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金秋九月,云市芍阳小区的三排百年老银杏树上的银杏叶纷纷变黄,部分叶子也被风吹落在地。

小区的物管也颇有雅兴,觉得这落在地上的银杏叶是芍阳小区的一道风景线,于是并没有把这些叶子扫在垃圾桶里面去。

时不时有许多群不知名的鸟儿会站在树上,甚至有时人来了也不怕,还站着,就像是站在高处观察一样。

起初这些鸟儿是怕人的,只要人类靠近就会迅速飞走,但是有一次一只鸟儿长得太胖,站久了飞不起来,它最终留在了和人类距离很近的一个枝芽上面,人类没有伤害它,反而还给它投喂了食物。

久而久之,芍阳小区约定俗成的给这些鸟儿定期投食,鸟儿们被喂的次数多了,也就胆子大了些,不再躲着人类了。

虽是秋天,可云市的秋天是不怎么下雨的,天气仍旧很好,每天都会有和煦的阳光。

这阳光和夏日那晒得人头脑发昏发热的光可完全不一样。这光舒服得不行,即便是在夏日里不怎么喜欢晒太阳的人都会每日晒上一晒,一晒心情便好上许多。

王珺一把抓住卜星星的双手,闭着眼睛虔诚道:“星星姐姐,让我蹭蹭你的欧气,我吸我吸我再吸,保佑我这次可以抽到阳阳崽崽的十八岁成年演唱会门票。保佑保佑拜托了。”

卜星星一脸好笑道:“都说了不要封建迷信,再说我不觉得我运气哪里好了呀?你蹭我的欧气没有用。”

王珺睁开双眼,瞳孔放大,一脸的不认同,反驳道:“星星姐姐,你这话就让我这个手黑的人听上去有些难受了。你这叫高级凡尔赛好吗?星星姐姐你运气还不好吗?

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三周前我拖着你和我一起买了姐妹同款彩票,结果你中奖了,我没中。

两周前我拖着你去参加好买商城的开业典礼,只要去的人都可以抽奖,你抽中了唯一的特等奖手机电视洗衣机冰箱电脑空调电子产品六件套,而我抽中了谢谢参与。

一周前我拖着你和我买了我最爱的那家宣平小调刚出的新品衣服,我想要和星星姐姐搞一个姐妹同款。结果星星姐姐成为了店里的第一千八十八购买衣服的顾客,所以商家要给星星姐姐免单。而我早就在这家店消费过了,并没有获得任何福利。

星星姐姐,虽然我才和你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是对于你的欧气我是无比认同的。所以,这不是封建迷信,蹭蹭好运什么的,绝对是可取的。

还是说,星星姐姐,你不想要我蹭你的欧气吗?如果星星姐姐不想要的话,那我可就伤心了。没有想到星星姐姐居然不愿意和我贴贴,我伤心了。哼哼哼。”

卜星星无奈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说我有欧气,那你就蹭吧。我也希望我能带给你好运。”

王珺激动得一把抱住卜星星,感动道:“我就知道星星姐姐最好了。”

这是卜星星和王珺结识的第二十八天,却给她整个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好。

从前她不会化妆,也不会穿漂亮的衣服什么的,毕竟她眼睛看不到,即便打扮了自己也没什么用。

可是当王珺闯入她的生活中后,硬生生逼着她学会了打扮自己。王珺说人就是活一个精气神,无论看不看得见,只要好好打扮了自己,心情便会变好。

现在想来,确实如此,最初打扮自己时她还笨手笨脚的,把什么都搞得一团遭,但是现在慢慢的,她已经熟稔起来了,她学会了打扮自己。

她也变得更加自信了。她觉得即便自己看不见,但也是漂亮的。而她之所以会有这一切好的变化都是因为王珺。

所以她很乐意把自己的欧气分享给王珺,即便她自认为欧气这个东西她是没有的。毕竟若是真的有,她也不会从出生就患上先天性眼疾。

王珺好生抱住卜星星,舍不得撒手,直到发现时间差不多了,才放开卜星星,走进了自己的小书房,重新坐在了自己的电脑桌前。

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手紧紧握着鼠标,嘴紧紧的抿着。心里则在倒计时,10、9、8、7……、3、2、1。

看到演唱会门票可以开抢以后,她果断抢了,然后这次她非常幸运,居然抢到了两张门票。她一下子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她好幸福啊!

她果断给她妈打了电话,打算告诉她妈这个好消息,她妈是一个非常开明的人,虽然不追星,但是却不阻止她追星,反而会陪同她看演唱会现场什么的,所以她这次抢到了两张门票,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她妈陪她去。

她拿出手机,拨给她妈,不到三秒,她妈就接了她的电话,她笑眯眯道:“老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我抢到了两张我本命爱豆十八岁成年演唱会门票,这演唱会举办的时间就这周周六,周六可是节假日,你又不上班,抽出一天时间陪我去看这次演唱会,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拒绝我的对吗?”

手机里头传来她妈满是歉意的声音:“对不起,囡囡,我这周周六要陪你爸去爬泰山。你也知道的,你爸最喜欢爬山了。为了能够和我这次去爬山,他都一个月做各种好吃的晚餐讨好我了,我就答应了你爸。你爸为此高兴了好久,也期待了好久。我先答应了你爸,所以不能对你爸爽约。囡囡,你找另外的人陪你去看这次演唱会好吗?我就不去了。”

王珺有些难受,但是最终接受了妈妈的提议,她道:“好的,老妈,我知道了,那你这周周六和老爸好好去泰山玩玩吧。还有,记得上山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着急。”

“好的,囡囡,你放心好了,你爸已经爬过很多次山了,他有经验,会照顾好我的。那囡囡,要是你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你爸叫我去买一套新的登山服,还说要买什么情侣款,你爸啊,就是不服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搞小年轻这一套。”

她抿了下唇道:“好的,老妈,再见,下次再聊吧,我就不打扰你和老爸了。”

挂断电话后,她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坐在沙发上。

卜星星一直待在客厅,听到王珺坐落沙发的声音明显比起以往音量大了许多以后,她敏锐的察觉到王珺可能心情不好。

她立刻关心道:“珺珺,你怎么了吗?是这次没有抢到你本命爱豆的演唱会门票吗?珺珺,你不要难过,这次错过了没什么的,下次还有机会的。你不是说了,你本命爱豆这次演唱会还会在网上直播,到时你看直播也是一样的。所以,珺珺,你不要伤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安慰显得有几分笨拙。毕竟她还是蛮特别的,所以王珺差不多是她第一个朋友,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试着安慰人。

王珺摆摆手,继而又有些小小的愧疚,她老是容易忽略掉星星姐姐眼睛看不见这事儿,她只做动作,星星姐姐是不可能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她解释道:“星星姐姐,这次我有抢到我本命爱豆的演唱会门票,而且还抢到了两张。只是,我以前都是和我妈妈一起去看演唱会来着,这次我妈妈有事儿,不陪我了。我难免觉得有些难过。星星姐姐,你知道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很喜欢黏着自己的妈妈。对了,星星姐姐,我还没见过你的妈妈,要不哪一天我带着我妈妈,你带着你妈妈,我们四个人一起吃一顿饭如何?”

卜星星听到这话,紧紧抓住了手中的盲杖,心里满是阴抑。

而外面的天空也跟应景似的,明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无云,下一秒就突然下起了瓢盆大雨。

妈妈?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过于沉重。

她真的有妈妈吗?

她被迫被带到这个世界,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

她应该感谢她的妈妈至少曾经在把她扔进垃圾桶后,又后悔重新把她捡回去了吗?

八岁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父母爱着的,尽管她从一出生就是盲人,她也热爱着这个世界,直到八岁她生日那天被妈妈支走买酱油回家时无意间听到的争吵。

她出门时忘记关上门了,门留了一条缝隙,声音从屋内传到了门外,她本来满脸欢喜的拿着酱油,想早点回家,没想却听到了争吵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父母吵架,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想等父母吵完再进去,没想到却听到了让她整个人生颠覆的话,原来她不是父母期待的小孩,从来就不是。

卜昊气急败坏地拿起一个又一个玻璃杯,狠狠地砸向墙壁,玻璃渣子碎落一地,直到全部砸完,才生气地骂道:“你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优柔寡断,犹犹豫豫,干不了一件事。当初老子怎么会和你这种女人结婚?”

“你突然发什么疯?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有什么话好好和我说不可以吗?当初你和我结婚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会和我好好相处,不会吵架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万昭娣被老公突然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当场就哭个不停。

“你也说是当初了。当初你怀孕你还保证会给我生个儿子,儿子呢?在哪呢?给我生了屁用没有一个死丫头片子,还是一个瞎子,这么多年,老子的工资全部花在她身上了,都是你这个死女人害得。还有,当初你都同意扔了那个丫头片子,给我重新生个儿子,明明我已经把她扔进垃圾桶了,你为什么还非得重新去捡回来呢?当初说好给我生个儿子的承诺你做到了么?你都做不到自己的承诺,现在还好意思问我原因。”卜昊恶狠狠地注视着万昭娣。

“那是我十月怀胎,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怎么能忍心把她丢了呢?再说我们这些年不都好好的过来了吗?囡囡平时叫你爸爸,你不是也特别的开心吗?我还以为你都接受了这件事情了,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不高兴呢?”万昭娣哭着说道。

“是,她喊我爸爸,我是挺开心的。可是我宁愿她不喊我,我只想要个健康的儿子,我可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我的孩子,一个丫头片子我只想扔掉,我只想要我们的儿子。我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肯这么多年花钱抚养她的,我对你这么好,这么爱你,你却不明白我的心。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不说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不知道主动给我生个儿子吗?”卜昊冷静下来了,沉声说道。

“老公,你真好!我也特别特别爱你!老公我不是不想给你生儿子,我只是被囡囡伤透了,我怕我给你生的儿子也是个眼睛瞎的,我不希望我们的儿子眼睛看不见啊!我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万昭娣感动地看向自己的老公,哭着说出自己的担忧。

“老婆,放心,你别想太多了。”卜昊环抱住万昭娣,“我们的儿子可不是丫头片子能比的,就算是我们的儿子出生了眼睛瞎了,那也是我们的儿子啊!我们也得为他创造出良好的生活条件,好好的爱他啊!你还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吗?你尽管生,到时候就让那个丫头片子给我们的儿子当奴隶,供我们儿子玩乐。古代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有贴身家奴的,我们儿子也算是有了一个奴隶了。也算是我们养了那个丫头片子这么多年,为我们做出的贡献了。”

“可是老公,我们这样虐待孩子,让她当奴隶,会不会被告啊!”万昭娣担心地说道。比起卜星星,她还是更爱卜昊,她对卜昊的爱是一片海,而她对卜星星的爱,只有海里面的一滴水。反正老公也没杀了卜星星,卜星星给他们的儿子当奴隶是卜星星的荣幸。虽然儿子还没出生,但是她已经对儿子有了半片海的爱了,毕竟那可是自己老公想要的儿子。

“怕什么,到时候我们搬家,把那丫头天天关在屋子里面,用长链子锁栓住她,行动的范围只在屋子里面,不许她出门,堵住她的嘴,她怎么找人告状呢?”卜昊笑着说道。

“可是老公,现在这个社会可是没有奴隶了,那要是我们的儿子出去乱说怎么办啊!”万昭娣还没生儿子,已经开始为自己儿子担心了。

“怕什么啊!让儿子出去说好了,他还小的时候,我们可以解释,长大了懂事了,就知道不会乱说话的,再说,他可是我们的儿子,肯定会特别聪明的,可不是丫头片子能比的。你不要担心这些,赶紧为我生儿子,我们儿子的奴隶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为我生儿子了。”卜昊开心地说道。

“好,老公,我一定为你生儿子的,我提前为我们的儿子说声谢谢,感谢你在他没出生时,就为他准备了奴隶。”万昭娣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自己的儿子已经装在里面了。

而一想到这些,她另一只手中本来拿着玻璃杯在喝水,就一下子没有拿住,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和那天酱油瓶落地的声音一样,击碎她所有的美好,让她堕入无边的黑暗。

不过,反正她现在好好的,那俩个令她无比恶心的人,她的所谓‘父母’也早就被好心人为民除害,被车给撞死了。

她后来也就成为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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