不理解,明明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行为举止有时比他还幼稚。
或许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但二老的经济自由和余欧没半点关系。
用余欧老妈的一句话总结就是:不指望你给我们养老了,我们对你要求也不多,你自己想办法活下去就成。
余欧:……这个儿子你们还要吗?
余欧颠了颠手中的袋子边往前走边回答白丛生的话:“哪能啊,我一请假公司就离不开我,感觉没有我下一秒公司就倒闭了,请了老板也不批啊。
上次我们一同事,家里有白事要请假,结果老板不批,说这有工作重要吗?
公司没人情味啊,全都是老板画的大饼味。”
他啃了口煎饼,还是能拿在手上的饼好吃啊。
“兄弟踩坑了,等过完年我也要重新考虑一下方向了。”
余欧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以往每次请假不仅会换来思想教育和加班,还有老板亲自煮的毒鸡汤和画的大饼给他。
白丛生:“唔,那你们老板是挺不地道的,难怪留不住人。”
两人走在路上聊着天,冷风穿透衣服刺入皮肤,余欧打了个寒战,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十月的风按理来说不太冷,但他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吹起来了。
他从小就体寒,气温一降下来手脚就特别冰,余欧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打工人活得也没那么积极。
“你好好照顾自己,别每次生病都拖着,非要等严重再去医院吗?”白丛生吃完饼看余欧脸色很不好的样子,他对自己即将变成老妈子这件事无语极了。
他将吃完饼的袋子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继续对余欧说:“我认真的兄弟,我可不想这么早体验痛失好友这种事情。”
白丛生为什么会这么说,那是因为先前余欧在家里晕倒了,还是他发现并送到医院的。
长时间的工作及压力是个人身体都会吃不消,慢慢地那些疾病就开始入侵人的身体。
免疫系统下降,精神也随之萎靡。那次医生说幸好余欧被送来得及时,不然绝对ICU走一遭。
后来就是余欧被医生念叨着住了院,还说让他平时多注意身体,年轻人非要病倒才来看病什么的,白丛生也揪着这件事教育了余欧好些天。
这几个星期也不知道怎么了,余欧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拿体温计量了下也没发烧,只当是这些天没休息好。
余欧拍了拍白丛生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白丛生因为工作调配要去外地出差,出发时间还没完全定下来。两人在地铁站分开后,余欧也该去公司了。
本来是该这样的。
挤着早高峰的地铁到了公司附近,他等绿灯的时候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宽阔的地面闪过一个巨大深邃的黑洞,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余欧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想着要不要挂个周末的号去医院看一下。
他抬眼看向对面,一个白衣少女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遮住少女的脸,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神色。
少女无视红绿灯缓缓走过来,周围的车水马龙好像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她所走下的每一步,余欧都能清楚地听见那沉重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什么情况?
连空气都变得很怪异,余欧猛地后退几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女。随后他又看向四周,好像没什么不对,路人行色匆匆走过,汽车照常行驶。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风肆意地吹着,余欧觉得这风八成有魔法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少女一步步走向他,白色的裙摆被风轻轻托起,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他不会这么倒霉吧?白天也能撞见鬼?他以为撞鬼只会发生在晚上啊。
这是鬼吗?还是幻觉?或者是他上班终于疯了?
“你是被神选中的人。”
少女声音冰冷,余欧强装镇定地看着她,大脑被恐惧占有陷入死机状态。
就算他现在很理智很清醒,他也不明白这小姑娘在说什么。
“你……”余欧愣了几秒钟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他清了清嗓子,“咳…请问您是?”
他们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会有十足的敬畏,逢年过节也会拜一拜。
所以他冷静下来后就想通了,死还是死明白点比较好,将来好去阎王跟前打小报告。
少女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余欧被她盯得发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等着她回应。
“你想活着吗?”少女问。
“你要让我死吗?”余欧反问。
废话文学终究还是被自己用上了。
她是黑白无常来索命的?
余欧摇了摇头,将这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所以白无常这么小一只吗?那还怪可爱的,书上果然都是骗人的。
他觉得自己和白丛生相处久了是不是也变得中二起来,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什么啊!
就在余欧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说话了,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情感:“不,我不想看到悲剧重演。你有所爱的事物,所以,我不想让神夺走你,神会夺走一切。
你是被神选中的人,被神选中的人都快要死了。”
余欧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他悄悄用右手掐了下左手背,好疼。
死之前还要听地府的人讲故事吗?
“你说我是被‘神’选中的人,那是什么意思?”
这一切可太离谱了,完全超出了余欧的认知范围,自己不是在做梦,不是幻觉,而是遇见鬼差了?
少女缓缓抬起手,食指悬空在余欧眉心的位置。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入余欧体内,余欧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东西,身体被重重压倒在地。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和无数的人影,血红色的荒原使人头皮发麻,心脏像是被无数双手撕扯般疼痛。
“……!”
他想喊,却疼得动不了,连发出声音都难以做到。
余欧感觉全身所有感官以及皮肉、关节都在扭曲、撕扯,然后再被重新拼接。
无数的黑影在他眼前闪过,无数尖锐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愤怒、恐惧与无助交织缠绕,他觉得自己要炸开了,余欧蜷缩着身体,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流泪,身体像是沉入了深渊,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他没有一点力气挣扎。
少女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亮光,亮光转瞬即逝。
而此时的余欧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疼地想在地上打滚、想撞头,想用一切可以用到的方式来摧毁自己。
这种情绪开始只有一点,然后慢慢在心底生根、发芽。枝叶紧紧地缠绕心脏向四周蔓延,最终流淌在你的血液里,占据你的全身。
精神被不断捶打,灵魂被用力撕扯。
他怀疑自己耳朵聋了,眼睛也跟着瞎了,自己这就要去见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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