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号,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六,今天陆昭要去爸妈家,一来是龙抬头,算是过节,二来刚好妈妈想要去超市买个东西,一箭双雕,陪爸妈吃饭加陪逛街,好女儿模式开启。
吃饭和购物顺利完成,陆昭开车把爸妈载回家,车库里大包小裹的三人一起等电梯,一路说笑着往家走。商量妈妈即将到来的生日去哪里happy。到家刚准备休息一下,陆昭突然感觉少了点儿什么,想了半天都没想起什么问题,陆妈看着她若有所思,问到“在想什么呢?走神儿这么严重?”
“妈,我在想啊,哪里不太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啊,觉得好像少点儿什么?但又想不出。”
“你不是老年痴呆了吧?”
“妈!!!我才多大啊,怎么就老年痴呆?!”
“你啊,反正不小了,脑子差不多也就是跟不上趟儿了,不过,你从小就丢三落四,你看看什么东西没带吧,先从自身找原因。“陆妈又开始往前倒着算账了。
“糟了!手机!!”陆昭边拍着脑袋边换鞋往门外走去。
来到车库又发现没带车钥匙,一个折返回来,陆妈正看见她蹑手蹑脚开门。
“哦哟,四十几了,还这么……啧啧,可怎么好啊。别哪天把自己丢了啊。“陆妈也真是服了陆昭这个劲儿,女儿除了在工作里不让她操心,生活简直一塌糊涂。
陆昭小跑着去车库拿手机,刚走到车跟前就见电话在闪。快速拿起电话,往家里踱去。
“喂~~~~嘻嘻呀,你想我啦吗~~~~“陆昭捏着嗓子夹起来。
“昭昭,你看新闻了吗??”嘻嘻有些正经,搞的陆昭一下子有点立正的感觉。
“没……没啊,我刚从超市回来,刚才忘记拿。”
“方大同去世了……你看到了吗?”嘻嘻带着哭腔。
嗡……陆昭脑子一阵眩晕袭来。“什……什么?谁?嘻嘻你说什么啊?“陆昭大脑一片空白,脚步也定在车库无法动弹。
“滴!!!”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把陆昭拽回现实,她刚才接电话刚好在路中间,后面有车要通过,滴滴示意她走开。
陆昭略带慌乱的走到一边,继续拿起电话跟嘻嘻说“不是,这个,是不是狗仔八卦啊,就是那种某某巨星死了六百次的那种啊?”
“是经纪公司发的,是真的。我刚才带老三在睡觉,刷手机的时候看到的,很多平台都发了,天哪……”嘻嘻带着哭腔的跟陆昭说着。
陆昭的脑袋木的不行,一瞬间腿也使唤不动,呼吸也有些困难,眼泪在眼眶里直线垂落到地面,像是小行星撞击一般,一下子粉碎了。陆昭有些艰难的向前移动,她现在需要在车里好好的稳定一下,这个消息以及刚刚的滴滴喇叭都让她有点儿招架不住。
“昭昭,喂昭昭,你还在听吗??唉!!我先不跟你说了,老三醒了,等下再聊啊。”说罢嘻嘻挂断电话,去哄孩子。
陆昭坐在车里,一万种情绪向她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她坐在暗暗的车里,不做声的让眼泪肆意流淌,调整了一下座椅,让自己半躺着,这个姿势更舒服一些,上岁数了,哭也得找个舒适的角度。大概过了十分钟,她眼泪慢慢止住,擤擤鼻涕,准备收拾一下情绪,拿起手机看看怎么个情况。调直座椅靠背,打开了按摩,深呼吸一口打开了社交媒体软件。
陆昭她们都不是什么追星的人,但是喜欢音乐,有自己喜欢的歌手,曾几何时跟嘻嘻一起特别爱看演唱会,她们俩就全国跑着去看,有时候周五晚上出发,周日晚上回来,两个人就当是短途旅行一样,美滋滋。但随着工作和生活轨迹的增长,身份的变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爱好,陆昭忙忙忙着在职场升级打怪;嘻嘻忙着家里生活,连生三胎,两个发小相互扶持着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享受生活,积极努力。今天,她们共同喜欢的一个歌手去世的新闻将两个中年人瞬间击溃了。
生离死别是那样难以接受,但它又随时发生。这不免的让陆昭想起她18岁第一次直面亲人去世那种心碎,虽然这次不是亲人而是一个从没见过面的歌手,但她们一直听他的歌,偶尔看看采访,喜欢这个干净纯粹的人,再加上音乐实在太无敌,她们付出的爱丝毫不少,这样一来对于他的离世,跟亲人毫无差别。
回忆就像倒带,带着思绪旋转着闪回。08,09年那会儿,陆昭和嘻嘻都在职场忙着拼命,看演唱会对她们来说已经很奢侈了,忙起来连轴转,陆昭曾经有过一天时间内在三个城市的纪录,早上在广州开完早会直奔机场直飞杭州,中午落地就直接拉到会议地无缝连接下午的新项目启动,忙活到下午五点,再一下直接飞北京,晚上八点还有商务宴请需要她去出席,晚上11点忙完全部回到酒店,一下子就累倒睡着,澡都来不及洗,一早上是被五脏庙给吵起来的,陆昭坐起身想了半天自己在哪里,回想起行程最终确认,哦,是回北京了。起来赶紧洗澡,叫了酒店的早餐,与此同时拿着手机和电脑对昨天因为她睡过去而忽略的群信息。酒店早餐吃完,她刚好回家,去换了一个行李箱,脏衣服放回去,新衣服拿进来,换了个新箱子又开启了新一轮的飞行,陆昭就是这么拼的一个人,不怕苦不怕难,老兵一样,早年资历不够,出行都是经济舱,她都给飞成白金卡了,每次说到这里,嘻嘻都要逗她“我们厉害的昭昭要飞行到国航给你终身白金了吧!”“我要飞向月球,月亮之上嘛!~”陆昭每次都用她的活力释怀奔波这件事。
陆昭在职场有多拼,多厉害,生活就多白痴多无脑,两极严重分化。陆妈每次放心不下女儿的就是她的生活和身体,忙起来一天连饭都不记得吃,又天南海北的四处飞,女孩子啊怎么好这样嘛。
2012年,对陆昭和嘻嘻都是浓墨重彩的一年,那一年陆昭做为总监带领部门拿下集团最佳团队,年会站在领奖台光彩异常。嘻嘻新婚后,走过灰暗,怀孕当妈双喜临门,完美错过了喜欢的歌手开的巡回演唱会。不过,那时候的心境不同,她们也逐渐把重心放在了事业和家庭,像演唱会这种看似玩闹的项目,在成年人的词典里逐渐淡出,偶尔在群里聊天,她们还会说着,歌好听,人干净,我早晚有一天去看看的,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不急嘛。
然而,人生很多事就是没有时间……
刚想到这,陆昭电话响起,李想头像在闪烁“你还……还好吗?”
“李想”陆昭刚开口,眼泪就喷涌了,止不住的哭,放声大哭。刚刚的静音模式转换成外放了。
“还好你没打视频。”陆昭哭尽尾声,接上李想的话了。
“我也很难过,你们一直要去看演唱会,虽然从没带上过我,我也想着也许有天能参与一下的。”
“没良心啊你,什么叫没带上你,你又不跟我们在一处,墨尔本那么远,是能回来就回来的吗?”
“就会强词夺理,你根本也没叫过我。”
“我没空儿跟你呛呛,你才是强词夺理。”
“好~陆总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以陆总说的为指导意见,我在墨尔本流放,随时听候指挥。”
“贫,就会耍贫嘴,好好流放吧你。”
陆昭在跟李想一来二去小学生吵架里恢复了些。
突然,陆昭说“李想,我……我想……我们的青春,确实结束了。”
“陆总,别这样。”
“别闹,人不是老了会死,人是随时会死,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如果我死了,甚至没留下过一丝痕迹。”陆昭一板正经起来。
“唉?怎么会!你永远在我心里。”
“屁!会聊天儿吗。”陆昭骂骂咧咧。
“陆总,你写小说吧!,你帮咱们纪录纪录,曾经的美好,青春的炙热,青年的拼搏,中年的洒脱,陆昭你真的,你的人生还挺像小说的。”电话那头,李想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向远方漫无边际的遥望,仿佛眼神在跟陆昭对视。
“我?我不是小说吧,我很平凡,但是今天这个事刺激到我了,咱们同龄人已经开始告别了,确实啊,时间不等人,回想上次才二十三。”
“23?别啊,你得从14岁开始写啊,不然,我在哪里?”
“烦不烦啊,我说歌词呢!”
“好~~~您自己决定就好,总之,不要难过了,我们还有很多未来,知道吗?陆总。”
“李想,那,名字我就用你名字了啊?”
“可以啊,您定夺。但是我有一点啊,你要一五一十得写,小说红了,爆了,我得让世人给我评评理。”李想打趣着说。
“评你个大头啊,烦不烦,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整天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去你们家玩?”
“您都多少年没来过了?上次出差来澳洲,你也是[三过家门不入],还是我跑到酒店去看你,你看看你都多少劣迹了?”李想算起旧账来毫不心软。
“拜托大哥,我那项目忙的团团转,就见你那一次,还是我故意推迟了开会时间好吧。你还不理解我,我气。看在干儿子的面子,不跟你计较。你嘴上带个把门的好吗,不要老说陈芝麻辣谷子的事,考虑下julia好不好!!”
“我之所以说,就是因为我跟julia坦白,我只是分享我的年少时期给她,她很享受这个故事,怎么样?没想到吧??她一直觉得你很可爱。”
“我?我可爱个屁啊,我搞不懂你们夫妻的乐趣,我也不想知道,就此打住啊。”
陆昭准备挂断电话,李想突然插一句“昭昭,照顾好自己,我们都爱你。”
陆昭有些怔住,她懂他的意思,不是那种简单的情爱,他们之间从小到大,相互扶持着走过一个个人生坎坷,早就是彼此的亲人了。
“李想,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小说,我会认真回忆着去写的,但年代太久远,我最近脑子也不太好使,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只是想纪念下我一个普通人的半辈子。其实,刚刚我简短的回忆了一下,我感觉回望这20年,手里好像握了一本磁带,内容再丰富,也没了可以释放的地方。仿佛什么都没变,也仿佛什么都变了,很神奇,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跟我一样的想法,我写小说也不是为了什么,就当是日记吧。”
“我百分百相信你,支持你。”
“好的,那就这样吧,bye了。回头再聊~”
“陆总,不是我说你啊,你太商务了,每次都是回头这个、回头那个,哪次你回头了?每次不是我找你,你找过我吗?”李想反击起来。
“嘿?!!!你怎么回事儿!!!天天就想气我。我就……我就是这个意思嘛,你找我不是一样的嘛?挂了挂了挂了,不回头了。”陆昭挂断电话。
此时,手机闪出十几条微信,都是陆妈发的。
“妈,我跟你说,我工作临时有事,我得走了啊,你跟爸爸有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啊,你那个腿疼的毛病,我给你买了药,大概明天就送到,走了,拜拜~”陆昭说着挂断电话,没给陆妈回答的时间。
“喂!!我这做了吃的,你拿过去吃啊……这孩子,每次都这样,急急忙忙,好像地球没了她就不转了。“陆妈妈跟老伴儿吐槽女儿不靠谱儿。
“哎呀,你不管她嘛。”陆爸边刷手机边拿下眼镜跟陆妈讲话“反正,团队没了她,真的就是不转,她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们帮不上忙,不管就是了。她有事会来找我们的,你看上次胆结石手术,不是告诉咱们了嘛。”
“嘿你这个怎么做爸爸的,你不说这个还好,你说这个我就生气的不行。每天的就忙忙忙,饭也不好好吃,身体搞坏了。一下子通知我们第二天要做手术,还不许我们去医院,我倒是想问问,全中国有几个孩子是这样的!”陆妈看似怪罪,实则心疼。
“哎呀,那是医院不允许啊,去那么多人干嘛呢?她有分寸的,再说也是个日间手术。”陆爸试图安慰陆妈。
“什么日间手术啊,我不懂啊,谁家好孩子去做手术,做完又自己回来的啊,想到这个我就……”说到这里陆妈眼泪要掉下来了。
陆爸放下手机,走到陆妈身边,拿着茶杯让陆妈消消气,两个老人家又在一起回忆陆昭小时候可爱的模样了。
陆昭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她失落的在沙发躺倒了,家里没人,她第一时间放声大哭起来,刚刚的新闻真的把她震碎了,连同她的青春一起被埋葬了起来,她决定,把她的人生写个小小的故事,作为个人的纪念,这样,在未来不管什么年纪,翻阅起来,都是一个念想。
故事,应该从哪一年开始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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